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新年快乐,谢霁和

铁盆里,烧透的炭“噼啪”炸开一声响,桌上那杯茶早已没了热气,杯壁上方凝着水珠,缓慢地滑落。   北风在乡野间如鱼得水,浩浩荡荡地行进,途径某处的门,将其“嘭”的一声带上。   方群玉心头一跳。      陈嘉俊还站在她身后,她心有余悸地瞥了眼地上那把镰刀,颈上无端的一痒。   来状元中学报道的第一天,陈超兴也没提醒过她,当老师有生命危险啊。她苦哈哈地想。      她和陈嘉俊父亲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在他即将控制不住怒气时,又百般劝说,才将局面控制下来。   幸好,对方虽然暴躁,还算听得进道理。      陈爸爸说:“我家的账归我婆娘管着,方老师,你等我,今天一定把钱还给你。”   他进了屋里打电话,没一会儿,便传来争执声,约莫是陈嘉俊后妈不乐意,陈爸爸说他不能不管。      陈奶奶左右为难,只好叫方群玉吃东西。      方群玉说得口干舌燥,一口闷掉桌上那杯冷透的茶,顺便压压惊。      陈家到底将那笔欠了许久的钱还上了。      临走前,方群玉犹豫了会儿,终究心下不忍,多说了几句:“陈嘉俊爸爸,‘棍棒底下出孝子’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暴力不应该成为表达爱的一种方式,爱也不是暴力的遮羞布。陈嘉俊或许把叛逆当作对你的暴力的反抗,殊不知,这只会导致恶性循环。   “上次,他和我保证不再犯事,他遵守了承诺,说明他本性并不坏,但缺乏正确的引导。您应该不希望他走上歧途,那么,请您尽量调整您的教育方式,在学校里,我也会尽我所能地监督他,让他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陈嘉俊爸爸沉默了许久,才说:“谢谢你,方老师。原本我还觉着你这么年轻,制不住他,没想到你为他做了那么多。”   方群玉苦笑了下:“其实我压力也很大,怕做得不到位,耽误他们。”      作为老师,介入别人的人生,参与别人的因果,压力岂会不大。      陈奶奶这时走过来,给她塞了一只鸡,一块腊肉,说她不留下来吃饭,还带了礼,他们过意不去,一定要她收下。   方群玉实在推诿不掉,接了过来。      “方老师,下次有空再来玩。”   陈嘉俊嘟囔:“有你这样,下次哪还敢再来。”   陈爸爸斜瞪他一眼。      方群玉拍了拍陈嘉俊的脑袋,“爸爸很久没回家了吧?明明看见爸爸,你心里也高兴,为什么非要和爸爸对着干呢?”   他嘴硬:“我才不稀罕他回来。”      “我之前认识一个和你很像的人,不过他比你聪明,至少他知道书是为自己读的,知识是为自己学的。摧毁自己,换父母后悔,是最笨的办法,两败俱伤,何必呢?”   方群玉压低声,和他说悄悄话:“你好好学习,将来功成名就,打你爸爸的脸。”      陈嘉俊定定地看着她。      这个年纪的小孩,眼里大多没什么杂质,像透亮的玻璃珠,光照进去,就折射光;墨滴进去,就变得黑。      他“嗯”了声。      鸡用麻袋装着,上面挖了几个孔,给鸡透气用。走在路上,它时不时挣扎一番,吓得方群玉差点脱手。   紧赶慢赶回了状元中学,叫来周善想办法。      人刚到,鸡拉下一泡屎。      “……”      周善立马捏着鼻子,瓮声瓮气地说:“我不敢杀,也不会处理。”   方群玉发愁:“那怎么办?”      “拿去「霁色」呗,他家做鸡还挺好吃的我说的是这个鸡。”   方群玉无语地觑周善一眼。不补充后半句,她根本不会想歪。      周善又说:“欸,你知道谢霁和后院养着一群鸡不?据说是别人送去抵债的,笑死人,谁这么人才。”   “人才”方群玉:“……是我。”      周善愣了下,大声笑起来,臭味趁虚而入,她捂住口鼻,另只手嫌弃地挥了挥,“你快把这鸡拿走,臭死了。”      方群玉还是去了「霁色」。   她这回没躲谢霁和,结果他没在。      倒也省事。      方群玉付了点加工费,把鸡和腊肉做了两道菜,剩余的食材打包带走。      学校的收尾工作做完,方群玉和夏寻文一道回了霖城。   他送她到家楼下,路上遇到下班回来的邻居阿姨,她打趣道:“哟,小方,带对象回来过年啦?”   方群玉解释:“没有,这是我同事。”      “哎呀,你可以找一个了嘛,等过两年方老师退休,正好带外孙玩。”   方群玉顾左右而言他:“不是说,可能要延迟退休了嘛,还有好几年呢。”      邻居阿姨走后,方群玉说:“不好意思啊,我还有一堆东西要收拾,就不请你上去喝茶了。”   夏寻文说:“没事,你跟我不用这么客气。”      方群玉到了家门口,却不急着开门,先往楼下望了眼,见夏寻文不在了,松了口气。      宋知兰今天在家,要是请他上楼喝茶,那还得了。      这段时间和夏寻文相处下来,方群玉几乎挑不出他的毛病,最最关键的要素是,宋知兰喜欢他。   越是这样,她心里越别扭。      真的要把婚姻和学业、工作的决定权,都交由母亲吗?      她心里始终有一道微弱的力量拉拽着她,让她没法真正迈出那一步。      趁手头有余钱,方群玉先把苟延残喘的手机换了,又陪着宋知兰备年货。      自从宋知兰和谢良分开,她们母女俩过年冷清了许多。   宋知兰父母早些年去世后,她和那些堂表亲戚走动也少了,一年到头,也就拜年时见得着。   除了走亲戚的那几天,她们基本都待在家里,年货不用备多少。      小时候期盼过年,因为能拿红包,能吃很多平时宋知兰不让吃的,还可以穿新衣服。长成大人后,算的是开销,人情往来。   年没变,变的是人。      除夕夜,手机里挤入一堆消息,公众号的,各类 APP 的,群聊的……   电视里放着欢庆热闹的春晚节目,外面时不时传来噼里啪啦的炮仗声,方群玉埋头回复,忽地听见一个熟悉的名字。      “霁和啊。”      她打字的动作顿住。      “新年好新年好。你今年过年去首都了?……我啊,我和小玉在家看电视呢。”      方群玉忍不住抬头,望向宋知兰。   宋知兰解释:“霁和打来的。”      她知道。      每年谢霁和都打电话给宋知兰拜年,她也会给谢良打,只是他们默契地避开了对方。   像是断了,实际却又从未失去过彼此的消息。很奇怪的关系。      宋知兰和谢霁和聊了几句,收了线,剥核桃吃。      方群玉状似不经意地问:“他今年去谢叔叔那儿了?”      谢霁和早她两年大学毕业,刚开始,他在魔都一家大型证券公司工作,过年都在忙工作。不到一年,他就辞了,之后一直满世界地玩。但听说他手头有投资理财项目,有足够的资本经受他这么混。   再到前年,他去禾青开农家乐。   也就是说,他有几年没和谢良一起过年了。      宋知兰摇头,“他妈妈生病了,在协和住院,他这阵子都在陪着。”      难怪他前些天不在「霁色」。      得是多严重的病,才能让和母亲关系疏远淡薄的谢霁和心甘情愿地陪床?      方群玉盯着电视机,宋知兰碎碎念叨着:“现在春晚越来越没意思了,请的都是流量明星,唱歌唱歌不好听,小品小品不好笑,还得是以前冯巩那些人……”   方群玉忽地起身去房间,换了件外套。   见状,宋知兰问:“大晚上的,你要去哪儿?”      方群玉搬出刚刚想好的理由:“晚餐吃多了,有点不消化,我去买消食片。”   宋知兰不疑有他:“行,注意安全。”      湿冷的空气到了晚上变本加厉,无孔不入,简直是往骨头缝里钻,路灯照得人的影子也萧索了几分。      方群玉裹紧了外套,后悔没有戴手套出来,她抻长袖子,包住手,拨出一个号码。   等待接通的空档,她看着不远处的几个小孩玩烟花棒,想起,好像是谢霁和刚来那年吧,谢良给她买了很多烟花,她不敢自己放,谢霁和抢过来,摆一排,一口气全点了,把她气得跳脚,却又拿他无可奈何,不由得笑了笑。      他真的从小浑到大啊。      “喂?”   电话那头传来男人低磁的声音。      方群玉回神,但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于是也“喂”了声。      谢霁和笑出了声:“怎么?不要跟我说,你是不小心拨错了。”   方群玉说:“没有。”      彼此不约而同地静了几秒。      是她把他拉黑的,现在也是她主动给他打电话,但他接了,还用一副若无其事的语气打趣她,她反倒摸不清他的想法了。      如果是二十冒头的年纪,他一定尖锐得像战场上的矛,暗匣里的箭,恨不得一发毙命。   哪像现在,和她玩兜圈子的把戏。      方群玉问:“阿姨……还好吗?”   谢霁和淡声说:“好也不好,目前情况稳定了,就是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生死面前,什么话句似乎都是单薄的,徒劳的。   方群玉只说:“注意身体。”      “我看不懂你。”他嗓音有点哑,是没休息好的缘故,“每次你对我的关心,我都看不懂。”   为了不让双脚冻僵,她沿着马路牙子慢慢地走着,说:“原因重要吗?”      “你想毁掉我,又希望我好,我被你玩成这样,一句解释都不配得到吗?”   他就像一个惩凶缉恶的捕快,逼她交代明确的作案动机。      路面上的车辆稀疏,行人也少,商铺更是大门紧闭。本来是阖家团圆的好时刻,方群玉却形单影只地在街上徘徊。   她吸了吸鼻子,“谢霁和,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咄咄逼人?”      细想起来,他们鲜有和平共处的时候,更多的是隐瞒、质问、嘲讽、针锋相对、口是心非。      谢霁和大抵是自知理亏,又或许是听出她那边背景空旷,语气缓和了许:“你在外面?”   “嗯。”   刚答完,方群玉反应过来,宋知兰不久前才说她在家,一下子就暴露了她特意避开宋知兰,和他打电话的事实。      但他没点破,只是吐出一口浊气,说:“早点回去吧。”   “我在找药店,和宋老师说出来买消食片的。”      “不愧是老实人啊,以前你也是,随口糊弄的借口非要把它包装得像模像样的。”谢霁和轻笑,“话说,你唬我有男朋友,怎么不找个真的呢。”      才好声好气说了两句,又开始呛她。   方群玉愠怒:“滚你的吧。”      “我在楼梯间呢,滚下去半条命可就没了。”   她赌气道:“没了最好,省得烦人。”      他语气满不在乎:“好吧,到时记得来参加我的吊唁会。”   “呸呸呸,大过年的,说什么不吉利的话。”      “看吧,一边说讨厌我,一边又不想我死。”   他还是一副调侃的口吻,方群玉闷声说:“祸害遗千年,谢霁和,你要活很久的。”      对方的呼吸似乎重了几分,变得清晰可闻,甚至仿佛能感受到他的气息拂在耳边,他低低地笑着,被风裹缠,令她耳尖酥麻。      “行,我就当这是你对我的新年祝福了。”   “新年快乐,方群玉。”      回了家,方群玉把冻得快没有知觉的手揣进宋知兰怀里,惹来一句叱骂:“小兔崽子,冰死了,拿开点。”   方群玉腆着脸笑。      宋知兰揶揄道:“咋了,抢到大红包了,这么开心?”   方群玉朝她摊开双手,“宋老师给一个呗。”      宋知兰打了一下她的手心,“没有。”   方群玉不以为意。      宋知兰习惯早睡早起,不到十一点就把电视关了,方群玉也回了自己房间,伸手去枕头底下。   果不其然,有一个红包。      压岁压岁,压住年祟。   古时的习俗,被宋知兰传承了下来,年夜饭后,就会悄悄将压岁包塞到枕头下,即使她早已不算小孩。      零点一过,窗外立时响起震耳欲聋的烟花声。   方群玉把「Komorebi」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回复那句几个小时前的祝福:新年快乐,谢霁和。

