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服务区,严若朝和易朗带着两个小孩子去了超市和小吃那,任他们挑选,要什么就买什么。不到十分钟,两小孩就开心得不得了,十分满足。再加上易朗确实有和小朋友相处的秘诀,很快就重新获得他们的信任。

带着孩子回到严若星的车上,严若朝还是转不过弯,她不想等了,必须马上搞清楚。于是她让严若星他们再等等,她把易朗叫到远一点的没人停车的地方,谈谈。

76.十来年时间,世界就颠倒了

严若朝面对着易朗,直直地看着他:“我直接说了。你在车上的反应太反常,反常到你真的像是发出魔鬼之怒。所以,是不是笑笑正在说的事,触到了你心底的某件事,让你害怕了,恐惧了?那件事你再也不愿意让人提起?”

易朗并没有回避严若朝的直视,可是眼神一向清澈的他,此刻却眼里全是害怕。

“是的。”他答。平静的声音语调和面部表情,与他的眼神中的害怕,极不协调。

严若朝深吸一口气,又深深呼出去……就说啊,他一个年纪轻轻的帅哥,为什么要去当幼师?是因为要利用职务之便接拉小朋友啊!而这种龌龊事下流事,只能是悄悄的、秘密的、见不得光的。只要在阳光之下被人提起,他就会害怕恐惧。所以他才害怕有人提,哪怕是提类似的事不是提他,因为长期的极度害怕,也导致他如此应激。

可笑!太可笑了!原以为自己找了个天使,没想到是个隐藏得极深的恶魔!严若朝闭上眼,怕站不住,她伸手扶住旁边的墙。易朗也伸出手扶住她,她轻声说:“放手!别碰我!”

易朗松手。她不再看他,转身背对着他:“麻烦你拿走你的东西,自己找车回去,我没法再与你同在一趟车。我们的关系,到此为止!”

听了这话,易朗只是眼皮跳了跳,可他内心有一团火。他双手捏紧,捏到疼痛,似乎把那团火聚焦到双拳上,让它燃烧出来。

“好!”他平静地说。“严若朝,我只是没想到,你也像别人一样,如此对待我这个受害者。”说完就转身。

受害者?!严若朝猛地转身,拉住易朗,跨到他面前,又那样直直地看着他:“你是,受害者?”

“是。”易朗答。仍然表静。

严若朝的眼泪一下子流出来了!是庆幸吗?庆幸自己的天使依然是天使,他不是恶魔!他只是一个受伤的天使!自己刚刚怎么会那么想他?什么利用职务干龌龊下流的事?天啦自己为什么会那样想?

可是为什么要庆幸呢?他曾经遭遇过怎样的龌龊事下流事?他过去的伤痛已经存在,这值得庆幸吗?

他本人是恶魔,和他被恶魔伤害过,这两件事有孰轻孰重之分吗?

不管怎么样,严若朝的内心是真的好受一些了。可是,却更多了许许多多的心疼!这心疼让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对易良有抚痛的作用。说决绝伤人的话容易,说安慰人心灵的话难!

所以,她只有紧紧地抱住易朗,把对靠在他胸膛,听着他急剧的心跳声,说:“没事了,以后我会保护你!”

易朗也搂住了紧抱住自己的女人,终于,一没强忍着的泪滴到了她的头发上……最终,还是不得不向她袒露自己打算一辈子不会对她说的事。这么多年了,为什么听一个小孩子提起这种事,都会有那么大的恐惧……

到了长沙,严若朝让易朗先下车带两小孩子上去,她留在车上想对严若星和孙雾说说白天发生的事。

“今天白天发生的事,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严若朝艰难地开口。她猜这两人应该和她一开始的想法一样,可是她也不能把易朗的伤疤告诉给他们,只能说这样一句。

严若星说:“易朗他没事吧,看上去……”

孙雾打断说:“姐,我们什么也没有想,易朗看上去就是个很好的人,我们相信他,更相信你的眼光。”

听了女朋友的话,严若星这时回神过来,笑着说:“就是一个吓唬小孩子的把戏嘛,姐你放心,我们不会对任何人说起这事,而且我们俩过几天也就忘了,毕竟都是大忙人。”

和弟弟和准弟媳沟通好了,严若朝长长叹一口气,这才上楼去。她把两小孩继续留着,一是因为在车上得知他们的暑假作业都只写了两页,回去前得辅导他们写完。二是正好也给易朗更多时间和机会同他们相处,让他们把被易朗吓唬的事忘记,就算不忘记,他们和小姨父相处如此愉快,他们再次提起被吓的事肯定也是随口一提,不会引起谁的注意。

回到公寓,两个小孩子又开始玩猫咪了,易朗在给她清扫一个月没住的房间。严若朝却要把这一个大人两个小孩赶到对面易朗屋里去,她说自己有重要的事要处理,先得好好休息,经不得闹腾。又怕易朗多心,她在门口挽住易朗的胳膊,给出一个很合理的理由:“我房子出了点问题,我得处理一下。”

易朗问:“怎么了?我帮你一起。”

“不用,没什么大事。你这几天的任务就是辅导小朋友们把作业写完,不然我都不好意思送他们回去,毕竟我表姐交待过的。”

易朗温柔笑道:“没问题。”

