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夭恨得咬紧牙, 早知对方不是个省油的灯, 此时倒也镇静, 温顺地?回:“王上,夫人说笑了, 奴曾是楚国的小公主,如今可不算,楚已成为?楚郡,就连我也入了上卿家, 只不过近日对学药产生兴趣, 所以才让上丰卿送我来宫中,因不是大事?, 未曾惊动王上。”

“丰上卿啊”齐王动了动花白的眉毛,生就一张坚毅的脸, 平素不笑却有一种孤寡感,喃喃道:“这件事他做得不好,既是身边人来宫里,起?码也要?知会一声,给女郎安排个?好地?方,怎么中秋佳节还值夜呐。”

不等姒夭应声,冷夫人又急急接话,“王上管的也太多了,难道所有臣子的家人来做事?,还要?王上特意恩准啊,到时宫里都是别门别院,全装着臣子的家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说得对面乐,伸手将眼前妙人搂到怀里,年纪一大把,竟还有此种逍遥时刻,后官妃嫔大多无?趣,何况还需端着恬淡虚无?的样子给前朝看,倒不如偷偷来,悄声去?,鬼鬼秘密,别有一番风情。

“你最会讲俏皮话,大晚上还精神,明明喝得比我多。”

语气慢慢低下去?,最后几?个?字飘飘然,已完全没了力气,身子陡然晃了晃,噗通一下倒在榻上,直震得案几?上的酒盏,差点落地?。

姒夭以为?对方醉酒,偷偷抬眼瞧,却见齐王面色如土,唇角发青,吓得一激灵,不由得叫了声,“王上”

顾不得旁边的冷夫人,起?身向前,伸手搭在腕部,心口怦怦跳,果然脉搏微弱,气若游丝,厉声道:“冷姬,你居然下毒!”

对面半靠在软枕上,单手撑住头?,满脸笑容,“怎么是我下的毒,不是公主的毒嘛,你不会以为?我会稀里糊涂喝别人递过来的东西吧,自然要?有人替我先尝了。”

一边笑得放肆,唇角飞扬,完全收不住,“好公主,虽比你的母亲聪明些,但也强不到哪里去?,最后还不是为?我做嫁衣。本来还为?难,要?如何做,这下可好,得来全不费功夫。一个?亡国公主本有仇恨,又要?为?自己的兄长能够当上楚郡守奔波,忽地?听说对手夜会王上,怕事?情有变,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毒害齐王,好让太子即位,一切便可顺理成章,对不对啊。”

故事?编得天衣无?缝,姒夭心里直发狠,“你杀了齐王,好大的胆子,也不看看外面有多少侍卫,就算栽赃给我又如何,你以为?自己脱得开关系!”

对面笑得越发厉害,那红艳艳的唇仿佛一朵嵌在脸颊的食人花。

“所以说你呀,倒底年轻,还是傻乎乎的,公主以为?我如何能来这里,难道没有别的手段,要?么你试着大喊几?句,看有没有人进来。”

猛地?想?到灵儿,为?何没任何动静!不像小丫头?平素的作风,起?身往外走,却被?冷夫人一把抓住,“我劝你还是算了,那个?侍女早死了,哦,叫做灵儿吧。”

姒夭的心直往下坠,回头?怒不可抑地?看着对方,“冷姬,你杀了多少人,有没有想?过,她们全是无?辜之人。”

冷夫人摇头?,竟是满眼天真,双手摇晃着,“挺多的吧。”又仰笑着倒回榻上,倒像听乐子般,“公主啊公主,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自小被?送来送去?,连这点觉悟都没,我要?是你,早寻到往上爬的路子,才不会被?人唾弃。”

她是太得意了,笑意猖狂,连着腹部也跟着抽疼起?来,连忙伸手捂住,一只手还撑住榻边,“傻丫头?,傻丫头?”

突然觉得不对,休息半晌,愈发难受,一阵阵绞着不舒服,整个?身子靠在软枕上,若不是自己一口汤都没碰,还真以为?也中了毒。

随即浑身发冷,止不住打颤,慌乱中有声音传来,温温柔柔,一股桃花香便飘至鼻尖。

“夫人觉得如何啊,是不是醉了?”

