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长跃点头,张束正眼看他表情,嘴角只翘起一边,眼睛里写着不屑。一如往常。他这么看家里人,也这么看杜家人,张束摸不清他的心思。朱长跃的企业不缺钱,地皮卖谁都行,他为什么偏看中了杜家,要将自己和杜润撮合在一起?他和杜清到底是不熟,还是太熟避嫌,非要隔着老太太坐呢?
花姐排了位,以老太太为中心,左手边依次是朱长跃、周茵、周君、张军平、朱贝贝和陈星;右手边的顺序则是杜清、花姐和董沁渝。
排到杜润和张束这儿,花姐停了手,“可忘了这两个宝贝。要不是今天特殊,小润怎么也要去坐上菜位。但今天他俩是主角嘛。”
她说着拖过来一张椅子,放在自己和董沁渝之间。“对不住,要拆散你们小两口。小润,你就坐老位置,男孩子没那么重要。小束来我边上,我们好好交流一下感情。沁渝,可以吗?”
董沁渝笑出八颗白牙,“花姨的安排当然最周到,从饭店到桌花到座位,我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张束和朱贝贝不着痕迹地对视一眼,董沁渝这人最大的优势就是声音听上去特别朴实忠厚,无论多么阴阳怪气的内容,说出来都能消解掉一大半。
众人终于坐下,周茵笑了。一晚上,周茵在众人面前还没说过一句话。她不是爱表现的主,但也不爱看地位不如她的同性唱独角戏。她偏头问朱长跃,能不能开场,待朱长跃示意她来,她这才清了清嗓子。
张束不禁想,都是问丈夫意见,周茵要从朱长跃手里拿到通关文书,花姐却像是给杜清面子。
“好幸福,咱们两家能因为两个孩子的事坐在一起享受这段时光。我们特别谢谢花姐经常和我们交流,要不以小束的性格,我们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花姐立刻起身端起酒杯,“朱总夫人太客气,这种事,其实孩子们不好讲。小润也不肯跟我说呀。我今天将两家人聚在这里,本来是想和孩子们了解一下进度,看看要不要定下来。那刚才门口那一幕我们也都看见了,心放肚子里去。我们就庆祝一下,详细的彩礼呀婚礼呀,回去就提上日程。”
她端着杯子,走去对岸,给朱长跃和周茵敬酒,“我干,你们随意,饭前酒最有诚意,纯敬您二位。”
好厉害三个字又滚上了张束的心头。周茵哪里是她的对手。她说一句,这位花姐就有十句等着,还暗搓搓将马屁和目的拌匀放进去,不惹人烦。如果这张桌子上没有朱长跃,她可以斗赢在场所有人。
多好的素材,张束看得目不转睛。
旁边伸过来一只高脚杯,张束扭脸,油头粉面就靠了过来,“花姨说餐前酒最有诚意。我在国内待得时间不长,不知道还有这样的规矩。是说空着肚子、让胃里最难受的酒,最表态度吗?”
张束不懂,也不想喝这杯酒,“董哥,难受就别强求,现在又不是咱们的主场,不用这么努力。”
董沁渝又露出八颗牙,“我不是努力呀弟妹。我真的敬你。听说谁娶弟妹都能拿地皮,那我也能娶呢。我单身,华尔街华裔里数一数二,长得不如弟弟,但也看得过去。我是不是也有竞争资格?还是你和我弟弟已经如胶似漆了?”
张束脑袋“嗡”了一声,鬼使神差看向隔了一个座的杜清,吓了一跳杜清也在看她。她这才有空去瞧他的皮相,竟然和董沁渝如此相似,同样的油头粉面唇红齿白,只不过人老肉松,嘴角向下耷拉着,像是历史书上宫里伺候皇上的老人。眼神倒是厉害,像条冰凉的蛇,藏了些不怀好意。
张束心道不好,杜润怎么会觉得这局好应付呢?什么两家聚会定亲,明明刚好凑了一桌狼人杀。周君、张军平、老太太和小于是平民,其他人各有身份。一头狼刚亮了牙,张束绝望地想,也不知道女巫、猎人和预言家都在哪里。
想着,这边又加进来一只杯子,“董总在我眼里可是潇洒人物,之前一起做项目,我非常仰慕董总的为人处世。我表姐是有名的老实人,董总何必这么说话,让她在大家面前下不来台。我倒是有个想法,你想听听吗?”