什么时候恋爱呀小情侣

45 迎财神

首都的除夕夜没有烟花,护士站的值夜班护士在和家人通视频电话,也压低了声音,零星的福字和红纸灯笼勉强增添几分过年的气氛。   中国人讲究“辞旧岁”,旧年的晦气事不带到新年来,在医院住院部,更是许多人的祈愿。      病房里,王寒雁前不久因为疼痛难忍,打了镇痛剂,这会儿难得地睡熟了。   沙发床很窄,谢霁和长手长脚的,躺得难受,天花板是一大片的刺目的白,他眼里却只有那几个小小的黑色字。      他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终究没有回复。      他们俩大大小小冷战过无数次,短则几分钟,长则四年多如果那种断联的状态也算的话。   相识太久,有些东西就像缠在一起的毛线,越想扯出线头,缠得越紧。   这场以爱为诱饵的骗局演变至今,他和方群玉,谁都无法独善其身。      第二天一早,谢霁和简单地洗漱完,扶王寒雁下床,再由护工陪同去上洗手间。   她才做完手术,刀口还没痊愈,每走一步都会牵扯到伤,但比起刚住院,脸色已经好了许多。      这些天王寒雁只能吃清淡的流食,谢霁和买了份粥回来,她正要说话,他手机响了。      “情况还好……我知道……你忙你的工作就是,现在你们没关系了,还假惺惺地关心,当初干吗去了?挂了。”   说到最后,他语气不太好。      王寒雁问:“你爸?”   “嗯。”      “今天大年初一,还要麻烦你陪我在医院。”     谢霁和短促地笑了声:“你要是真愧疚,就不会跟我卖惨,把我叫过来。”      王寒雁噎了噎,没什么底气地反驳:“你是我儿子,来照顾我,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她说一句,谢霁和顶一句:“你以前怎么没想过,照顾年幼的儿子是天经地义的?”   顾及她的病,他收住声,改口说:“先把早餐吃了吧。”      王寒雁小心翼翼地问:“霁和,你还在恨我不要你吗?”   谢霁和没什么情绪地说:“恨代表在意,我现在只是报你的生养之恩罢了。”      王寒雁掩面低泣着。      她在年轻时是远近闻名的漂亮,还没成年,给她说媒的就能踏破门槛,谢良那会儿也就是靠着大学学历,加上皮囊不错,才在一群追求者中脱颖而出。   现在即使年纪大了,又在病中,依然风韵犹存,美人垂泪,好不令人心生恻隐。   可谢霁和见过她歇斯底里和谢良吵架的样子,也记得是她说:“霁和跟你姓谢,是你谢家的种,你不管谁管?”      天生的孺慕情结和对母亲的怨怼分庭抗礼,他既狠不下心,又做不到和她演一场她歉疚,他原谅的母子情深的戏码。      于是他装作视而不见,将粥放在桌板上,揭开餐盒盖。      下午,王寒松来探病。   他再一次劝王寒雁离婚:“你都这样了,他也没来看过你一次,你到底在留恋什么?”   王寒雁说:“我都这样了,我也不想折腾了。”      “那你出院之后还要回去?”   她苦笑了下,“能不能出院还不好说呢,虽然做了手术,但搞不好病情又恶化了。”      王寒松:“讲什么傻话呢,给你开刀的是全国最权威的专家,而且手术不是很成功吗?”   “但医生也说了,就算成功,不过就是多拖几年。我名下还有些财产,到时你帮我转给霁和……”      谢霁和冷硬地截断:“我不要你的钱,你自己留着花吧。”   王寒松皱眉斥道:“霁和,别这么跟你妈说话。”      谢霁和丢下句“我去透透气”,便出了病房。      王寒松叹了口气:“霁和这孩子,就是面冷心热,心里再担心,嘴也是不饶人的。”   “我知道。”王寒雁说,“他对我没什么感情也正常,他还小的时候,我就把他丢给老谢了,之后也没怎么过问过他。但到了这种时候,他还愿意来照顾我,我已经很感激了。”      生下谢霁和后,她被忙于工作的谢良冷落,去外面寻求温暖。和谢良离婚时,她尚年轻貌美,不愿青春蹉跎,很快找了个富商。   富商娶她的条件之一是,不要她那个小拖油瓶,她争取过,但结果是,她放弃了谢霁和。      谁知商人重利,见她生不下孩子,便不珍惜了,在外面花天酒地,莺莺燕燕环绕,总对家里的她没张好脸。   她为了钱,他为了面子,没有离婚,最终走到了这步。      毕竟是亲姐姐,纵然知道是她亏欠谢霁和,王寒松也不好指摘她的不是。      王寒松没待多久就走了,在电梯处碰到谢霁和。   他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外甥的肩,一切尽在不言中。      大年初四,王寒雁的病情趋于稳定,谢霁和回酒店睡觉,再醒来就快第二天中午了。        护工给他发消息说,王寒雁今天胃口不错,也能多走几步了,让他不用担心。      谢霁和简单地收拾了下,出门吃饭。   等餐时,刷到方群玉发了条迎财神的朋友圈,他手指轻点屏幕,拨了个电话过去。      她很快接通:“喂?”     那头很吵,他问:“家里有客人,还是在走亲戚?”   “嗯。”      谢霁和气笑了:“1or2,你回答我个 or?”   “哦,不是,有客人。”方群玉听不大清他的声音,“你等我一下。”   过了会儿,她应该是进了房间,关上门,才对他说:“我好了,你找我有事?”      “不是你在迎财神么。”   方群玉反应过来,笑骂道:“红包都没半个,好意思自称财神。”      没一会儿。   Komorebi:[转账:4500 元]      方群玉凝噎片刻:“……你可真是够小心眼的。”   多久了,还记得这回事。      谢霁和说:“谁叫我第一次被女人用钱羞辱。”   “所以你用钱报复我?”多新鲜啊,要是不知情的,肯定以为他脑子被门夹坏了,“我不介意你多报复几次。”      他语气轻佻:“我更喜欢在床上‘折磨’你。”   她脸热,“不要脸。”      虽然他们之间存在着太多未解决的问题,但不得不承认,即使是跟她互相挤兑,也是轻松的。   反正他什么样子她都见过,不要脸就不要脸,左不过挨她一句骂。      插科打诨了几句,方群玉问:“阿姨最近怎么样?”   “好些了,过两天就能出院。”      她突兀地静了半拍,谢霁和又不正经了:“干吗,想问我什么时候回霖城?”   “你爱什么时候回就什么时候回,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自问自答:“不出意外的话,元宵节前吧。”   她好气又好笑:“谁问你了?”      “小玉?”   门被敲响。      方群玉吓了一跳,莫名有种偷情被抓包的心虚,问:“怎么了?”   “开饭了,宋老师让我叫你。”   她应道:“好,我知道了,我马上来。”      谢霁和听着这男声有点耳熟,刚要开口,她匆匆说了句“我去吃饭了”,随即挂了。   正巧,服务员也开始上菜了。      “先生,请慢用。”   “谢谢。”      余光扫到那条朋友圈底下的点赞列表,其中有周善。   他突然想起声音的归属者了。      夏寻文。      他刚刚叫她什么来着?   小玉?      大过年的,还在她家作客?      谢霁和感觉一阵胃火烧。

