说完不等方肃回答，转身便走没走两步，身后传来方肃的声音，“丛溪……”是很有压迫感的一种叫法，她下意识的愣住，停了下来。

然后她听见方肃从沙发起身的声音，听见他慢条斯理走到她身后，很快，听觉变成触觉，她感觉到他的手顺着她的背脊往上，最后重重落在她右肩他只是稍稍的用力，便将她身子扭转过来与他正对着，两人目光交汇，丛溪望着方肃，见他从表情到眼神，仿佛变了个人，“你这是在做什么？”他问她，声音比之前大有不同。

他生气了，她开始害怕又觉得不那么害怕。但她没说话，因为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

“你看不出我一直在忍你吗？”他另一只手也落到她另一侧的肩膀，“我都没跟你计较，你这是在做什么？”

丛溪忽而很好奇，“是吗？你一直在忍我？你在忍什么？你要跟我计较什么？”

没等丛溪说完，方肃蓦地提高了音量，“你跟他当着我的面搂搂抱抱，你们当我瞎吗？还有你刚才跟他说的那些话？你为什么要跟他说那些话？那些话……你……”明明已经跟我说过。

“我跟他搂搂抱抱？”丛溪冷笑一声，“那又如何？我们本来就是男女朋友，别说抱，就算我们接吻，上床，这很奇怪吗？你不也结婚了吗？你跟你老婆不拥抱不接吻不上床吗？”

方肃的却似乎没抓住丛溪这句话的重点，只是急匆匆反问丛溪：“你们是男女朋友？那我呢？我们呢？我们是什么？”

“我们？你说呢？”

方肃竟一时被问住，无可奈何沉默了几秒，似乎又不想就此败下阵来，便胡乱挑了一条“罪行”质问丛溪：“你答应过我的，答应过我不再见他……”

“你自己都背着老婆在外面养情人，还想要求我对你一心一意吗？”

“我……”方肃气急反笑，望着丛溪，好一会儿才重新组织好语言：“我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了？”

丛溪别过脸去不再说话。

方肃又讲：“你又不是我老婆，那么介意我养情人干什么？”

丛溪复又看向方肃，牙咬切齿，骂他：“无耻之徒。”

方肃这下彻底放松了下来，放开了丛溪的肩膀，转而搂紧她腰，不顾她挣扎反抗，亦不顾她眼神哀怨，只紧紧的搂着她，低下头柔声问她：“所以你是吃醋了，是吗？因为看到我和鹿野在一起？”

“吃醋？”丛溪低下头思考了好久，才抬起头看向方肃，虽也笑着，说出的话却异常冷漠：“我又不爱你，为什么要吃醋？”

方肃脸上的笑意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你撒谎！”他问她：“你不爱我为什么会想我？不爱我为什么大半夜打电话叫我回家？”

“人都有寂寞脆弱的时候！”她似乎早就备好了答案，“我只是在罗雪宜那里受了委屈，觉得难过，想找个人陪在身边……仅此而已。”

“你骗我，”方肃仍是不肯相信，但见丛溪的神情和语气，再回想两人近日来的情形，又觉得一切都对得上，可转念一想，那些甜蜜的瞬间是骗不了人的，便觉丛溪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于是软下声来哄她，“你到底怎么了？如果你是介意我和鹿野，我可以解释的！”冲动之下，他将自己守了许久的防线砸了个干净，“我跟她只是朋友，我们的婚姻是假的，我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个女人，我爱你，丛溪，我爱你，我爱的人只有你，只有你而已……我们不吵了，好不好？”

他以为自己永远不会把这些话告诉她，因为如果她连这件事都知道，却仍不肯留在他身边，那他就太可怜了，可是现在，她铁了心要走，他没了办法他沉住气等着她的回应，他在她的脸上看到了震惊与难以置信，他以为他们会就此迎来一个完美的结局，谁料她却摇着头对他道：“方肃，我真替你妻子感到悲哀！”

“你不信我？”

“换了你是我，你会信吗？”

他忽地就泄了劲，他抱着她的手松松的垂了下来，身子止不住要往后退，似乎是想尽可能离她远一些……终于他彻底没了心情，“你走吧。”他低声赶她。

丛溪果真转身就走，她没料到方肃会为了骗她说出那样的话，怎么可能呢？他们那么默契，他们对着彼此笑得那么自然，她挽着他的手，最主要，她怀孕了……如此种种，他却说他们的婚姻是假的？难不成他方肃的妻子怀的是别人的孩子吗？！