董沁渝看着朱贝贝,嘴角带笑,“你说。”
“刚才跟你畅聊的我丈夫,陈星,出轨了。我正想着跟他离婚呢,等我们俩分开,董总要还惦记两家联姻,不如娶我。董总美国身份,应该不介意二婚吧。”
全桌一片安静,连花姐都闭了嘴,看着这边的意外。
哈哈哈哈哈哈!董沁渝放下杯子,大笑鼓掌,“我算是见识了,朱家两个女儿,嘴巴各有各的厉害。有意思,确实有意思,是我的玩笑不好,唐突佳人,我真的要陪两杯。”
“砰。”是子弹的声音,张束听到了。朱贝贝是今晚她的第一个救兵,猎人。
张束应该不会失掉自己的本心,但也不会甘心被人卖,斗斗呗
笑死了贝贝太逗了
张束和贝贝磕到了??
贝贝好猛,陈星还有脸在这吗?笑死
写得太好了
哇塞哇塞看得我好过瘾
催更!!
哇塞塞贝贝太厉害了
前几年写的和25年写的割裂感好明显
完本回头再统一修吧
24 不喜欢也会产生占有欲
北方的夏日傍晚常有骤雨。空气里一旦起了潮湿的水意,卷着热气的狂风就来了,团状乌云泛着银光,很快盖住半个城。白光带着豆子般的雨由远及近,五六点黑得像深夜,闪电下来,天就变成了被撕成两半的黑白照。
张束喜欢看闪电到来时天空透亮的一瞬,云层里像是有天兵在降妖。诡谲又美丽。
这样的一幕,刚刚才在朱长跃的脸上闪过。如此渺小的载体,竟然也能映射出一小段自然样貌。
张束知道,朱长跃动怒了。盘子还没转起来,就有革命军起义要掀了这张桌,朱长跃经过多少风浪,绝没想到会栽在女儿身上。
全场一片寂静,周家人都在喝茶,没人想触这霉头。
朱贝贝扬了家丑,丢的是朱长跃的脸;董沁渝能说出这样的挑衅话,说明关起家门,杜家人就是这么给这桩婚事下定论的。花姐刚才的热情显得格外可笑。
周家人是唯一清白的,清白的人不用上场。在这样的场合里,一婚还是二婚分得最是明白。杜清不帮花姐,周茵不理朱长跃。周家几个女人平静中还带着一点幸灾乐祸,尤其是对花姐。
张束看得心惊肉跳,手表也在不停震着,她以为是自己的压力值爆表,赶紧低头瞥了一眼,竟然是杜润。一定是劝她别冲动别蹚浑水,别帮朱贝贝说话。有恩必报是好事,但不是每件好事都适合随时随地发生。
内耗的人心里永远在站队,永远觉得自己亏欠别人。
张束回头看杜润,杜润却在看花姐,包间里除了聋哑人一般的服务员,站着的唯有花姐。还是直挺挺的,身形美丽。众人都在等着看她要唱哪一出。
“你们年轻人都说完了吧?”对着董沁渝和朱贝贝。
董沁渝将手机敲得噼啪响,贝贝倒是回了句“完了”。
花姐就笑了,春风拂面,“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之前就听说贝贝工作能力强,头脑聪明,长得好看,还特别幽默。幽默是高情商里最重要的一环了。我刚才还和你表姐说,我们这种人平时那么累,很难笑的。贝贝,谢谢你,小陈有福气。”
花姐也冲陈星笑,陈星镇定,仿佛朱贝贝真的在说笑话。
“不过玩笑有时候开过了也蛮难收场,是吧,沁渝?”花姐说着,走了几步,移到老太太身边,欠欠身,“外婆,我先敬您,让您见笑,小辈们说话有时候没把门的,北京话是这么说吧?别影响您心情。”她用杯子轻轻碰了碰老太太的汤碗,又走去周君和张军平身边,“亲家,沁渝在美国太久,跟美国人一样直了,还请多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