大大,太短了,不够看呐

推文帖来的,我以为完结了,追平了现在意犹未尽。。

写得太好看了

短小呜呜

今天晚上更新吗

46 如果

夏寻文不是一个人来的。   宋知兰请几个同事来家里吃饭,其中包括夏寻文妈妈朱书翠。但方群玉猜测,这是两位妈妈为了撮合他们,特意攒的局。      宋知兰的厨艺这几年从“勉强能吃”进步到了“看起来不错”,仍未到能够宴客的水平,于是,她搬出万能的火锅,再加上市场买的卤猪蹄、烧鹅等,也摆满了一大桌子。      方群玉拿出碗筷,盛饭,倒饮料,夏寻文帮着一起。   她忙说:“你是客人,你坐着就好。”   “不要紧,顺带手的事。”      众人陆陆续续入座,有人打趣道:“你们俩这么忙里忙外的,还真挺有夫妻相的。”   “小夏,加把劲啊,争取明年过年把小玉带回家。”      朱书翠笑嗔道:“八字还没一撇呢,女孩子脸皮薄,哪像你们这群老东西,当心把人吓跑了。”   “哟哟哟,这还没进家门,就维护上了。”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两三台戏,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方群玉一张嘴哪应付得过来,便由着她们胡侃了。      等方群玉要落座,她发现就留了一个位置在夏寻文旁边。   他替她拉开凳子,她只好坐下,“谢谢。”      桌子不大,几个小孩儿端着碗去沙发那边吃,这边空间还是嫌挤,难免发生肢体接触。   本来没什么,可不知道为什么,第二次在夹菜时碰到夏寻文胳膊后,方群玉略微侧过另半边身子,避开了他。      夏寻文自然注意到了,但他没当回事,以为如朱书翠而言,她脸皮薄。      席间,宋知兰又谈到方群玉的个人问题,说她也不谈恋爱,一放假就天天待在家里。   夏寻文瞥了她一眼。      鬓发下垂,她无意识地往耳后勾了勾,露出圆润的,微微泛红,如同覆了胭脂的侧脸。   她平时不怎么化妆,最多涂一层素颜霜,涂唇釉提提色。工作性质的缘故,她打扮也偏向于保守、简单。   他想到“宜室宜家”四个字。      这时,宋知兰提议:“小夏,下午你和小玉带那几个小朋友去看电影吧,别让她老闷在家里。”   夏寻文心念一动,迅速应了“好”。      方群玉张了张口,最后抿住唇,不发一言。      饭后,一行人出发去电影院。      因为小孩子多,他们商量,干脆订《熊出没》的票,没想到几乎满座了,只好退而求其次,选了第一排和最后一排的角落。      距离检票还有一会儿,小孩去玩游戏机了,夏寻文点了两杯奶茶,递一杯给方群玉。   她放下手机,“票钱我转你了。”      夏寻文说:“没多少,你不用这么客气。”   方群玉说:“你们来我家做客,本来就应该是我请,哪能让你付钱。”她摇了摇奶茶,“你要是过意不去,这个就当你回请的。”   夏寻文无奈笑了笑:“好吧。”      方群玉托着下巴,咬着吸管,忽地,唇角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但显然,不是冲他的。      之前她在房间里不知道和谁打电话,嬉笑怒骂,和在他面前展现的礼貌、客气、文静完全不一样。   他不止卑鄙地偷听了,还故意打断了他们。      那时是她男朋友吗?   现在也是想起他才笑吗?      夏寻文没话找话:“没想到《熊出没》一个动画片也有这么多人看。”   旁边一个没眼力见的小姑娘抢白:“你别看不起我们熊熊,每年春节档票房,熊熊都是前几名呢。”   他故作惊讶:“你还关注这个?”   她骄傲地抬起下巴,“那当然咯,我可是忠实粉丝。”   “好好好,是我目光短浅了。”      检票进厅,方群玉和一个女孩坐在第一排,把后排的位置让给夏寻文他们。      电影刚开场,夏寻文躬着身子过来,对女孩低声说了两句,她随即离开,换他坐下。   他对方群玉解释说:“后排视角好一些,反正我也不怎么感兴趣。”      方群玉点点头,没说什么。      影厅里暖气开得足,她感觉热,脱了外套,抱在怀里,还是热;加上一直仰着头,视觉效果也令人难受,她静不下心来看。      夏寻文觉察到了,小声问:“要不然我们出去逛逛,等散场了,再来接他们?”   方群玉想了想,觉得也好。      电影结束后,他们又带小孩玩了一圈,晚饭吃了麦当劳,然后才回去。      送走他们,方群玉帮宋知兰打扫家里卫生。      宋知兰说:“今天玩得挺开心的?”   方群玉看穿她心思:“你是想问夏寻文吧。”      宋知兰也不拐弯抹角了:“看起来你们两个挺合得来的。”   “还行吧。”   “还行是什么意思?”宋知兰不满意,摆出训学生的架子,“你觉得好还是不好?要是好,就早点定下来。”      方群玉没作声。      他的确细心周到,也很尊重她的想法,可……   她不由得又想到了谢霁和。      他为人处世向来凭心情,他可以哄得长辈眉开眼笑,也可以不管男女老少,怼得对方无话可说。   他就像荒原的树,不受拘束,每一道枝桠,每一片叶子,都自由肆意地生长着。      而夏寻文更似路边的观赏性灌木丛,不定时修剪,永远是那么规整,平平无奇的造型。      方群玉猛地反应过来。   她竟然将和自己有暧昧关系的两个男人作对比。      她暗暗唾弃自己太渣。      尽管按照周善的说法,单身期多比较,择优而选,无可厚非,但能够精挑细选的,就不是爱情了。      她知道,爱是快乐和痛苦交替出现的,可自我防御机制会让她感受到痛时,立马退缩;本性却向往欢愉,那种能对抗理智,让感情占主导的欢愉。   同时,这种矛盾又拉她陷入更痛苦的深渊。      夏寻文对她而言,是一个很安全的选择,就像考上教师编制这个体面的铁饭碗。      但她为什么犹豫不前,甚至内心深处抗拒他的接近?      关于宋知兰的问题,方群玉没有给出明确答复。      元宵节前的一个周末,成小冉约她参加同学聚会。      高中毕业后,他们时不时组织聚会,工作了,次数就少了。有的还在读研,有的去了外省工作,生活轨道离得越来越远,很难再聚。成小冉以这个理由,“要挟”方群玉一定要来。   其实她不这么说,方群玉也不会拒绝。      一见到她,成小冉笑了:“你就这么来啊?”   方群玉看看自己,羽绒服,牛仔裤,没什么问题啊。      成小冉搭上她的肩膀,语重心长:“你难道不知道,步入社会后,中学同学的成对率很高吗?”   方群玉的表情一言难尽:“那些歪瓜裂枣,还是算了吧。”      成小冉笑得不行:“也是,你有那样的哥哥,哪还看得上他们。”   “你真是从一而终,这么多年了,还惦记他。”   “你说得我像吃不到肉的饿狼似的。”成小冉极具暗示地问,“不知道他这块肥肉,有没有被哪头狼叼走?”      方群玉垂眸,“问我作什么。”   “你们关系不是很好吗?”听她一副“我们不熟”的口吻,成小冉诧异道,“之前他特地加我微信,打听你喜欢什么惊喜之类的。”      方群玉心头一跳,“什么时候的事?”   “大一寒假吧?哦,我想起来了,是寒假,情人节前不久,我还调侃他来着,是不是要送你情人节礼物。”      方群玉的心跳得更快了,“他怎么说?”   成小冉打开聊天界面,幸亏她有保存数据的习惯,加上她和谢霁和来往少,稍微一翻就翻到顶了,“喏。”      谢霁和前几年性子比现在更狂悖,开门见山就是一句“你和方群玉熟吗”。   不知道的还以为要找她麻烦。      成小冉:算熟吧,我们经常一起吃饭。   Komorebi:以你对她的了解,她喜不喜欢惊喜?      成小冉:只要不踩雷点,女生没有不喜欢的吧。   Komorebi:那她雷点是什么?      ……      他们探讨着惊喜的方案,他不吝于砸钱,而她主张用心,他反问,什么程度才叫用心,她说,就是以她的喜好为主,他问,她喜欢什么?   最后成小冉也毫无头绪了,她知道方群玉讨厌什么,却无法准确描述她喜欢什么。   又问:你不会打算情人节追方群玉吧?      Komorebi:你觉得呢?   成小冉:哈哈,我开玩笑的,我记得她是三月生日,你准备得挺早啊。   Komorebi:嗯。   成小冉:好羡慕有你这样的哥哥。      看完,方群玉幽幽道:“有时候觉得你挺机灵的,有时候又迟钝得可怕。”   成小冉莫名其妙:“什么啊?”      方群玉说:“没什么。”接着往楼上包厢走。   成小冉快步追上她,“诶诶诶,你别吊我胃口啊,他最后送你没啊?”      方群玉目光落在地毯繁复花纹上的某一点,直到视觉疲劳,眨了眨眼,憋回眼球酸胀而分泌的泪。   她说:“没有,我们闹掰了。”      如果不是成小冉,她可能这辈子也不会知道,谢霁和曾经想给她准备惊喜。   她又忍不住想,如果谢良没和宋知兰分开,他是打算追她,还是仅仅是一份生日礼物?      “如果”就像一粒种子,埋入土里,生根发芽,不断壮大,开枝散叶。   短短时间,在心里长得遮天蔽日,以至于方群玉无法分神考虑其他的事。      她和其他人碰杯,畅快大声地笑着,天南海北地聊着,杯中酒饮尽了,就接着续。   仿佛这样,就能逼自己从虚幻的假设中回归现实。      然而,硬凹出来的人设,别说他们,连自己也觉得四不像,可笑得像小丑。      方群玉安静了。   她撑着沉重的脑袋,一动不动,心底掀起一阵一阵的浪潮,拍打着她耗费数年,辛辛苦苦筑起来的防线。      当手机屏幕上跳动“谢霁和”三个字时,她听见,它终于訇然倒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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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回到这个开始和结束的地方

