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好逑(三)
第二?日艳阳高照, 倒是姒夭起?得早,睁眼看丰臣的脸沐浴在金光下,离得那?么近,能看?到皮肤上细致的纹理, 比刚从安国乡下出来好多了, 那?时灰头土脸, 一个?冬天便见了白。
倒底还是生得好啊。
心里喜悦, 一点点蔓延四肢, 也不知为何?, 不晓得那是陷入爱恋之感, 飘忽忽欲飞。
她又没喜欢过人?,尤其是男子,远远瞧见,恨不得退避三舍, 在漫长又痛苦的记忆中, 充满色/欲熏心的贪婪目光, 厌恶至极。
伸出?指尖,轻轻放在?对方额头, 慢慢顺着高挺鼻梁往下延伸,直到隆起?的薄唇峰。
柔软温暖,带着微微拂过的鼻息,让她记起?昨夜的那?个?吻, 说起?来也不算是个?吻吧, 也不知亲到哪里,然而再多也不过半个?手?臂, 却惹得人?到现在?还心惊肉跳。
如?此?明显地表达,想到最近发生的事, 她是不得不要面对了,到底相信对方情谊,还是继续装傻,总要有个?决断。
以往寻思着要离开,开间铺子谋生,他对她的作用,不过是院子里夏天开的花,生根发芽的树,点缀而已,如?今却不同,要把人?家完全纳入自己?的人?生,仿佛一个?人?总在?水里潜着,突然却露出?头。
然而水面的风光也很不错,至少亮堂堂,她便和他一起?,无论对方做官还是开铺,两个?人?的日子都?不会变,还像这样每天能见着,说说话?,晚上同塌而眠。
想得面红耳赤,抿唇乐,看?对方睡得正熟,悄悄道?:“你若真心真意,大婚之后与我好好过,若还不交心,总藏着掖着,我就舍下你,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见。”
丰臣被他摩挲得痒,侧了侧身子,姒夭立刻将手?收回,佯装闭眼继续睡。
对方也不醒,大概是怀里一袭温柔,实在?舒服,他也不知想了多久,终于得偿所愿,多睡一会儿?又何?妨。
可急坏外面等着伺候的甘棠,不寻常啊,平时从没如?此?晚,再不叫起?来,耽搁吃饭。
小丫头果然不醒事,乌羊在?旁边挤眉弄眼,“别呀,人?家睡得好好的,你弄起?来,到时候挨打,我可不管。”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甘棠瞅瞅里面,又看?看?乌羊拧起?来的眉毛,似乎意识到什么,笑了笑,再不轻举妄动。
直到瞧见风岚清从院外走来,看?情形心里也有数,笑道?:“都?到这会儿?,不如?咱们先吃吧,段侍卫也来了,外面等着呐。”
“也行,只要给公子和夫人?留下就好。”
乌羊赶紧接茬,拽甘棠离开。
大堂案几上已摆好饭,乌羊与甘棠并不吃,只在?边上伺候,风岚清不适应,招呼他们坐下,“现在?又不像以前,家里那?么多人?,公子与夫人?又不在?,我们几个?还分什么上下呀,对不对?段侍卫。”
正在?夹菜的段瑞安打个?激灵,仿若大梦初醒,哦哦了两声。
风岚清诧异,自从早上碰见对方,那?双眼睛总是若有所思地落在?身上,她抬头,想迎着人?家讲话?,段瑞安立刻错开目光,倒有些?不好意思。
竟露出?腼腆之色,她只得端起?酒,“这段日子多亏段侍卫照顾公主,我先敬你一盏。”
对面嗯了声,也不多说,将杯中物一饮而尽,半晌道?:“风侍卫去哪了,让人?担心。”清清嗓子,又别别扭扭地加了句,“主要是公主担心。”
风岚清会意,直说对不住,又将自己?是墨者之事挑明,“当时有任务,没时间讲,如?今罚酒三盏,算作赔罪。”
