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朗见她沉默,又说:“其实上班和不上班只是人的两种生活状态,适合自己的就是最好的。我觉得你现在的状态很好,很迷人。”说完也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
严若朝再次一惊。一种内心有人懂得的欣喜!
对,她就是很想有人能懂,她是真不适合上班,不是懒惰。她情商不高,不会察言观色,性格不机敏,不能洞察人情,简言之,不会和人打交道。可这也没什么错吧。而且上班对她来说也只是谋生,并不关系事业、梦想和理想。所以,在她不想谋生时就不上班,也正常啊。
如果别人上班是正常的,那她不上班也是正常的。她是希望有人能懂她的逻辑,而懂的前提是倾听,可这一关就堵死了。
然而今天,这个男生却耐心地,始终保持着专注地,认真地听她说的每个字,该谢谢的应该是她呀。
严若朝想了想,笑道:“谢谢你的安慰。那我以后可以多说话,让你更开心一点。”也希望你可以更懂我一点。
“嗯!”易朗重重点头。
写得不错,朝朝厉害做了我想做而做不到的
朝朝毕竟单身,责任小,而且也积攒了很久的勇气??
终于知道小朝以前的事了
??~后面还会有以前工作的故事
22.约会变成思想对谈,仿佛灵魂在亲密接触
吃到现在,这顿饭算是吃完了。可两人不想立刻走,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都感觉有些意犹未尽。
见严若朝放下筷子,易朗怕她要回去,想也没想,问:“那你适应后来不上班的生活吗?”想用话留住她再说。
“很适应啊,非常适应,”严若朝喝了口酸梅汁,说:“一开始我以为自己会不适应每天的无所事事,事实上不上班也可以有很多事做,睡觉、看书、看电影、追剧、画画、串珠,还有学做菜。而且我由奢入简的过程超快,很快就过惯了精打细算的生活,现在我除了生活必须,基本上不消费,每一分钱都要花在刀刃上。”
易朗听完首先给她认同:“那我的生活和你一样,也很简单。我觉得有很多消费都是不需要的,或者重复的,所以我的消费也很少。过低耗一点的生活,对这个社会总没有害处。”
“对对对,”严若朝想起一件事来,说,“我前段时间搬家才发现,我竟然有 15 双夏天的拖鞋,但年年穿的就是同一双,买了得有六年了,质量很好,穿着舒服也好看。我就感觉我们现在是物质过剩。欲望过多导致物质过剩。
“两百多年前工业革命解放了大量的劳动力,当时人们想着技术发展如此快,以后生产效率一定会越来越高,到时候人每天只要工作四五小时就可以了,剩余的时间都用来做自己喜欢的事,过闲散的生活。
“然而现在的实际情况是,效率是高了,可人的需求不知道满足。我这两年静下来后回过去看我以前的生活,感觉商家们给普通人催生了大量欲望,一个女生一年要买多少衣服多少口红?根本穿不了也用不完,纯粹是浪费资源。我以前真的买了很多别人认为我该买的东西,包括房子,过了一种别人这样所以我也这样的生活。”
易朗在听的时候就听出了她话中的事例不对,两百多年前的工业革命是发生在西方,中国真正的近现代起步晚了一百多年,飞速发展才四十来年,现在正是需要内部消费的时候。可他不打算反驳,跟心爱的女人聊天,又不是搞辩论,不用争对错,让她开心最重要。
他微微一笑,说:“确实。人作为主体被外界裹挟太多,就会异化,也容易丧失自我,还会被利用。很多人他其实不是必须要有什么,而是拥有了什么,才会跟别人一样,或者比别人高等。就说劳动这件事,劳动本来是我们人的根本属性,人应该是喜欢劳动的,做什么劳动就拥有什么身份,在劳动中获得成果,获得快乐。
“但是现在很多人在劳动中得不到快乐,反而是不劳而获会快乐,就是因为他们丧失了劳动的主体性。现在我们通过劳动得到一些钱,但是我们的消费也是被给我们发钱的人控制的,他们通过广告以及一些权威,告诉我们拥有什么东西才会获得什么身份。而通过拥有什么东西获得的身份,比通过劳动获得的身份,更能找到社会认同。
“比如我是幼师,这没什么,但如果我是一个拥有房产的幼师,身份就稍微好点,如果是一个拥有豪宅别墅的幼师,身份又立马不同。而大部分人都不是为了成为幼师在劳动,而是为了成为拥有豪宅别墅的幼师在劳动。因此不劳而获才会成为比劳动所得更快乐的事。”
这下严若朝又惊住了!这是这顿饭她第三次惊住。原本她只是说得收不住,想在有听众的时候放肆说些自己心里的胡思乱想,可没想到他居然能懂,而且他还能接着把她的想法延展。