“谢霁和……”   方群玉把手机放在耳边,喃喃地叫他的名字,像梦呓,又像是呼唤。      谢霁和敏锐地察觉到她情绪的不对劲,想问的话收了回去,转而问:“怎么了?”   她深吸一口气:“你为什么辞了工作,跑去禾青开店?为什么宋老师说你谈了个女朋友,和谢叔叔闹崩了,你又说你没谈过恋爱?为什么你老是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让我以为……”      他的语气像是诱导:“以为什么?”   她将脸埋进臂弯,闷了会儿,说:“反正我很不喜欢这样。”      谢霁和气笑不得:“原告要起诉被告,也得有个名正言顺的由头吧。”   “你先回答我前面的问题。”她喝醉了,但脑子还没完全混乱。      “就是待得不顺心呗,职称高的抢你功劳,同级的挤兑你,IPO 项目组加班强度大,平均每天工作十二个小时,再这么下去,我年纪轻轻就要 ED 了。”   方群玉呆呆地问:“ED 是什么?”      他委婉地说:“俗称‘不行了’。”   “……”她凝噎片刻,而后吐出两个字,“流氓。”      “我好心好意解答,还要被你骂,我冤不冤?”   说是这么说,却也没诉冤的意思,他继续道:“至于为什么是禾青因为我舅舅,也因为禾青归属霖城。”      方群玉侧过脸,贴着冰凉的桌面,半晌,才慢吞吞地“哦”了声。      “老谢介绍他生意伙伴的女儿给我认识,我烦得很,纹了个纹身,跟那姑娘说我有喜欢的人,传了几轮,到老谢耳里,就成了我有女朋友了。也没闹崩那么严重,我俩本来就三天两头地吵。”   “纹身?”她回忆着那个意乱情迷的早上,好像没见到。   他淡声道:“觉得太傻,洗了。”      方群玉忽然不知道说什么了。      无论多简单的事,到了他那里,就会复杂得引人遐思,妄加揣测。   当年徐白薇事件也是如此。      因为他总是不解释,态度要么模棱两可,要么夹枪带棒。    也许这是他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却也将她阻挡在外。所以她怀疑,或者说不敢相信,他所谓的感情的真实性。     她宁愿落实这场骗局,她说和他接吻、上床,是图刺激,说她想毁了他,然后彻底推开他。      可他不是也没有挽留她么?      如果,如果……   好了,不能再想如果了。无数种可能性,早在他离开霖城的那天化作了 0。      方群玉的声音瓮瓮的,像是将哭未哭:“谢霁和,我们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我在等你,你知道吗?”      “方群玉。”   他叫她的名字。      她置若罔闻:“你不知道。不,你高高在上久了,你就算知道,你也不会低头。以前是,现在也是。”      “方群玉!”   谢霁和扬高声调,语气有些凶。      方群玉扁扁嘴,可能是感到委屈,不作声了,眼尾一阵发热,蹭了蹭胳膊,想要把电话挂掉。      追究谁进得多,谁退得多,有什么意义?   两个人都要面子,即便到了现在,她仍是为了维护那点可怜的自尊,把过错推给他。        他们之间隔了太多太多,时间,感情,跨也跨不过的差距。她早该贯彻当初的决心,和他断得干干净净,不要有任何牵扯。   说到这种程度已经够了。      给自己留几分体面吧。      “告诉我你在哪儿。”   他在下命令,而方群玉最讨厌他这幅口吻。宋知兰使唤她,领导指挥她,为什么连他也要?      “我不想告诉你。”一贯温和如玉,不会拒绝人的方群玉,却硬梆梆地回驳他,“你在首都,手还伸这么长,管我在哪儿。”   “我回来了。”      谢霁和说的是,回来。      他生在霖城,没几年,便被母亲带去其他城市,然后回到霖城,其后又辗转去了魔都,首都,各个国家,城市。   没有哪里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家。      人终其一生,有几个人明白,自己从哪儿来,到哪儿去?   可他那么笃定地说,他回来了。      这个词的背后,似乎是他的心之归处她很不想自作多情地理解为是自己所在的地方,但终究是心软了。      方群玉给了他地址,然后稀里糊涂地挂了电话。      桌上只剩一堆残羹冷炙,酒喝空了数瓶,玻璃瓶、易拉罐歪七扭八地倒着。有的人去沙发那边开黑,有的还在边聊边喝。      她有种如坠梦中的不真实感。      坐在她旁边的成小冉忽地凑近,试探性地戳了戳她,“方群玉?小方老师?”   她莫名:“干吗?”      “看你是不是发酒疯,第一次见你这么说话。”成小冉一脸发现新大陆的惊奇表情,“是你当老师之后性子变了,还是只在你哥面前这样?”   她大概没听全,否则,岂会还称谢霁和为“你哥”。      说她迟钝,真是没说错。      “没有,我只是头晕,想吐。”方群玉认为自己意识很清醒,不过,“我刚刚真的很像发酒疯吗?”   “你不信问他们。”成小冉言辞凿凿,“你可是我们班公认的‘没脾气’,也觉得你性子冷不是冷冰冰的冷,是冷淡的冷。我想拉你融入我们,但你好像一直离我们很远,离你哥却很近。”      方群玉沉默。      她很难解释她所表现出来的差别的原因,也没法阐明近二十年来,她和谢霁和的关系演变的历程。   她就像那块水滴下的石头,经年日久,只有那么一丁点变化;而谢霁和是巨浪,是湍流,是台风雨。她一块石头,如何负隅顽抗?      谢霁和到时,方群玉像一只沉在水底的乌龟,安静地匍匐着,因为头晕得厉害,也就没有注意到,包厢里的聊天像被抽帧般卡了一瞬。   直到被人捞起。      她迷蒙地睁开眼,看见男人清晰的下颌线,和一双漂亮多情的桃花眼。   啊,是谢霁和。      他半搂着她,对他们说:“不好意思,方群玉喝多了,我接她回家。”   方群玉站不稳,不得不靠着他,用发烫的脸贴住他带着寒意的外套面料,降温效果聊胜于无,咕哝:“我跟你又不是一个家。”   他低下声,用只有他们俩听到到的音量说:“回你家行吗,祖宗?”      以前谢霁和没少拿“祖宗”“大小姐”之类的称呼戏谑她,这次她却听出来一点……宠溺的味道。      她乖顺地伏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谢霁和带她离开,正要拉开车门,她忽然挣扎起来,“我不想回去。”   “行行行,你说去哪儿?”      方群玉摇头。      于是,谢霁和背着她,漫无目的地走在江边。      树上挂着一串串 led 灯带,红色灯笼,落在方群玉眼里,变成晃动的,模糊的光斑。   她闭上眼,像躺在一艘小船上,任由它被江水推动,将她带向任何地方。      以前他背过她吗?   哦,初中的时候有一次。   她跑步扭伤脚,她不想请假,他又嫌她走得慢,就让她拎着自己的书包,蹲在她面前,让她上来,她犹豫,他没好气:“就背你到校门口,别害我迟到。”      但少年的他的肩膀远没有现在成年的他宽阔结实。      谢霁和感受到喷洒在自己后颈的气息均匀沉缓,小声问:“喂,你睡着了?”   “嗯。”      他乐了:“睡着了还会应话?”   “你好烦。”      “你这么烦我,”他将她往上托了托,“为什么要等我?”   方群玉静默了许久,然后说:“等你回霖城,当面把话说清楚。”      “脑袋被风吹清醒了,就不敢说了是吧?”他像是对她的答案早有预料,“方群玉,你一次次地捅我心窝子,还指望我回头找你?”      她的心像一块冷冻的魔芋,切开,里面尽是冰碴。   她用力地压紧眼皮,怕盖不住那股湿热的液体,让它们脱离控制。      “他们不信我是因为感情受伤,才跑到乡下,其实我没骗他们。”谢霁和兀自说下去,“我想了几年,依然想不通,我们为什么会变成那样。我怪过老谢,怪过宋阿姨,怪过你,结果就是,越想越不甘,越忘不了你。”      他一直没有走出来过。   否则,和她重逢后,岂会把自己喝进医院。      “我妈这次生病,我意识到,我可能恨的不是你们,恨的是在你们的人生中,我是能够抛弃、需要抛弃的不重要的一部分。”   他苦笑了下,“你当年说我用钱换取友谊,是,你说中了,所以我那么气急败坏地否认。”      “我想当别人心里重要的部分,却又装得洒脱,不在乎,最后身边的人浮云一般来来去去,谁也没留下。”      方群玉睁开眼,看着浪叠浪,水逐水的粼粼江面。   嗓子像被某种胶状黏液糊住了,发出的声音滞涩不已:“所以你回来了。”      回了霖城,回到这个开始和结束的地方。      禾青归属霖城的意思是,他离她很近,近得他可以随时去找她;离得也很远,远得可以一辈子见不到面。      她以为永远都是她主动,但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高傲如谢霁和,也曾向她迈出过步子。      谢霁和应:“对。我回来了。”      辞职从魔都回来,安顿好出院的王寒雁从首都回来。   也包括那年除夕前,他很想再也不见她,但还是回来了。      周遭行人、车辆来来去去,一个年轻高大的男人,背一个女生,沉稳而不紧不慢地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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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转折了呀