说着又倒酒,仰头饮下,那?英姿飒爽的模样直让段瑞安心里打鼓,昨天晚上必定自己?疯了,肯定不会是眼前人?。
他素来性子直,不爱琢磨,事情尽往简单的想,心里豁然开朗,神态举止又恢复正常,“哎,三盏如?何?够!昨日就想与你不醉不归,半天没找到人?,今天虽然是白日,但没事,咱们就喝个?够,反正客卿和夫人?还没起?呐,说不定睡到中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大白天喝酒,段御右好兴致。”
风岚清笑着,又将酒盏斟满,虽然嘴上并未答应,但一杯接着一杯下肚,显然也没拒绝的意思。
俩人?只顾喝酒,屋里又陷入沉默,满桌菜肴一口未动,甘棠瞧着有趣,“我说两位了不起?的大侠士,若嫌弃菜味道?不好,就让膳夫换了去,省得浪费。”
段瑞安才拿起?筷子,加块鸡肉,嘴里喊着,“行了,行了,我们吃。”
恰巧风岚清也在?装模作样加菜,偏巧不巧落在?同块鸡上,两人?对视一下,又都?松开。
“哦,段御右先请。”风岚清客气。
“啊不,风侍卫吃吧。”那?边吞吞吐吐,忽地又想起?昨夜喝醉看?到的一幕,心里七上八下,实在?不似平常风风火火的作风,甘棠简直愣住,就为一口鸡,满盘子都?是呐,忍不住打趣,“我看?两位醉了吧,先不说鸡肉多的是,就算不够,小厨里还有,怎么让来让去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段瑞安为掩饰窘迫,又端起?酒,寻思自己?怎么也婆婆妈妈起?来,眼前总是浮现出?对面身穿女装的模样,若真是个?女子,哪怕一块鸡也不能和人?家抢啊,他可是个?顶天立地之人?,凭着这一顿不吃,饿上几天,也不能做丢面之事。
因而这顿饭也就吃得尤其磨蹭,耐人?寻味,甘棠惦记屋里人?,没工夫与他们耗,略吃两口菜,喝点粥,又往院内去,乌羊也索性跟上。
远远看?见门半掩着,可见人?醒了,小丫头机灵,连忙拉乌羊去端水再来,进屋见丰臣坐在?榻边,身后帷幔虚掩,被从门缝里吹进的春风一下下撕扯。
甘棠使了个?眼t?色,乌羊笑着近前,“客卿醒了,我们再弄些?水,好沐浴。”
笑得意味深长,丰臣蹙眉,就像自己?落到好处似的,瞅了眼铜盆,“别啰嗦,拿过来洗脸,大早上沐浴干什么。”
乌羊赶紧恭恭敬敬将铜盆奉上,瞧对面洗完脸,又递手?巾,依旧在?边上陪笑,“客卿昨晚睡得好吧,这么晚才起?。”
许是太高兴了,眉飞色舞,说来他还不是替他操心,马上要到弱冠之年,屋里连个?侍女都?没收过,风光啊,都?是面上的风光,屋里过得好不好,可是另一回事。
丰臣瞧他一脸想入非非,眸光一沉,“睡得一般。”
一般啊,怎么个?一般法。
乌羊满脑子雾水,支支吾吾,“哦,那?客卿再睡会儿?吧,反正也闲着。”
丰臣没搭话?,扭头吩咐甘棠:“夫人?才醒,只怕还要赖床,我先去小厨弄吃的,你等着吧。”
眉眼已是带笑,乌羊见势,赶紧热辣辣接话?,“哎呀,夫人?想必很累,可要仔细伺候。”
丰臣站起?身,冲对方招招手?,他立刻听话?探头,耳边生风,“乌管家,我夫人?累不累,你比我还清楚啊。”
心里一咯噔,真是个?活冤家,自己?咋说都?不对,昨夜明明还亲昵畅谈呐!
见对方迈腿出?门,小跑跟上,不停念叨:“奴不敢,奴胡说,小厨脏,奴去就可以了,不劳烦公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