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激动,“你们是在逼死好人!我一开始只是因为欠了赌债,想把小天给楚杨暂时养着,等我赢了钱自然会把女儿赎回来。都怪楚杨害了我女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哪来那么多医药费钱。”
钱胜楠猛地一震,慌忙问道,“楚杨害了桐桐?你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吧?”他得到了想要的反馈,声音里带上了残忍的快意,“你一直想给他复仇的丈夫,才是害了你孩子、还骗了你这么久的人!”
钱胜楠心脏狂跳,双手紧紧地绷在方向盘上。
“他一次喝醉酒以后,因为觉得伤害了我女儿良心不安,亲口告诉了我。”他语速放慢,仿佛很享受这一刻,“他只想着有小孩就能拴住你,没想到养小孩会这么麻烦,桐桐那会儿两岁最爱哭,天天哭个没完后悔了。他那天睡得少心情很差,桐桐又一次哭起来的时候彻底激怒了他,故意把她抓起来狠狠地在空中摇晃!”
钱胜楠的脸色惨白。六年前那个噩梦般的午后在脑海中重现。
她记得自己被身边睡眼惺忪的楚杨摇醒,问她听没听到砰的一声,说桐桐是不是摔下来了?
她一下子就惊醒了,快步跑过去时就看到女儿倒在地上抽搐的样子。
那种撕心裂肺的恐惧至今还能让她在噩梦中惊醒。
一路油门把女儿送到医院后,她在等候检验结果的时候问过楚杨,她明明记得午睡前嘱咐了楚杨帮她看着桐桐,为什么他却睡着了?
面对她的问题,楚杨非常愤怒,斩钉切铁地说她根本没有说过。于是本就自责没有听到女儿掉下来的她就相信自己是因为睡眠太少,迷糊中记错了。
突然,电话背景里女儿的哭声消失了。
“桐桐怎么了?怎么没声音了?”钱胜楠害怕地问。
梁天佑顿了一下,“哦,她好像是发病了,在后面抽呢。”
钱胜楠猛拍方向盘,泪如雨下。如果不是怕伤着桐桐,她真想直接把他撞停。
梁天佑满不在乎桐桐的情况,继续发泄他的情绪,“我录下来勒索楚杨完全是为了让他赎罪,是为了惩罚他。我一直恨他把我女儿害成这样,所以我趁你们当时打起来的时候杀了他。吴家妮,你当时本来就想杀了他的不是吗?我只是完成你不敢做的。我这是给自己女儿报仇,是正义!”
他越说越愤愤不平,语气里浸满了恨意,“楚杨他从小就会装好人,把坏事都推到我头上,结果别人都信他的。长大后更是一直走狗屎运,靠那张小白脸娶了个厂长的女儿以后,村里那些蠢货更爱捧他的臭脚了。凭什么!要不是因为他不也不会沾上赌,我没有他的好命,赌博是我唯一可能翻身的机会。你们现在还要为了这么个混账害死我!”
吴家妮心里冷笑,但她还是假装同情,“我们之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就不会举报你了。我们现在就把证据都删光,你把桐桐还给我们就好。”
梁天佑却不信,“你当我是蠢的!就算删了,你们告诉警察后,他们肯定会查到别的证据。”
吴家妮深吸一口气,“我是为了你着想,小孩只能成你的累赘,害你逃不远。但是现金是没法追踪的,你有这十万,可以逃到别的省去,甚至逃去别的国家,警察抓不到你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
她感觉到梁天佑的松动,赶紧利用他的自恋和赌瘾再加上一把火,“你是聪明人,楚杨一直打压你是因为怕你。现在你唯一该做的事,是赢他一把。你死了,村里那些人就正好高兴了。你拿上这十万,可以翻盘,变成百万,千万,到时候谁还敢瞧不起你?”
他思考了一下,“我怎么知道,我现在如果停下来,不会是个警察的包围圈?”
“你可以开到任何一个地方停下来,我们跟着你。”
前方的面包车突然打了个急转弯,驶进了一片空旷的停车场。钱胜楠紧跟着拐了进去。
梁天佑的车停在了停车场中央,这里四周空旷,确实能看清楚有没有埋伏。远处是锈迹斑斑的厂房,在阴沉的天色下显得格外萧索。
他从车里出来,怀里抱着还没有完全清醒的桐桐。小女孩的头无力地垂在他肩上,脸色苍白。
看到女儿这副模样,钱胜楠和吴家妮都心如刀绞。
“桐桐!”她俩一起冲了过去。
“钱呢?”梁天佑警惕地侧身躲开了钱胜楠伸向桐桐的手。
吴家妮从包里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黑色挎包,“都在这里了。”
“打开拉链,让我看看。”梁天佑谨慎地要求。
吴家妮缓缓拉开拉链,看得见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叠叠百元大钞。
梁天佑的眼睛亮了一下,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看看钱,又看看怀里的桐桐。
“可以了吧?”吴家妮问,“把孩子给我们。”
“她需要去医院,”钱胜楠的声音在颤抖,“求你了,把她还给我。”
梁天佑终于下定了决心,一手把桐桐扔给她们,一手夺过吴家妮手里的包。
钱胜楠一把抱过女儿,紧紧搂在怀里。她把脸埋在女儿的头发里,泪水瞬间决堤。
“桐桐,妈妈来了...”
吴家妮却转过身来,没表情地拽钱胜楠,小声催促,“赶快开车走人。”
钱胜楠听她的,抱着桐桐快速跑回车上,一边发动引擎一边问,“咋了?”
吴家妮锁上车门,脸色紧绷,在她耳边悄悄说,“我的存款都被楚杨骗走了,哪里还有十万啊?”
话音刚落,正在包里掏现金清点的梁天佑脸色瞬间变了,咆哮着冲过来,疯狂拉驾驶位的车门,“你们敢耍老子!”
钱胜楠慌忙挂档,但梁天佑的动作更快。发现车门拉不开后,他直接一拳砸向驾驶座的车窗,她还没来得及把车窗完全摇上去。
“砰!”
玻璃应声而碎,无数碎片飞溅。梁天佑的手臂伸进来,一把掐住了钱胜楠的脖子。
“你们这两个贱人!我要杀了你们!”他的脸扭曲着,眼睛充血,“只要我不被判死刑,你们别想有一天好日子过!”
“妈妈!”桐桐在后座虚弱地哭喊。
废弃停车场被黄色警戒线围了起来。
黄昏的余晖把每个人身上染了血色,好几辆警车的红蓝灯光在警戒线外闪烁,法医正在现场勘查,拍照的闪光灯不停地亮起。围观的人群在远处窃窃私语,有人拿着手机拍照,有人指指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