48 撇清关系

方群玉醒来,看见面前陌生的环境,反应了两秒,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掀开被子。   衣服换了?      关于昨晚的记忆停留在谢霁和将她放到副驾,给她系上安全带,然后她就睡死了。      方群玉环顾一圈,和倚在门口,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的谢霁和对上眼。      大清早的,这幅场景似乎值得任何女生惊慌一番,但她只是懵了片刻,随即冷静下来。      “不用想了,我换的,什么也没干。”谢霁和将一套衣服丢上床,“干洗过了。”   她刚张口,他又把她的话堵回去:“给宋阿姨打过电话了,说你在我这里。”      方群玉失语片刻,问:“你干吗不送我回去?”   他反问:“你觉得你一身酒气地到家,和留宿在她信任的人的家里,哪个更严重一点?”      她说:“再怎么样,你也是男人。”   他耸耸肩,“反正宋阿姨叮嘱我好好照顾你。”      她狐疑地看向他,像是问:你给宋知兰灌什么迷魂汤了?   但他已经转身,留了句“换了衣服出来吃早餐”,便离开房间了。      身上的衣服是谢霁和的,起着可有可无的蔽体作用,看另半边床的整洁程度,他应该没有睡在这里。      方群玉穿秋衣时,自嘲地想,就算他一开始有想法,剥完了一层又一层,兴致估计也淡了吧。      她简单洗漱完,下楼。      谢霁和没正形地坐在餐桌边的椅子上玩手机,听见脚步声,抬了抬下巴,“我吃过了,这些都是你的。”      虾饺,炖花胶,芋角,萝卜糕。   这些是一家她挺喜欢的茶餐厅的招牌菜,因为生意火,不做预制菜,即使不送外卖,也经常要排队。      方群玉坐下,夹起一只虾饺,皮薄馅大,虾肉 Q 弹,爽口不油腻,在醉酒第二天的早上,吃起来很舒服。   她搅了搅花胶汤,这才问:“这套房子怎么……”      谢霁和撩起眼皮,“我让老谢留下的。”   “你还住这里?”   各类用品一应俱全,屋里也很干净,还有水电,不像空置已久的样子。      他说:“没有,但定期有人来打扫。”   听起来就很浪费钱,但他显然不在乎,于是她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点头继续吃这份有些过于丰盛的早餐。      餐后,谢霁和收拾了垃圾,打包带走,方群玉跟他出了门。      她没想到,他送她到家楼下后,要和她一起上楼。      谢霁和理所当然地说:“来都来了,又是过节,于情于理,我都该去拜访一下宋阿姨吧?”   他故意打着宋知兰的名号,让她没理由推脱。      “宋知兰”简直成了针对她的紧箍咒。      “欸,等一下”   正要开门,方群玉突然叫住他。      谢霁和“嗯?”了声。      她本想提醒他不要乱说话,但他若有意出卖她,昨晚她醉得不省人事的时候就出卖了,何苦等到今天。   索性住声了。      一见到谢霁和,宋知兰便亲热地招呼:“霁和,你什么时候回霖城的,你妈妈怎么样?”   他一一回答:“昨天刚落地,她前两天出的院,之后每个月复查一次,暂时没什么大问题了。”      “那就好,那就好。人啊,年纪大了,身体多多少少有点毛病,挺过这一劫,后面就是福气了。”   谢霁和笑笑:“借宋阿姨吉言了,也希望宋阿姨多保重身体,健健康康的。”      见他在宋知兰面前如此装模作样,方群玉不屑地撇撇唇。   被他发现了,余光扫过来。她也不惧,朝他吐了下舌头,他笑意却愈发的深。      聊了会儿,宋知兰问:“今天没什么事吧,中午留下来吃饭?”   谢霁和一脸不好意思:“会不会太麻烦您了?”      “你现在可是开餐馆的人,你别嫌阿姨做饭不好吃就行。”   “那哪能呢。小时候跟我妈两个人在家,她只会叫我吃泡面,现在我就好家常菜这一口。”      “行,家里的菜不多,我去菜场买点。”宋知兰转头对方群玉说,“你陪霁和坐坐。”   方群玉起身,“要不我去吧。”      宋知兰吐槽得毫不留面:“你连条鱼都不敢抓,鱼从水池里跳出来,你只会喊妈妈,你能买着什么?”   方群玉尴尬道:“妈,您别当着别人的面揭我的短啊。”      不待宋知兰接茬,谢霁和幽幽叹了口气:“以前还是哥哥,现在倒成外人了。”   “……”   他明明知道她不是这个意思。      宋知兰笑了:“好了,小玉你招待霁和,我很快回来。”      门关上。   两人面面相觑,方群玉莫名不自在,从果盘里捞起一个橙子递给他,“吃水果吗?”   “不想弄脏手。”      “苹果?”   “我只吃切块的。”      少爷脾气,惯得他。      方群玉放回去,“喝你的水去吧。”      谢霁和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昨晚被你折腾到那么晚,借你的床让我睡会儿。”   她瞪大眼:“我都睡着了,怎么就折腾你了?”说得那么有歧义。      “给你擦身,擦脸,换衣服,又怕你半夜想吐,呕吐物堵住你的喉管把你呛死,一直没敢睡。”      方群玉越听脸越红,起初是羞,后半截是气。   她把他赶进房间,眼不见为净。      谢霁和确实缺觉。      前天早上陪王寒雁出院,昨天去谢良那儿打了个照面再不去,又要被他骂白眼狼然后立马赶下午的飞机飞回霖城。   才落地不久,紧跟着去接方群玉,前半夜守着这个小醉鬼,没睡,后半夜才躺下眯了会儿。      人也不是铁打的,能不累嘛。      但他不着急补觉,先打量了一圈房间。      很小,比她之前的卧室小了近一半,除了床、桌椅、沙发、床头柜,就再摆不下什么多余的家具了,胜在干净、整洁八成是宋知兰的功劳。      谢霁和想到什么,拉开床头柜的抽屉,随手翻了翻。   基本是一些文件资料和证件之类的,唯一突兀的是一只有些旧的钱包。      他打开。      有几张零钱,一小沓证件照,接着,摸到一个尖尖的硬角。      