一股巨大的烦躁自心底涌起，很快将她胸口堵得透不过气来，关于这个问题她已无力再思考，现下唯一想法是快一些逃离此地。哪知刚走到门口，方肃又发疯一般从后追了上来，他拽住她手臂将她身体翻转过来抵在门上，“不许走！”他的声音不大，态度却十分强硬：“告诉我，说你在撒谎，说你就是吃醋了，说你爱我，只爱我，最爱我，永远爱我……说！”

他的神情是那样的坚决，她不得不按照他的话去做又或者，她早就已经想这样做。

“是……”良久，她轻声开口，同时伸手抚上他疲惫的脸庞，“我刚刚撒谎了，我就是吃醋了，我爱你，很爱你，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我爱的人只有你，我不知道自己会爱你多久，也许真的会永远爱你，也许马上，出了这道门就不再爱你，但在这之前，我真的好爱你好爱你……”

眼泪渐渐模糊了视线，她看不太清方肃脸上的动容，只自顾自往下说着自己此时此刻必须要说出来的话：“你不知道，和你分开之后，我有多想你，有时候想你想得都快不能呼吸了，我就想一点你的坏，想想你对我冷淡的时候，想到这些，就又能喘口气，可是……可是你对我那么好，那些关于你很坏很冷淡的回忆很快就用完了，我没了办法，就去喝酒，就去找我师姐，去找罗雪宜，那时候的时间过得好慢，慢到让我觉得绝望，我以为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可是……后来我做到了，我不再频繁的想起你，我本来以为……以为我已经不爱你了，可是……”

泪水似断线的珠子一般从眼眶滚落下来，丛溪努力控制着语调，不让自己抽泣，方肃连忙将她抱紧在怀中轻声劝阻她：“好了，好了，不说了，不说了，我知道了宝贝，不说了，好不好？对不起，对不起……”

丛溪却已无法停止，“我不知道竟然还有重新遇见你的一天，我不停的骗自己，说我早就不爱你了，骗得我自己都信了，好长一段时间，我以为我真的是因为愧疚，是因为被你强迫才回到你身边，为了骗自己，我甚至都不敢高兴，可是和你在一起我明明那么幸福……后来我就没办法再骗下去了，我放任自己去爱你，去享受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其实我什么都知道，我多了解你啊，我知道你不会真的伤害我爸爸和罗雪宜，但我还是选择和罗雪宜分手，回到你身边，因为就算隔了那么久，再次看到你，我还是想不顾一切扑倒你怀里，我也以为我可以心安理得的和你在一起，哪怕是做你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可是今晚，我看到你，看到你和你妻子，你们站在一起，你们那么好，她那么好，我忽然觉得好自卑好难堪……”

丛溪说着，停了下来，她将额头顶在方肃胸口，努力平复了许久，直到胸前的起伏变得平缓一些，才接着道：“刚才你跟我说，你们的婚姻是假的，其实我并非不相信，我是相信你的，因为你很少对我说谎，你只是习惯把真相藏起来，藏得严严实实的，就像你隐瞒了邹润的身份接近我，爱我，但你很少……不，你从不对我说谎，可是我不想相信，不愿意相信你们是假的，因为我想着，如果我们因为这个原因才不得不分开，至少没那么可惜，可是……”她真的说了太多可是了，“可是，就算没有你的婚姻，就算我们坦坦荡荡，我们还是不能在一起，因为我们，因为你是邹润，我好害怕，今天我看到了妹妹，还好她不认识我，可是我好害怕，我从来没有那么怕过！方肃，我们没有可能了……可是你不觉得这样很可惜吗？明明你那么爱我，我也那么，那么爱你。”

“可是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我们都没有办法……”

她这才抬起头来，以自己朦胧模糊的双眼看向他早已被泪水打湿的脸，“我说完了。”声音已哭得有些沙哑。

他点头不语。

“这是你想听的吗？”她轻声问他。

他急切的摇头。

“那你开心吗？”

还是摇头。

“我们就这样了，好吗？”

摇头。

她便扯了衣袖，抬手帮他擦干脸上的泪水，擦了好久，确定他不再流泪了，才道：“我得走了，罗雪宜还在等我。”

他仍是摇头，适才擦干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不走，好不好？”

她却已挣脱他怀抱，转过身打开了身后的门。

而他无力再追，也无法再追。

47.惩罚

酒醒后的罗雪宜有些后悔，不该趁着酒醉放任自己为所欲为的可他明明没喝多少，不过几杯红酒几杯香槟，以他的酒量，怎么会醉得如此厉害？

是心情不佳的缘故吗？还是近来诸事繁多心力交瘁的缘故？

然而不论原因几何，此刻丛溪正躺在他身边睡得恬静安稳。一切终是功亏一篑。

虽然痛苦……但罗雪宜觉得丛溪选择在这个时候与他分手，不论对他还是对她，都算得幸事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