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染一时语噎，他想起自己生病以后的自暴自弃，他竟然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态面对林昭昭。

陆染伸出手，一把拽住林昭昭，他叹了口气，“林昭昭，可是就算这样，一个人如果真的想死，你是拦不住的。”

“拦不住？那就尽力去做，总比站在这里什么都不做，看着别人去死的强。”

陆染低头看了一眼罗盘，向礼的生命值一直在往下掉，他知道如果这样耗下去，结果就是两个人都死。“说又说不通，带又带不走，怎么会遇到这么一头倔驴。”陆染心里忍不住地骂骂咧咧。

“总要想点办法。”他的指节焦虑地敲着罗盘，这似乎已经成了他习惯性的动作，罗盘发出嘎嘎的声响，划得他的手指微微地泛红。

“爱别人也会有价值？”陆染想起林昭昭刚才说的这句话，反复地在思考着。“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如果这还不行，真的是听天由命吧。”

林昭昭追着向礼又回了宿舍，向礼在屋子里敲着四周的墙壁，东看西看，“怎么才能回流水线？我要回去！林昭昭，你既然能把我带过来，就肯定知道回去的办法对不对？我不要跟你在这里废话了，你赶紧把我送回去。”

林昭昭坐在床上心想，好在这向礼并不清楚两个空间是靠空房间相连的事，但是她多少也有些担忧，怕向礼真的回忆起什么来，那她一旦又回到那边，可就真的没救了。

“向老师，你找吧，我是不会告诉你怎么去那边的。你跟我走，我们才能活下去啊。”

“我不要跟你走！”向礼突然歇斯底里地嘶吼道，“我跟你走干什么？你除了让我面对我的失败，还能干什么？”

林昭昭被向礼这样突然失态的怒吼吓到了，她感觉莫名其妙，为什么会这样？她一番好心，留在这里想要救她，可向礼怎么像是在看仇人一样看她。在向礼眼里，她又是什么？

她似乎成了一个控制欲极强的怪兽，在逼迫着向礼去面对自己生病，失败以及死亡的事实。而她的本心，只是希望她能活下去。

难道真的像陆染说的，是她错了吗？是她过度地介入了他人的选择，介入了他人的人生吗？林昭昭有些委屈，她的眼泪在眼角打转，但是她还是忍着不让它们掉下来。

“你们两个跟我来！”林昭昭还没有从刚才思绪中回过神来，陆染再次出现在了门口。

“去哪里？”向礼或许也是对刚才的失态感觉到抱歉，她对陆染的态度倒是有了几分缓和。

“你不是想回工厂的流水线吗？去完这个地方，你再做这个决定吧。”陆染平静地说完，便转身离去。

林昭昭收起了刚刚的沮丧，偷偷地蹭掉了眼角的泪，她起身伸出手，望向向礼，“向老师，走吧。就算你选择留下来，也给自己一个活下去的机会吧！”

向礼看着林昭昭伸出的手，握了握，她不好意思地挤出来一个笑容，“对不起啊，刚才是我太凶了。我知道你是好心。”

林昭昭摆摆手，又恢复了往日大大咧咧的笑容，“没什么。”

她渐渐地也在去理解陆染所说的话，或许活着还是死亡，这是他人的因果，也是他人的选择。所有的施救面前，首先也要学会尊重。

是啊！要学会尊重！

尊重他人命运

48.幽冥河

陆染带着林昭昭和向礼来到了 310，林昭昭记得这个房间，这里是之前姓曹大叔消失的地方。她之前在 308 和 310 选择了前者，她当时没有选择 310，其实想法很简单，因为 310 之前住过人。而 308 从始至终没有人住过，她确定 308 一定是空房间。按照陆染给她的提示，她需要确保她选择的房间一定为空。

林昭昭回忆起来她在流水线上确实也没有见到那位姓曹的大叔，所以陆染来这里，难道这个房间还能连接更多的空间？那位姓曹的大叔最后的选择其实并不是 308，而就是 310？

310 的摆设和其他房间基本一致，也是两张硬板床，一个床头柜，一把椅子，一个暖壶，看上去平平无奇。也并没有出现之前 301 的气流旋涡。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就是 310 的墙壁了。

可能是为了遮挡房间已经潮湿发霉的墙壁，左侧的墙上看上去像被钉了整整一块木板。林昭昭第一次来这个房间的时候，也有注意到这里，但是当时有人失踪，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换房间上，没有人去特意去检查这房间还有什么特殊的机关。