勉强抬眼,对上那双漂亮的狐狸眸子,似笑非笑,心口噗噗跳,像有口深渊,身子腾冉落下去?,想?大声喊却没有力气。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姒夭抿唇,乐悠悠坐在边上,半弯着身子瞧她,“夫人还有什么话想?讲啊,哎呀,我忘了,你现在张口也难,那不如听我的。”

笑意盈盈,语气越发柔情,“与夫人打交道,怎能不事?先算好,今秋的螃蟹可还能入口啊。”

螃蟹原来有问题,冷夫人霎时脸色苍白。

她自然猜不到,姒夭在给灵儿手上擦养肤膏时,已悄然下毒,灵儿的指甲极长,自然藏着,一边剥虾一边便带进去?,当然那一点远远不够,但足以让对方毫无?力气。

装模作样叹口气,“唉,仔细算来,咱们还是亲眷呐,不如告诉我些事?,也好想?办法?救救你啊。”一张人畜无?害的脸,艳丽又带着可爱,说的话却异常冰冷,“夫人怎么还犹豫,只怕那毒等不了。”

寒意从胸口升起?,冷夫人死死抓住软枕,发觉五指都握不到一起?,黑黝黝大堂,像无?底海,她慌得不停喘息,半晌挤出几?个?字,“你想?知道什么。”

“夫人聪明,还猜不出来。”

她目光迷离,气息奄奄,没想?到被?这个?死丫头?算计,忽地?唇角又挤出一抹笑意,带着幽幽的凄惨与悲凉,“公主真以为?我会乖乖就范,即便我被?你毒死,你也别想?从这里出去?,别忘了,外面还是我的人。”

声音依旧很?低,但手上的力气恢复,挣扎着去?抓案几?上的酒盏,想?闹出动静。

须臾之间,脖颈一阵寒凉,竟有短刀架在脖颈上,“我的事?自然不用夫人担心,你只要?想?想?,若不答应我,如今就活不成了,这刀子比毒还快。”

冷夫人牙齿咯吱作响,咬得嘴唇出血,紧闭双眼,不予回答。

显然要?对峙到底,姒夭明白,人家还没死心,以为?背后的大靠山能扭转乾坤,毕竟她死了,自己也得不到答案,有恃无?恐。

硬来不行,顿了顿,将刀柄往后收,笑道:“夫人,说来我和你又有何恩怨,不过就是我想?查女闾而已,雪家大公子对我有恩,不能不报,至于楚郡守之争,想?来涵与庆不都是楚王室的后人!又有何不同。只要?咱们今日达成协议,无?论谁当上,以后都善待对方,夫人之前做过什么,相信也是被?威逼利诱,全可以当做没发生。”

说得天花乱坠,对方却钳口不言,姒夭语气急转,凉了几?分,“别不识好歹,你以为?我是为?你!还不是看在庆的份上,与我血脉相连,那么小就被?人攥在手里,可怜啊。”

冷夫人听话里有话,眉头?蹙起?,强忍着不舒服,眼睛张开条缝,“什么意思,休想?唬人,庆有人保护,十分安全。”

“天下哪有安全之处呐,夫人也糊涂。”姒夭脸上显出嘲弄之色,缓缓道:“我一直以为?丰上卿家里安全,还不是被?你们搅进来,雪大公子以为?雪国最安全,照旧一败涂地?,夫人要?是不信,看看这是什么?”

手上一晃,从腰间掏出枚玉佩,晶莹剔透,雕刻成一只凤的形状,冷夫人当即睁开眼,眸中全是暴风骤雨,此乃她特意在庆出生时所制,一直戴在孩儿身上,从未离开,突然发疯似地?扑来,话语断断续续,“你抓了庆!”

姒夭一只手扶住刀柄,并不放松,语气却变得无?可奈何,“抓他,可笑!我哪有如此大的本事?,就算是上卿,早离开去?边境,也没有一手遮天的能耐,分明是你背后那位大人物将他囚禁,夫人这段日子忙着进宫,大概没见过公子庆吧。”

冷夫人愣住,很?快又反应过来,狠狠道:“你别想?挑拨离间,若是被?我的人抓住,为?何玉佩却在你手上。”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姒夭轻轻喟叹,眸子陡然一转,竟落下几?滴泪,“夫人还不知道吧,庆已经被?杀了,抛尸野外,我才拿到玉佩呀,你仔细看看t?,上面是否有血痕!”

冷夫人才睁大眼,果然瞧见玉佩映出茵茵血迹,刚才太慌乱,完全没注意,心口砰地?裂开,倒在面前。

姒夭收回刀,晓得此人已完全崩溃,一边静静道:“现在哭天抹泪也没用,纵然把外面人招来,无?非灭口罢了,我若没猜错,你身后的人早想?弑君,才找你做替罪羊,夫人仔细想?想?,自己知道对方那么多事?,人家怎会留你和庆去?做郡守,你死了,还可以设计嫁祸给涵,一网打尽,方能大权独握,难道真要?见到庆被?害的尸首,才满意!”

对方彻底说不出话,纤细身体俯在银白色榻上,如一枝陷入白雪的红花,颤颤巍巍,风吹雨打。

说的没错啊,丰晏阳是什么人!这么多年耳鬓厮磨,自己依旧看不透,老狐狸一只,利用她乃一本万利之事?,竟被?眼前利益蒙了心。

芝兰玉树(十)

冷夫人怒不可遏, 可惜身?体虚弱,仿佛怒火只烧了自己,无可奈何。

如今只有活下去才要?紧,她没了, 丰晏阳岂不逍遥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