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下心, 索性说个明白。
“你想知道背后之人, 也不难, 但我若讲出来, 公主可要受得住。”仿佛又来了精神, 露出一丝凶光, “不正是你的情郎父亲,丰晏阳,丰太?宰。”
瞧见姒夭愣了下,禁不住抿唇, “怎么, 怕了!还是觉得意外, 也难怪啊,丰晏阳埋下的网实在太?深, 二十多年了吧,我不过是他手中的一个棋子而已,你大概不知道,他本不属于丰氏族人, 原是奉家人, 后因一桩旧案被齐王灭了族。雪家族长雪映客在危难时?伸出援手,留下丰晏阳这个贼种, 为他改头换面,方可入朝为官, 走仕途需要?垫脚石,女?闾才横空出世,秘密往各国送探子,在朝堂上立功,位置自然水涨船高。”
“说得好听?,我如何信你,就算你们在同条船上,毕竟是私密往事,你怎会清楚。”
姒夭仍保持清醒,一针见血地问。
对面不慌不忙往后靠,用软枕撑住腰部,冷冷道:“我与他的关系,可不只是探子与主人,年少相识,想来也是段好时?光啊,可惜他心狠手辣,利益当前,任何东西?都能?舍下,我也不怕你知道,月知便是我与丰晏阳的女?儿。”
原来如此,记起丰臣曾讲过冷夫人入宫前的事,倒是完全对得上,不觉又回忆在安国,萁冬奄奄一息时?说了个字风,其实是丰。
眼睛动了动,始终不解,“既然雪家于太?宰有恩,为何被灭族。”
“所以说你傻啊。”
冷夫人急促喘气?,为保留体力,刻意放慢语速,“世上哪有永远的共同利益,当时?绑在一条船上,如今丰晏阳已成为天下第一宰相,儿子又如日中天,早就不需要?雪家,留着女?闾这条线,始终是个祸害,才要?把知情人都毁掉,而那个羽国夫人的弟弟,御史大夫之所以仍活着,根本由于他不知底细,万一露出马脚,还能?有个顶罪之人。”
计划如此周全,姒夭不禁打个寒颤,那丰臣有没有参与其中!忽地心乱如麻,眸子沉下,细微变化也被冷夫人觉察。
“公主想起自己情郎了吧?”略带揶揄,淡淡地:“其实他晓得多少,我也难讲,不过父子俩全不是省油的灯,你以后日子不易过,最好早做打算。”
忽地伸出手,力气?太?大,以至于浑身?抖动,“先把解药给我,如今咱们言归于好,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各自安好,如何!”
浑身?开始发冷,无法再等下去,催促着:“如今天大的事,都已经告诉你。”
姒夭缓过神,抿起唇角,从?腰中掏出粒丸药,“好,前尘旧恨,一笔勾销。”
看?对方迫不及待吞下,紧接着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冷夫人紧紧捂住胸口,“不不对!”
