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要不你扣三千五行不？毕竟十年我们也租了八年，履行了一大半合同对吧。”男租客笑得很不好意思甚至有一丝讨好，然后又开始诉苦，说当年生意好的时候买了最贵的学区房，每个月九千多房贷，老婆又不上班等等。

听着这个高大的男人唉声叹气，严若朝确实确实不想为难他。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是多要面子的年纪，为了几千块钱跟别人说自己过得有多苦，唉。

最后答应退一伴的租金。跟租客策清后，她一个人在房子阳台上站了一会儿，看着楼下遛弯的老人孩子和小狗。什么也没有想，就是纯看着，放空。

不知过了多久，她还是联系中介，这回是挂出租，她说，126 平只租 1500，还包物业，这总不会没人租吧，哪怕一个人租都划算，租下来再简单收拾，买两张床，当个二房东轻轻松松。她是这样给中介出推广建议的。

果然，第三天中介就说有人看了他朋友圈要租。“不过姐，我先跟你说清楚，租你房子的是个退休的阿姨，她救助流浪猫的，老伴不让养家里，她租你房子用来养猫，你看同意不。”

严若朝立马说：“同意啊，为什么不同意？我也喜欢猫咪。”

中介说：“那可就不止一只两只，是很多只，你要不要先来和阿姨见见面。”

“不用不用，我同意。阿姨这么善良，肯定是个好人，会爱惜房子的，我没问题。”严若朝说，“不过有一点，房租一定要准时交，如果出现拖欠房租一周的情况，我就收回房子。”她能预料到一种情况，将来阿姨会不会跟她说，因为救助猫咪花费太多，房租要拖一拖。那到时候她就会陷入道德绑架。这也是她不和阿姨见面的原因，就是不想成为别人道德绑架的目标。

中介说：“那应该不会，阿姨有钱，以前也好多房子，卖了送儿女去国外了，现在她自己退休金都用不完，这你放心。”

于是，严若朝就这样在线上和阿姨签了租约，加了微信，看了一下阿姨的朋友圈，都是猫咪图片，配文往往只有一个字或一个词，没有标点和任何表情包，哪怕是介绍猫咪领养，也只有一句“健康可爱亲人，领养私聊”。她直觉这是一个很酷、不太好接触但又很善良的阿姨。儿女在国外定居，自己在国内有钱有闲，正是过自己想过的生活的时候啊。

严若朝眼睁睁看着别人过上了自己理想的生活，何其羡慕。如果不生孩子，她的晚年也将是如此。

77.房子和孩子，是希望也是鞭子

送两孩子回家去的时候，于艳留严若朝和易朗吃晚饭。

于艳下的厨，她虽是事业女性，但做饭也是一把好手，从小练出来的，易朗吃得特别满足。经过在农村一个月的训练，他已经把严若朝的家乡菜当成自己的家乡菜。

吃完饭他看孔令旭收拾桌碗，他也站起来要收拾。于艳笑着制止，让两孩子带着第一次来的小姨父上上下下去参观。笑笑和彬彬就一边一个拉着小姨父往楼上去。

于艳说：“这两孩子，一声声小姨父小姨父的，叫得比爸爸妈妈还亲。”说着挽了严若朝到客厅沙发那坐着喝菜。“我就喜欢看你们年轻人秀恩爱，我刚做饭的时候看你俩坐在这里说悄悄话还打情骂俏的，我几得羡慕。”

“我们年轻人？我才比你小一岁而已。”严若朝说，“你和姐夫不也挺恩爱吗？你看他吃完饭就自动自觉地收拾，多好的男人。”

“那是我们约定好了，我做饭他收拾。我们俩现在啊，在公司是同事，分工合作，在家里是室友，也是分工合作。算了不说我们了，跟你说个正事，”于艳用牙签插块火龙果吃，“你爸前几天给我打了电话了。”

“我爸？”严若朝信又不信的。他还真打了？

“是啊。”于艳说，“你知道我和姨父平时没什么交流，我就没存他号码。所以当我接到一个陌生人的电话说‘艳子，我是姨父，你现在忙不’的时候，我还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是谁。你也应该知道，他给我打电话是为了什么事吧？”

严若朝此刻有些窘迫，但尽量笑着说：“他就是瞎操心，我说了我自己的事我心里有数。”

于艳直接地：“那你要不要来我那里上班？上次幺舅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就给你留了位置，你要来，那位置还是你的。”

