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秦想说不，但他别无选择。

要是孟和苏不可避免要多添几道伤痕，祁秦还是想站在她身边陪她一起。

他是孟和苏的同盟，可以按孟和苏希望的那样行动，却不一定非要达成孟和苏希望的结果。

而赵冬礼在有了祁秦这个竞争者后，也不是只有答应孟和苏这一个选择。

他竟没意识到，还未开始前，自己已经在预设孟和苏的失败了。

“你和他在这约好见面了？”祁秦问她。

孟和苏学校南门有个店面算大的某连锁咖啡店，她和祁秦两个人进来时刻意选在了靠窗的位置，醒目到从外面隔几米就能看见他们两个。

“对，我和他约了五点整，按他的习惯应该会早个五分钟左右到，所以我们至少还有二十分钟，趁他没来，我们再对一下流程。”

“可以，不过我还是没搞懂，他不是拒绝你了吗，怎么还会答应见你？”

孟和苏语塞，用不确定的口吻搪塞道：“可能是看在你的情分上？也可能是他这个人比较好，我说上次聊得太仓促，这次想见面好好和他说清楚，他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祁秦没质疑她，作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她继续。

“我们设定的情景是这样的，你以朋友的身份喜欢我很久了，赵冬礼的出现让你产生了危机感。你知道了我今天要和赵冬礼见面摊牌，我也告诉了你具体时间和地点，于是你抢在赵冬礼之前赶到，对我诉衷肠，进行一番真情告白，我推拒，你追逐，拉扯的场面正好被过来赴约的赵冬礼看见，巧妙地暴露给他‘你喜欢我’这件事，这就是这场戏的大概，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有。”

“讲。”

“怎么让他站在外面隔着我们这么远就能领会到我正在对你诉衷肠呢，而且‘你推拒，我追逐’……”祁秦不解，“这个场面具体表现形式是什么？”

“好办。因为他在外面，听不见我们对话，那么这些肯定都要通过肢体语言表现出来。诉衷肠的时候，你就两只手抓着我的不放。接下来我推拒，会挣扎着甩开你的手，作出离席欲走的架势。你追逐就更简单啦，你拉住我的手，把我抱在怀里。”

“这么复杂的动线，要在五分钟内完成，是不是有点吃力啊，孟导？”

“很宽裕的，你就随便说点什么都成，重要的是表情和动作完成度。”孟和苏谆谆教诲，“行了，还有别的问题吗？”

“应该是没有了。”

如此这般说了一番，孟和苏有点口渴了，喝了口桌上咖啡，瞥了眼窗外，隔百米外看见一个人像是赵冬礼但不确定，祁秦被她提示去看，只一眼就确定了。

“是他，我记得他今早出门穿的外套，就是那件。”

“他怎么比预计的早来这么多？”

确信赵冬礼往这边来，孟和苏无端慌乱起来。明明是她安排的，此刻她却有点手足无措了，她把杯托摘下来又套上，杯子拿起又放下，还摸了摸桌面，仿佛是为了确认桌子的材质，一时间成了整个咖啡厅里最忙乱的人。

直到祁秦抓住了她两只手。

“他还隔着几十米呢，孟和苏，我们来诉衷肠吧。”

祁秦的手有让人镇静的魔力，孟和苏看着自己两只手都被他紧握在手心，突然想到，自己竟然想不起上一次他们有现在这样亲密程度的肢体接触是什么时候了。

是小学吗？还是更早，在幼儿园？

之前那次说是握手，但也隔着层暖贴，此刻没有阻隔，祁秦的体温直接通过皮肤接触传达过来，和那天冬夜里的暖贴一样暖，是稳定持久又没那么干燥的热意。

然后她冷静下来，喊祁秦名字。

“我们的姿势不像是在诉衷肠，倒像是信徒在对着神父作忏悔。”

“是啊，我正在忏悔我交友不慎，以至于现在在这里不知道正在做什么傻事。”

“那你应该换个信仰，起码不应该抓着我的手忏悔。”

孟和苏想把手抽走，马上又被祁秦抓回来。

他若无其事地问她：“孟和苏，你怎么选在这不在隔壁奶茶店，你不是在隔壁打过工吗？”

祁秦说的话题和诉衷肠相比显得太过日常。

“就是因为打过工才不选那里，隔壁店长认识我，而且那边客人多，我不好意思。”祁秦很轻地笑了一声，像是在笑孟和苏也会不好意思，他装作不经意看了眼窗外，为孟和苏传讯。

“还有五十米左右，你还可以想想再说点什么。”

“说点什么？”

“什么都行，只要表情很困惑苦恼就可以。”

孟和苏想了想，真的开始和祁秦闲聊。

“你觉不觉得，冬天的时候人很容易变得忧郁，我这些天总是没来由的不开心。”

“因为日照少吧，我听说，有极夜出现的地区的人患抑郁症的比率都比其他地方高些。”

“这样吗？”

“你可以买些维 D 滴剂，药店里就有卖，你们校医院应该也可以开。”

“可以走学生保险吗？”

“大概率是可以的，反正我们学校可以。”

“吃了就会开心了？”

“骗人买保健品的骗子都不敢这样说。况且你忧郁的原因是缺乏维生素 D 还是缺点什么别的，都不好说。”

孟和苏看见祁秦又往外瞟了一眼，问他自己是不是该起身了，祁秦捏了一下她的手，孟和苏很快读懂了他的暗示，用力甩开祁秦的手，拿上书包起身。

祁秦是个优秀的演员，一举一动都严格按照孟和苏这个导演的构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