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头往外看, 努嘴埋怨, “这人也是, 一大早跑小厨做什么!我看他也别做客卿了,当个膻夫挺好, 还安全。”
不免又惦记起昨晚对方被下药,但看后来行为举止生龙活虎的,应该没事。
脸火辣辣,直到甘棠将?衣裙拿来, 才?回过神, 立刻下床穿好,一条青碧色曲裾, 上面绣着?鹅黄碎花,她在铜镜前绕了圈, 笑道:“你?可真会选,把我穿得像朵刚开的迎春花似的。”
“哪是我会选,分明姐姐生得好。”
甘棠将?水端来,伺候洗完脸,又拿出胭脂水粉,一边用梳子替她理发,挽着?高髻,满脸喜气洋洋。
“再说迎春花才?配不上,姐姐艳光四射,纵使穿得再素,也是那桃花,山梨花,总之一眼瞧着?就拔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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姒夭从妆奁里取出个金叶簪,在手里来回拨弄着?,“你?呀,心愿达成了吧,看这高兴劲,倒不像我大婚,与你?大婚一样。”
“姐姐和我有什么不同,只要?姐姐的终身有靠,我跟着?也沾光呀,奴没别的心愿,只想公主好,幸幸福福。”
姒夭心一软,想来人世间待她不薄啊,好赖留了个甘棠,这辈子还能相依为命,再说也不是人人都有重新来过的机会,总是被怨恨与厌弃填满的心顷刻间温情脉脉,竟觉得命好。
幸福来之不易,自然加倍小心。
反手将?金簪别进?挽好的飞云髻里,转身对小丫头附耳,悄声嘱咐:“t?趁现在没人,叫段侍卫过来,我有事问。”
对面迟疑,新婚第二天便往屋里招人,若让客卿瞧见,虽说关?系近,到底传出去?不好听。
看出对方的担忧,姒夭轻轻推了下,“不要?多想,我有分寸,快去?快回。”
甘棠办事利索,很快将?段瑞安请来,那位也是满脸茫然,还以为丰臣要?见,寻思春宵一刻呐,自从那夜回绝瑶华公主,也明白俩人动?了情,亲亲爱爱还不够,大早上倒想起他这个单身汉。
进?屋只见姒夭坐在妆台边,越发没底,先拱手,“夫人找属下有事。”
姒夭抿唇一笑,招手让对方来到近前,低声道:“我与段侍卫素来亲近,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昨天晚上婚宴,你?可有看到手脚不干净之人。”
段瑞安愣了下,马上回:“赴宴的人虽多,不过都是些达官贵人,不太可能偷偷摸摸吧。”
显然没听明白,她只有把话说得更直白,“昨日有人在客卿酒里或吃食里下药,你?们都没发现吗?”
这可把段瑞安吓一跳,因是大婚怕出事,之前买回不少五大三粗的家奴,三公子也特意派侍卫巡视,加上又有风岚清与自己?,谁有如此大本事,竟然明目张胆下药。
抬眼扫视屋内,不见丰臣影子,心顿时提到嗓子眼,“客卿他不会!”
“没事,毒性?不重,已经好了,如今在小厨。”
姒夭看向屋外,再次确定?没人,也不知对方何时会回来,加快语速,“我一大早叫你?,也是怕忘记昨晚的事,要?交个底,你?家公子不想张扬,也不愿让我告诉人,但咱们心里要?有数。”
段瑞安方才?长?出口气,人没事就行,脑子里转了圈,道:“昨晚守卫森严,要?说外面来的歹人,绝无可能,但宾客众多,又非富即贵,也不是人人都能搜身,若有人嫉恨客卿,放点东西?倒也不难。”
姒夭点头,亦认为有理,“我也知这是个无头案,总也查不到,所以才?需步步小心,还没上朝堂就已陷入派别之争,往后还了得。”
“对,肯定?是党派之间互相看不顺眼!”段瑞安直起身,不由握紧拳头,“我就说嘛,那日会见安国君,客卿不答应三公子的提议就是麻烦,安国氏族族虽没太大的权力,毕竟国小民弱,可都是风风雨雨里打出来的,一个个暴脾气,杀人如麻都不过分。”
忽地噎住声,自知失言,赶紧又俯下身,恭敬回道:“属下一定?小心,夫人不必担忧。”
然而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肯定?是收不回来了,姒夭笑了笑,“段侍卫是个爽快人,素来不会吞吞吐吐,想来是与我离了心,我本想着?当时在林中,你?差点放了我,后来进?入丰家,又是御右从中调和,咱们的关?系总与别人不一般,无论我变成什么人,坐到什么位置,都不以主仆之分,全当个知心朋友,看来是我多想了。”
对面心里抖了抖,寻思自己?一个在战场上杀伐决断之人,偏被对面捏准脉络,言语里的意思也是太明白,倒比放冷箭还让人心寒呐。
进?退两?难,瞧见姒夭已经不耐烦地站起身,又怕丰臣回来,撞见更说不清,只好狠下心,将?三公子提议迎娶瑶华公主,前后讲个明白。
“公子立刻就回绝了,夫人千万别误会呀。”
他当然不能把丰臣架到二梁上,言之切切,“说实话,属下那会儿看着?都觉得形势危急,也许可以做权益之计,但公子没有半点犹豫,可见对夫人真心。”
真不真心,现在却不是姒夭第一考虑之事,身处异乡,能不能活得安全才?最要?紧。
若以理智来判断,三公子提的才?是最稳妥之道,唯有联姻,可以将?丰臣与王室变得密不可分,与双方有利,而至于为夫人还是做妾室,她自然不愿意,但与生死存亡相比,却也不值得计较。
院子里的猫不停叫,起身往外去?,看到那只绣金虎在树下的石台边打转,一会儿趴下,一会儿起来,瞧见有人便高高地翘起尾巴,蹭在脚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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妩媚金光落了满院,把一身皮毛照得波光粼粼,她把它抱起,放到怀里暖和和,听小猫的呼噜呼噜声,抬眼瞧春光无限。
如今已大婚,即便退一步,瑶华公主也不可能进?门,何况对方是个倔强性?子,她早领略过,那要?如何护住丰臣变法,变法,破旧生新,可摧毁的都是什么人,世世代?代?的贵族啊。
私底下也听丰臣提过,按功论赏,贵族犯法与庶民一样,只这一条就能让天下大乱。
多少年?了,周王室之下等?级分明,连各诸侯国之间也要?分个三六九等?,贵族与庶民天壤之别,如今要?一视同仁,谁听着?不觉得可笑。
到时变法之臣就是个活靶子,君父也曾想过变革,令尹还不是死了,死得那样凄惨,她真不明白,在世上还有什么比自己?的命更重要?。
如何护住他,根本想不出办法,也不认为自己?有这个能力。
如何护住呐。
不觉又开始怨对方,早说过无论大小事宜,凡是牵扯到自己?,绝不可瞒住,既然三公子有想法,就该让她知道,无计可施之时起码也是条能走的路。
一阵风吹过,树影婆娑,光线也随之荡开,青翠欲滴中映出来个人影,原是丰臣手端漆盘,上面放着?刚熬好的花粥与糕点,乐悠悠地来了。
“你?也不多睡会儿,站在外面吹风。”
他笑着?把饭放进?屋,扭头看对方没跟来,只好又走出去?,从怀里接过绣金虎,摸了两?下,放回院中。
伸手揽她的腰,把人往里带,看对方脸色沉沉,笑道:“我不是给你?熬花粥去?了嘛,怎么早上起来不见我,生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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姒夭默不作声,坐在榻边,任凭对方把粥送到嘴边,也不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