严若朝没有马上接话。因为马上拒绝的话她说不出口了，她是真的动摇了，房贷一来她就在想是不是要上班了。

于艳又说：“我再给你说个比较实际的问题，你和易朗是要结婚生孩子的吧，生育津贴要交生育险一年才能享受到，你现在开始交，明年怀孕生子也有个保障，赶在四十岁之前生孩子，这安排合理吧。”

严若朝被这个实际的问题给弄笑了，还有这种事？“我还真没想过这个奇葩的问题。”

“这哪是奇葩？这就是普通老百姓的生活。”于艳又说，“再说点实际的，你现在这种情况出去找工作，别人肯定会考虑你要生孩子的问题，他们一般不敢招你这样的女性，你在外面碰壁，还不如直接来我那里，对不。”

严若朝笑了笑说：“我还没想过生孩子的事呢。不过，你们为什么觉得我可以去你们公司？”

“这事我和你姐夫也商量过，并不是因为是亲戚关系才要你来，我们确实是看中你的能力，我们都觉得……”

严若朝这时想起来什么事，打断说：“姐，我以前的关系现在可都没有了。”她以为于艳是看中她能介绍客户。

以前她在一个园区上班，把于艳介绍到企业服务中心给企业宣讲职称评定和学历提升，因此和园区建立了联系，这项业务每年都不断。尝到了这次的甜头，于艳后来又追着她介绍了镇政府上班的白玲。后来得知她偶尔参加培训，会认识很多别的园区的人，包括地级市的，就要她介绍这些人。她自己都不认识呢，就直接把培训名单给了表姐，那上面都有联系方式，让表姐自己去联系。

她后来没有问她介绍的这些人是不是都有用，因为她相信表姐搞人际关系的能力，只要有联系方式，她就一定能搞好关系。她确实经常看到于艳发去各园区作宣讲的朋友圈，这种活动就是用免费的宣讲换业务，只要关系维护得好，业务每年都有。

于艳一笑，说：“你想哪去了？我就是那么现实的人啊？”说着还白了严若朝一眼，“我和你姐夫都知道你不喜欢和人打交道，肯定不会让你去跑业务。”

严若朝也不好意思地笑，问：“那你说你们看中我的什么能力？你们这一行我是完全不懂的。”

于艳喝了口热茶，说：“你要相信我们创业好几年的人看人的眼光还是在的。我和你姐夫商量过了，你要来，就让你去培训部。”

这时孔令旭的声音传来：“来来来，正好帮我分担压力。”他一边说一边也倒了杯热茶端了过来。

于艳说：“现在培训的工作是你姐夫兼着的，这项工作也算是我们的核心业务，所以我们一时难得找到合适的放心的人，你来正合适。”

孔令旭说：“你来当主管，手下有五个人帮你，对你来说一点都不难。”

严若朝想了一下，说：“我考虑一下。”

于艳追问：“你的阻力是什么你说，我看能不能解决。”

严若朝笑：“没什么阻力，我就是不喜欢和熟人一起做事。我觉得工作就是工作，生活就是生活，这种区隔最好不要混淆，这种壁垒最好不要破，不然肯定会影响到亲戚关系，同事也会做得不开心。”

于艳笑说：“那你想多了。你只管来，我和你姐夫也是很有边界感的人，在平时你是我们的妹子，但在公司，我们就是老板和员工的关第，我不会包庇你袒护你，也不会因为是亲戚关系就对你刻意不公，你该罚就罚该赏就赏，一切以工作成绩论，怎么样？”

这时两小孩带着易朗下来了，笑笑手里拿着一幅画过来：“爸爸妈妈，你们看小姨父画的画，就刚刚这一会他就画好了，真厉害！”

于艳搂着女儿在她额头亲了一下，看着那幅画说：“画得不错。你不是喜欢画画吗？以后让小姨父教你，还省了我培训班的钱。”

彬彬说：“小姨父还要教我谈吉他。我在他家里弹了一小会一小会。”

孔令旭给易朗倒了杯热茶，说：“那你们小姨父要累死去。”

于艳说：“谁叫你这个当爸的啥啥都不会。”

离开于艳家时，于艳又悄悄在严若朝耳边说了一句：“好好考虑，尽快给我答复。”

上车后，易朗看了严若朝好几次，她一语不发地想着什么。他纠结了一路，到家后他还是问了：“表姐跟你说什么好好考虑？”又补充说，“我不是故意偷听，但确实听到了。”

严若朝微微一笑：“没关系，听到就听到了，正好我也要跟你商量。”于是她一边喂猫咪猫条一边把要不要去上班的事跟易朗说了。

易朗听完，摸着猫猫头温柔地问：“你经济上有什么困难了吗？”又问，“是房子的问题？如果可以的话，告诉我吧，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