待看清是什么东西时,他微微眯起眼。      果然。   不仅是个骗子,还是小偷啊。      外边。      宋知兰开门,唤道:“来,帮我接一下。”   方群玉跑到玄关,接过她手里的袋子,咋舌:“我们就三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多吧。”      “你不是要去学校了吗,包点饺子,给你带去。”   宋知兰见客厅没人,问:“霁和呢?”      “他进房里睡觉去了。”      方群玉跟到厨房,顺便探一下宋老师的口风:“妈,昨天晚上……”      “怎么了?”宋知兰打量一番女儿,笑了,“你们俩没对好口供?”   方群玉“啊?”了声。      宋知兰在水下冲洗着海带结,说:“霁和就跟我说,你喝多了,去老房子那边睡下了,让我不用担心。”      敢情是他诓她呢。   亏她还提心吊胆的。      然而她心情更复杂了:“您还真是信任他。”      宋知兰说:“霁和看起来桀骜不驯,关键时候,他是能顶事的。有回我晕倒,是霁和送我去医院,忙前忙后地照顾。那个时候他也没多大。”   方群玉一惊:“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你快高考了,霁和正好休假在家,我让他别和你说的,免得让你分心。”   “高考能有您的健康重要吗?”      宋知兰不以为然:“又没多大事,就是太累了。”   方群玉气道:“都晕倒了,还不大吗?!”      “除了让你白担心,告诉你你能怎么样呢?你是可以给我治病,还是替我上班?”宋知兰掷地有声,“你当时最要紧的任务就是高考!”      方群玉语塞。      宋知兰是吃到高考红利的一辈人,她当然把高考看得重于一切;可现在通过高考改变命运,成了小概率事件,并且,这个数值将随着时代的发展越缩越小。   但宋知兰是固执的,守旧的,她不愿意承认她呕心沥血培养出来的学生,在攀登的大部队人群里,被挤得难以前进。      她和宋知兰,谢霁和和谢良,新一代和老一代人的观念,总存在无法跨越的鸿沟。   或许是所成长的时代环境的局限,至少,宋知兰理解不了,方群玉在高考和母亲之间,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母亲;就像谢良也不理解,谢霁和辞掉高薪的好工作,去追逐什么自由。      而他们永远说服不了彼此。      宋知兰看不出来方群玉在生她的闷气,如常地叫她干活,然后不是嫌她动作慢,就是笨手笨脚。      方群玉心中更是委屈。      宋知兰能挖掘谢霁和的优点,却几乎从不夸她。   她之前以为母亲是偏心,于是将怨气转移到他身上,后来才明白,没有谢霁和,也会有无数个“别人家的孩子”。      而且,宋老师对学生花的心思,比对她的多多了。      懂事听话,换来的是这样的差别对待,方群玉难免心有不甘。   即使她如今当了老师,能够切身体会到宋知兰的身不由己,依然委屈于,学生和她之间,她被割舍掉了。      难怪谢霁和有恨。      谁不想被重视,被放在第一位?      哪怕其实并非没有得到爱,只是少了一点,迟了一点,便会不满足。   这就是人性的贪。      谢霁和没睡多久,醒来后帮宋知兰做饭,宋知兰还讶然这位大少爷什么时候开始沾阳春水了。   “大学搬出去一个人住,多少学了点简单的。”      方群玉心里平衡了点。   宋知兰也没有多关心她这个便宜“儿子”嘛。      这时门忽然响了,方群玉去开,不想,竟是夏寻文。      他斯文地笑着,“小玉,元宵节快乐。”   “啊……元宵节快乐。”      夏寻文见她面色为难,以为突然的拜访令她不快,便解释道:“刚刚有人送了我妈两盒燕窝,她托我送一盒给宋阿姨,就没有提前打招呼。”      方群玉正要接话,一道男声插起来:“哟,好巧,这不是夏老师吗,快进屋呀,杵在门口作什么?”      夏寻文看过去。   男人穿着一件鸦青色薄毛衣,袖子挽到小臂,两手湿淋淋的,正用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      不是谢霁和是谁?      这一副俨然是男主人的口吻,带着过于明显的挑衅意味。      被针对的夏寻文听出来了,方群玉自然也听出来了。   她瞪谢霁和一眼,扭过头又迅速换了张脸,客客气气地对夏寻文说:“夏老师,谢谢你的好意,正好在做饭,你一起吃点吧?”      听见这个称呼,夏寻文暗暗蹙了下眉。   他本只是受母亲之托,前来送礼,没有蹭饭之意,但即刻改了主意,应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谢霁和轻“啧”一声。   方群玉要去倒茶,路过他,用肩膀顶了他一下,低声警告:“别阴阳怪气的。”      他俯低脑袋,贴近她的耳廓,与她耳语:“怎么,这么维护你的夏老师?”   “我们就是普通同事。”      “是吗?”   谢霁和呵气一般地反问,在她看不见的角度,挑起眼尾,扫过不远处的夏寻文,继而落在她小巧的耳尖上,伸手捏了捏,“他也和你想的一样吗?”      方群玉知道他又犯浑了,不予理会,把他撞开,去倒了杯热茶,递给夏寻文。   “夏老师,喝茶。”      夏寻文的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就在前不久,他还欣喜于他和方群玉走得愈发地近,亦只当她对他有些疏远的客气,是她的性格使然。   可今日亲眼所见她和谢霁和的互动,方知晓,她真正和亲近之人的表现是什么样子的。      她叫回之前的敬称,是为了在谢霁和面前和他撇清关系吗?      谢霁和。   他于她而言,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夏寻文意识到,他所产生的危机感,是对方故意引导的,而他不可避免地中招了。