她方站起身?,一边整理?衣襟,慢条斯理?地:“夫人,我可没承诺给的是解药啊,你中的毒根本治不好,我不过又加了点,让你少受些苦。”
“好狠毒啊。”
“刚才不是说了嘛,前尘仇恨一笔勾销,你当年杀了我的母亲,这笔账不会忘吧。”
她是何时?知道!冷夫人一声呜咽,再也说不出话,朦胧间仿佛出现另一张脸,与姒夭的容貌重叠交合,想了想,终于记起,那是白姬。@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细长指尖挥舞,在空中打个来回,随即倒下,一动不动。
姒夭冷着脸,用手巾擦净血迹,再拾起簪子,将头发挽住,又戴好纱冠,才走到屏风外。
大门禁闭,灵儿早就不知所踪,她深吸口气?,寻思该如何脱身?。
周围全是丰太?宰的人,即便今夜不来,冷夫人也难活。
刚才多亏那个玉佩,才能?击碎对方最后的防线,说起来这个东西?竟是丰臣留下,老夫人临走那天,由檀奴转送,笑?说公子让乌羊给自己。
递过来个小?木盒,她好奇地打开,瞧见玉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此乃上好墨玉,由能?工巧匠雕刻成楚宫图腾,觉得眼熟,半晌才想起属于庆,丰臣如何拿来,百思不得其解,想再问几句,檀奴已转身?离开。
私底下让岚清去查,说公子庆已不在齐都。
其实她方才不过在赌,急中生智用刀尖划破手指,在玉佩落下血,引冷夫人发狂,庆倒底死还是活,压根不清楚。
大殿里燃着盏灯,昏暗光影将一切隐去,仿若黑夜中张开的血盆大口,万物?皆被吞没。
雪泽殿不大,如果有后门,逃走也容易但不妥,万一中埋伏,此地无银三百两,说不明白,不如走正门,坦白自己送安神汤,外面侍卫不敢随意闯入,等明日一大早才能?发现齐王死了,天下大乱,丰太?宰达到目的,也许不会追究。
没时?间磨蹭,很快拿定主意,将漆盘端到手上,面不改色往外走,还没到门口,只觉身?后生风,有双手腾地搭上肩膀,吓得手一松,眼见盘子就要?落地,又被对方接住,另一只手把将她拦住,轻轻喊了句,“殿下”
熟悉的声音,姒夭喜出望外,“岚清,你怎么来了!”
对面嘘了下,先将她拉到铜像灯后,轻轻回:“公主怎么忘了,我不是被太?子安插到君王身?边做侍卫,今夜本在殿外当值,无意间看?到有暗卫偷偷从?雪泽殿内搬出个东西?,我在后面跟着,原来是灵儿,想必出事。”
“那你如何进来?”姒夭着急地问:“不会让人抓住吧,你要?被抓着,定会牵连涵,更讲不清了,不像我打死不承认,也没事。”
风岚清摇头,示意她小?声,“放心,我没那么笨,雪泽殿内有个侧门,那边也下了埋伏,来路不清,但已被我解决,现在形势不定,我听?有人传下话,今夜殿内的人都得死,咱们只能?从?后面走。”
姒夭点头,寻思自己命真好啊,风岚清简直就是她的救星。
俩人轻手轻脚,从?侧门逃离,事已至此,宫里肯定不能?再待,姒夭将段瑞安的玉牌掏出,自己则握着丰臣的牌子,要?到宫门口赌一赌,也许会有生机。
岚清却提议朝南边去,很快便能?上后山,利于隐藏,何况南门守卫长名杜子,由于地处偏僻,平常鲜有朝臣通过,值夜最马虎,他前一阵还与对方喝酒,名为替自己这个新进宫的小?侍卫寻条阳关道,实则也为拉拢关系。
公主为何入宫,他很清楚,这条出去的道必须打通。
穿廊绕殿,很快便在朦胧月色下看?到熊熊火把,姒夭不觉低头,怕被人认出,风岚清也晓得,紧紧靠向?身?边,将她彻底挡住。
只要?走下台阶,便能?逃出去。
刚刚绕过石栏,却见岚清突然顿足,喊了声,“有人。”
回头扔出暗器,晃出一个黑影,两三下来到近前,风岚清已拔出利剑,对方却直挥手,“哎,悠着点啊,你现在杀了我,一会儿可真别想出去了。”
俩人都怔住,睁大眼睛瞧,竟是段瑞安。
对方笑?了笑?,“有话以后再问,先跟我走。”
不由分说,将俩人往旁边石林带,等到安全地才开口,“南门行不通,越是偏僻的地方越容易被人盯住,你们赶紧换副装扮。”
不知从?哪里掏出两套衣服,还好不是冬天,轻便易于携带,风岚清与姒夭相互看?了眼,只好照做,换上后发现不是宫中样式,好像军服。
事不宜迟,赶紧随段瑞安来到西?门口,果然如对方所说,很快放行。
一鼓作气?走出好远,姒夭方长出口气?,“终于安全了,真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