陆染用手指敲了敲墙上的那块木板，念了句咒语。林昭昭定睛一看，这木板中间居然裂开了一条长长的缝隙。稍微用力，木板便被按动了。

“所以这后面是个隐藏款的密室？”林昭昭惊讶地看着陆染，她被这轮回场的设置搞得有点晕头转向。

“准确说，不是密室，而是一条暗道。”

“那这暗道是通向哪里？”向礼看着那幽静而又漆黑的暗道，产生了一丝恐惧，她有点抵触走进这暗道之中。

“幽冥河。”陆染示意让她们先进，趁姚丽还没有出现，他不想再浪费时间。

“那就走吧。反正也不会比现在更糟。”林昭昭耸了耸肩，无所谓地迈出了脚，踏入了暗道。向礼虽然有些迟疑，但还是跟了上去。陆染在最后断后，他们一进去，那木板就自动关掉了。

林昭昭走着走着能听见水声，他们仿佛进入了一个溶洞，水滴时不时从圆滑的石壁上滴落，打在林昭昭的肩膀。整个暗道潮气很盛，让人有种泡在水池中的氤氲感。

好在路面光滑，虽然光线极其幽暗，但是这暗道并不算难走，林昭昭只要摸着墙壁顺着往前走就好了。

直到隐约中她看见了水面折射的光影。那光影形成了微弱蓝光，如同蓝色的蝴蝶在水面上扑闪着翅膀，一群一群地飞舞。林昭昭更加大胆地走近了一些，眼前突然豁然开朗。

林昭昭看了一眼脚下，确定了一下他们所处于的位置。他们三个人像是站在了一个瀑布的顶端，河流在他们眼前穿过，形成了眼前的蓄水池，不远处能听到瀑布一泻千里的轰鸣声。

“这就是你说的幽冥河？”林昭昭指着这奔腾的河水向陆染问道。

陆染点了点头，“幽冥河不仅可以让人想起很多遗忘的事，最重要的是，它能让投河的人沉浸在自己生前比较开心的回忆里。”陆染看着这泛蓝的河水解释道。

“比较开心的回忆？那岂不是很好？”林昭昭听陆染这么讲不自觉地有些兴奋，她倒是有点想一个猛子扎进去，看看自己活着的时候开心的回忆都有哪些。

“并不好，人沉浸在自己开心的回忆里时，往往会无法自拔。这也是很多人再也上不了岸的原因。”陆染在一旁严肃地说道。

“竟然是这样。那确实有点危险了。之前的曹大叔不会就这样沉河，再也没出来吧？”林昭昭想起 310 消失的曹大叔，突然有些紧张。

“他应该是在睡梦中被夜叉指引着投了河。说不定你下去，就能见到他。如果他被泡得像个肿起来的青蛙，你可别被吓哭哦！”陆染故意吓唬林昭昭，林昭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过这是她遇到陆染以来，他第一次这样开玩笑。虽然这玩笑既不好笑，又不合时宜。

“那我们来这里干嘛呢？如果我们下去也沉浸在回忆里无法自拔，又该怎么办呢？”向礼明显对于沉入幽冥河这件事并不感兴趣，尤其是当知道还有可能有危险，更是觉得没有必要，“再说我开心的事肯定都是云桥镇的事业，还能有什么让我开心。让我回到厂区，我自然会开心。”

“那倒也不尽然。毕竟在漫长的人生记忆里，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说不定就隐藏了一颗回忆里最甜的糖。”陆染微笑地解释道，林昭昭心想这陆染今天是怎么了，说话倒是比往常有了那么几分人味儿。

“至于危险嘛，有这个应该不用太担心。”说着陆染拿出两张符纸，几句咒语之后，符纸变成了两条黄色的绳索，听话地绑在了林昭昭和向礼的腰上。

林昭昭拽了拽腰上的黄色绳索，还挺结实，“嗯，这样不错，如果时间太长，你把我们拉上来就是了。走吧，向老师，你可是答应我了，就算你要回流水线也要给自己一次选择的机会。不许反悔哦！”林昭昭拉了拉向礼腰上的绳索，撒娇似的说道。

“好吧，好吧。”向礼知道是拗不过眼前这个倔强的姑娘了，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这就对了嘛！”还没等向礼反应过来，林昭昭拉着她的手，扑通一声就跳入了河中。

陆染将两条绳索紧紧地拽在手里，但又怕二人下沉以后，随着下沉的深度越深，绳索吃力就越大，凭他一个人的力量对抗不了，便在绳索的另一端加了像锚一样的铁钩扎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