严若朝看着这个现在眼睛又明亮又清澈的男生,再想到他白天那恐惧的神情,心又疼了一下。

给自己清洗完,又给猫咪清洗完,躺下来后,严若朝一边抚着猫咪一边在心里盘算着事情。她感觉自己有好多事要处理,要去收房子,要和老妈谈一谈老爸提到过的事,对了还有工作的事,是不是真的要去上班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要安抚易朗的心。可这最重要的事,不知道为什么她却想放在最后处理,她甚至带着让这件事自己过去的希望,现在不要提,不要问,因为她不想知道,对爱人的什么事都想问得清清楚楚在她看来那也是一种暴力。如果易朗愿意告诉她的话,他会主动说的。如果他不说,那就是他不愿意。爱一个人,对他的爱不能大过对他的窥私。

为了把这最重要的事合理地放在最后,她得先处理前面的事,于是,严若朝便约了房客第二天去收房。

这房子当初她买的时候就很冲动,气爸妈买房直接写了严若星的名字,说都没跟她说一声。爷爷奶奶又总跟她强调,房子是弟弟的,她早晚得搬出去,而她那时候又和雷森分手了,所以她一气之下,决定自己买套房。

她还记得买这套房子时的火爆场景,正好是开盘日,人挤人,还要摇号,她和另两对情侣同事一起去的,她最先被摇到,真像中彩票一样兴奋。事实上,后来大家都买到了,回头一想,什么摇号,就是开发商搞的营销策略。而且交订金时她没感觉,一周后交首付以及办贷款时,她才惊觉,自己真的买了个房子?以后 20 年每个月都得还贷款?天啦 20 年,银行怎么如此信任她此后 20 年都有稳定的收入……

十多年过去了,那两对同事,一对在 18 年离婚卖了房搬走了,还有一对在 21 年房价跌之前卖掉也搬走了。

只有她没卖!她现在肠子都悔青了,21 年为什么没有听同事的话一起卖掉?现在一直跌,每次她问中介都说又跌了,跌得她都要吐血了。现在连抵房贷的租金也没有了,她大感压力来了!还好那公寓仍在租着,要是那公寓现在也说不租了,那她得还两份贷款,就真的得去上班了……

对啊,想到公寓,她可以把公寓卖了还一部分房贷啊!起码可以缓一缓紧急情况。于是她立马打电话给中介,中介一接电话就说:“严姐,你房子有人出价,比你现在的标价要再少……”

严若朝实在不想再听到花了血汗钱买的房子又跌价的消息,打断说:“不卖了,我是想问你,我还有个公寓,你能帮我卖掉不?只要你卖掉,在中介费之外我再给你个一千的红包。”

中介便问了她公寓的地址、装修情况和租金租约情况,然后说:“严姐,说实话,那你得打对折卖,十五六万,应该能很快卖掉。”

“什什么?十五六万?”严若朝差点气死了!她当初是 33 万买的!

中介说:“现在房子都没人买,更何况你 40 年的公寓?你那地方现在没有地铁,将来也没有规划地铁,对面商场也没发展起来,不算好地方。而且我跟你说,现在二手公寓狗都嫌,好地段的新公寓,还精装,还 loft,三十万的多的是。你还是放着出租吧。”

挂了中介的电话,严若朝心里有种灰熄火熄的感觉。这个世界怎么颠倒得这么快?当初买房的时候多疯啊?就算那个公寓也好多人抢,那时候说那里地段好,不愁租,多少年就能回本,钱比放在银行好多了。可是突然之间,房子就没有人稀罕了。

她想起来易朗说过的一些话,当时她听了认为他这人很虚无,脚没踏在地上、人没生活在人间一样,可现在想来,又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他说,炒高某件东西的价值,必须有一个强有力的掌控普罗大众的信念,当这个信念发生动摇时,那件东西的价值也就炒不起来了。比如买房买车结婚生子,现在的年轻人连这种最牢固的信念都不想守了?

世界变化真是太快了。严若朝再次在心理感叹!而且她觉得,易朗并不是一个脚没踏在地上、不生活在人间的人,他反而是作为一个旁观者而比较清醒的人,他在人间,在地上,只是不参与人间的游戏规则。

严若朝一肚子牢骚地到了自己房子,但一敲门,发现开门的人不对,房子里面也不像工作室。敲错门了!那房子她买了也就来过两回,一次收房,一次出租,都记不清是在几栋几室了。下楼后她不得不打电话叫租客接她。

过来的是男租客,两个陌生人上了楼。房子确实和严若朝想象的一样奇怪。只有厨房是厨房样子,最小的卧室是卧室样子,其他客厅和另两个卧室,装成了搞美发、搞美甲、洗头和接待室的样子。

租客非常客气礼貌地跟严若朝解释自己的困难,然后说自己现在在在一家街店上班,收入不高,只够糊口,每个月还要靠家里接济。

严若朝懂他从见面就开始卖惨的意思,是怕她扣押金一分不退。本来嘛,还有两年才到期,按合同她要真一分不退也是合法合理的。

“都不容易,我已经……”“辞职”差点说出口,还好转得快,“被裁员两年多了,找不到工作,这两年都是吃老本过日子。现在你房子也不租了,我每月还得还贷款,唉,现在都不容易啊。”惨也不能只让他一个人卖,房子搞成这样怎么可能不扣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