她直直地看着易朗,他轻淡的长相他和他深刻的思想,又一次形成反差。
严若朝换了个舒服的坐姿,想好好跟他讨论讨论。
“你说的有点道理哎。比如我说我是独立女性,就必须要自己买房买车,可实际上,我没有房车也不影响我是独立女性啊,我只要能靠自己的劳动过自己不被外界裹挟的生活就可以了。”
“对啊,我就是这样,所以我是独立男性。”易朗还开玩笑了。
严若朝笑得捂了一下嘴。但她对于他之前说的有一点不理解,继续说:“不过,你说劳动的身份不如拥有什么东西的身份,那还是得看是做什么职业。比如医生,就说钟南山,他有没有豪宅名车奢侈品,大家都认同他的身份,都尊敬他。”
易朗微笑说:“他在医生专家里是顶尖人物,不能拿来和普通人比。每个行业的顶尖人物都不再具备和普通人的可比性。再说,医生、律师、教授、公务员等等,在现在本来就是有较高身份认同的职业。但即便如此,如果一个普通的医生或公务员,不能买房和车,或者不能给孩子报高端培训和国际夏令营等等,他依然会苦恼,不会从自己的劳动身份中得到太高的荣耀感和幸福感。”
“哎,还真是啊,你这样一说有道理。”严若朝又不经意地把滑掉的一根肩带拿上来,笑着看着易朗,“跟你聊天真挺有意思。”
易朗轻淡的脸上现出满足感,她觉得有意思就好。他也很少跟人聊这些东西。
因为他觉得像他这样被别人认为是另类的人,保留自己的意见和想法才是最安全的,就像《三体》里的面壁者一样。而严若朝的出现,他就好像被破壁了,想要和她说很多很多。
他微微一笑,说:“我也很少和人说这些,因为说起来会很无聊。”
“怎么会?我不觉得无聊啊。不过,”严若朝想了想,说,“我总觉得你说的有点不对。我感觉一切劳动的衡量都是钱,而不是身份认同。不瞒你说,我之前想过去做流水线,或者收银、保洁,可我家里人认为太丢脸坚决不让我去。但如果我做这些能做到挣上千万上亿,他们就不会觉得丢脸了。所以主要的认同还是钱,并不是拥有什么。”
易朗“嗯”了一声,说:“从钱方面讲的话,”他略为思考,“假设一下,当你是一个保洁挣了上千万上亿,你就会去购买名牌包、钻石或者房子车子,来增加自己的身份认同。”
“不会!我会把钱存起来,早点退休,享受生活。”
“那是因为你现在不是保洁……呃,不对,我被你带跑思路了,”易朗低头一笑,“我讲的通过劳动获得的成果和快乐,就是普通人在应得的基础上快乐,不是特例。比如你是保洁,一个月两三千,但这是你喜欢做的事,你就很满足很快乐,不会因为钱少而受影响。这是一种向内求索的价值,而不是被外界拿物质和名利裹挟。你爸妈觉得不行,所以你就不做这个工作,你实际上还是没有脱离外界的评价。这在我看来就是一种异化,活给别人看,而不是面向自己的内心。”
“你在评价我吗?”严若朝问。多多少少被扎了心。
“噢……不是,”易朗立马解释,“我只是打个比方,绝没有评价你的意思。”
严若朝笑了起来:“别紧张啊,闲聊而已。再说了,评价我也没关系啊,我又不是什么不能评价的人。”
现在她觉得,原来了解了解,真的很有必要啊!易朗看上去清清淡淡,眼睛却深湖一般,表情不多面相冷冷,真笑起来却纯真中带着一股莫名其妙的宠溺,他似乎对什么都是泛泛之心,可实际上心中却有深沉思想。
是怎么样的过去造就了现在的他?
严若朝这时才反应起来,这顿饭一直是她在说,一直是在聊她,都没有好好问问他的基本情况。于是,她笑着问:“对了,你刚刚说你是幼师?”
易朗轻轻“嗯”一声,懊恼刚刚怎么就那么把幼师说出来了?此时他才明白,他也不是百分百做到向内求索,他也在乎严若朝对他的看法。
以前每次他回答别人的职业之问,都会收到“啊?为什么?你可以做很多别的事啊,干嘛当幼师浪费时间?男人当什么幼师啊?”这样的回应,所以渐渐地他都不跟人说自己的职业了,不是在乎别人怎么看,是不想看他们的反应。
幼师确实出乎严若朝的意料。可是,对于他身上的反差,她现在又觉得相当合理。要不是幼师,怎么会有那么纯真的笑容,那么直球的行事作风?
她笑说:“不错啊,每天面对可爱的小朋友,一定很有趣。这也是我现在很想做的工作,因为跟小朋友打交道一定比跟大人打交道舒服。要是有机会,我可以去你们幼儿园玩吗?”
易朗微愣一下,看着严若朝的眼睛,略深情地说:“你是第一个知道我工作后没有大为震惊的人。其他人都觉得对我来说这不是一个最佳的工作选择。”
严若朝知道别人为什么震惊,按世俗的观念,男人就该去做大事挣大钱,当幼师肯定没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