每天一章,暖暖的

今晚回家比较晚了,只写了两千字,更在48章后面了??

来了~

亲亲

49 一个巴掌,一个吻

宋知兰坐主位,方群玉对面是夏寻文,左首是谢霁和,但最根本的问题在于,这两个男人同桌。   为了安然地吃完这顿饭,方群玉采取两头都不搭理的战略。      可谢霁和岂会是个老实的主?   一正式动筷,他就直冲夏寻文而去:“夏老师能喝酒吗?”      夏寻文推推眼镜,摇头,“我酒精过敏。”      他是不是酒精过敏无从得知,至少能绝了谢霁和灌他酒的念头。      谢霁和意味不明地叹道:“可惜了。”   夏寻文从善如流地接:“是,没法陪谢老板喝一杯了。”      谢霁和笑道:“我倒是可有可无,我可惜的是,哪日若与佳人相伴,缺了酒,难免有所缺憾。”   他将话头抛给方群玉:“小玉,你说是吗?”      方群玉夹菜的动作停住,斜睨他一眼。   他冲她抬了抬眉尾。      这人是生怕宋知兰察觉不到吗?      “小玉应该不怎么喝酒吧。”   夏寻文的原意是替方群玉解围,不料却弄巧成拙。      谢霁和手指微屈,抵在唇边,却没掩住那声低笑显然,故意的成分居多。   “夏老师,小玉说你们是普通同事,看来你们还真是不太熟啊。”      夏寻文看看他,又看看方群玉,神情闪过一丝窘迫。      方群玉夹一筷子排骨放谢霁和碗里,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哥,你多吃点菜。”   多吃点,最好把嘴闭上。      谢霁和偏不如她意,他把感动演得夸张:“你还记得我爱吃排骨啊。”      “……”   菜是宋知兰特意根据他的喜欢买的,排骨是他自己做的,这也能扯到她身上?      谢霁和拨开葱花,夹起一块鱼肚肉给她,“妹妹,你也多吃点。”      宋知兰不会处理鱼,总是做得特别腥,可方群玉喜欢吃,尤其是清蒸鲈鱼鱼肚那一块。如果与外人一起吃,宋知兰会认为一条鱼刚端上桌,她就夹走一大块,很不礼貌,最后她便分不到多少。   但谢霁和从来不是守规矩的人,那一整块全归她了,碗都快装不下了。      方群玉实在忍无可忍,在桌下踩他一脚,示意他别太过分。      谢霁和见好就收,后半场就安分下来了。      饭后,夏寻文帮宋知兰收拾碗筷,谢霁和说:“夏老师,你是客人,哪能让你动手,我来吧。”   方群玉:“?”      谢老板,你做生意练出来的是厚脸皮吗?      方群玉不得已说:“哥,你这两天不是累了吗?早点回去休息吧。”   宋知兰皱眉,低斥道:“刚吃完饭,你怎么就急着赶人走?太不讲礼数了。”      谢霁和适时说:“我下午确实有事,宋阿姨,今天就不多陪您了,下次有机会再来看您。”   又看向方群玉,“辛苦妹妹送我一下?”      他们是该单独聊聊。      “夏老师,你再多坐会儿,我送送他。”   夏寻文眼神晦暗不明,应了好。      方群玉穿上外套,和谢霁和一道下楼。      天色呈浓灰色,像小孩子的铅笔画,走出楼道,有芒刺般的轻微痛感,方知道下雨了。   过年到春暖花开的这一段时间,或许是南方最冷的时候,风像沾了冰水的鞭子,剐在皮肤上,生疼。      他们去了家超市,借门口的雨棚避雨。   谢霁和进去又出来,手里多了瓶易拉罐,一只手拿着,食指扣住拉环,一扯,“刺啦”冒出气泡。      方群玉说:“少喝点。”   “汽水,不是酒。”      她知道,她是想说太凉了,对胃也不好。   但一想到说出来容易让他蹬鼻子上脸,就咽回去了。      这时,面前出现一根棒棒糖,葡萄味的,方群玉撇撇唇:“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还拿这个哄我。”   谢霁和倾过身来,歪头看她,“真生气了?”      她别开脸,鞋跟磕了磕后面的小台阶,“没有。”   他说:“你回去,宋老师肯定会问你,我们怎么回事。”      亏他还知道。      “你就说,男人最懂男人,我作为哥哥,帮你考察夏寻文。”      竟然连理由都替她编好了。      方群玉接过棒棒糖,剥开塑料纸,填进嘴里,含糊地问:“那你考察出来的结果呢?”   他权当她接受这个找补方案了,直起身,笑了笑,“客观还是主观?”      “有什么不一样吗?”   “当然有。”谢霁和说,“客观上,他外形六分,举止谈吐七分,性格七分,综合来看,及格以上,优秀远远不及。”      方群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能得到你及格以上的评价,说明他确实是个不错的人。”   他又说:“主观来看,他不配。”      “那谁才配?”她抬眸,眼珠黑白分明,答案似写在眼底。   谢霁和装作不懂:“谁配不是你说了算?”        雨下大了,牛毛变成了豆大的珠子,噼里啪啦地砸在雨棚上。      方群玉垂眸,雨被风吹进来,脚前的地面上显出星星点点的水痕。   “我说了不算。夏寻文也好,或者别的当老师的,公务员的,国企的,配不配,都不是我说了算。”      谢霁和的声音比雨还凉,比风还利:“你也就敢在我面前刚。”   他看不惯她这副对现实束手就擒的样子。      “你不知道,我小时候我妈一边照顾我,一边上班有多累。她现在落下一身病,结节,高血压,经常头痛,腰也不好。我不想她再为我烦心。”      “你如果甘心,当年你为什么招惹我,那天早上你为什么不推开我?你又为什么留着这个?”      方群玉看过去,他捏着那张拍立得。   她用愤怒掩饰慌乱:“你怎么乱翻我东西?”      “你还恶人先告状上了。”   谢霁和像是预先料到她要抢,背过手,“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偷走的。”      “本来就是你未经允许偷拍我。”她扑到他身上,去夺照片,“还给我!”      “方群玉,你的自我意识被你压制,可只要没彻底驯服它,它终有一天会反抗。”   他一边躲她,一边说着:“和我偷情是第一次吗?不见得。但肯定不是最后一次。以前你能抽身,以后呢?你敢保证它不会脱离你的掌控吗?”      方群玉停下来了,喘着气,因为寒冷,因为被揭穿,肾上腺素上升,两颊绯红。      “那你呢?”   她后退,急促的呼吸慢慢平复,手指蜷起,“你敢和我解释,你在背后写的那句话什么意思吗?”      昨晚两人充其量算是从两座山头走下来,在悬崖前止步,遥遥相望,没人率先走上那道独木桥。   怕跌落,怕粉身碎骨,更怕没有重来的机会。   她在逼他上去。      “有什么不敢的?”   谢霁和双眸紧紧锁住她,“不止是日出的那一刻,不止你刻意的接近,更早的时候,我……”      “谢霁和!”   方群玉突然惊慌,出声打断他。关于后续的圆场,她却大脑一片空白。      “你别说……”      两个人该如何同时通过独木桥?   再想想吧,再想想吧。      她现在很乱,她做不到理智冷静地听完并回应他的坦白,她害怕自己又一次搞砸。      到时也许他们就没有第二个四年了。      方群玉抓了抓头发,脑子里乱糟糟的,还是决定选择逃避:“雨下大了,我回去了。”      谢霁和没应好,也没应不好。   在她转身的瞬间,他拉过她的手臂,向前一跨步,缩近她刚刚拉开的距离,冰凉的手贴住她冰凉的脸,彼此的触觉都迟钝了。   直到他灼热而霸道的气息覆上她的唇。      他不打招呼,一来就是要吞掉她舌头般的深吻,方群玉没有心理准备,很快就濒临窒息。   她拼命挣开,扬手甩了他一巴掌。      不重,轻轻的一声脆响,但对他尊严的打击,已足够她对他的强吻回以报复。      但谢霁和伫立在原地,像是无知无觉,甚至无比冷静地说:“记得,别的男人这样吻你,用力扇,不要手下留情。”      冰冷潮湿的水雾缓慢地入侵他们的灵魂。   每一寸心事都淋漓如雨幕。      灵魂湿重,多余的水从眼角溢出,滚落。   方群玉踮起脚尖,圈住谢霁和的脖颈,献上双唇的同时,他也俯低头,摘获她的吻。      掉落的易拉罐瓶口汨汨淌出液体,流进雨下,被雨水带走。      ……      方群玉要弯腰换鞋,才发觉自己一直捏着那根棒棒糖。   小时候能吃的零食少,她最爱吃的就是糖,现在嫌甜得发腻,但还是在口里嚼碎了。      她进了屋,宋知兰拍去她羽绒服上沾的雨水,说:“我看下雨了,还想给你送伞,没想到你回来了。”      “夏寻文呢?”   “你一直没回来,他就走了。”        走了也好,她实在没精力应付他了。      方群玉坐到沙发上,手伸到小太阳前烤着。      宋知兰给她泡了杯红糖姜茶,“喝点,别感冒了。”   方群玉吹凉,小口地抿。      宋知兰一直看着她,欲说还休的样子。   方群玉犹豫要不要说实话:“谢霁和……”      宋知兰先丢出重磅炸弹:“霁和喜欢你,是吧?”   方群玉哑然。      “我抓过那么多早恋的学生,我能看不出?但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方群玉摇头,“……我也不知道。”      “霁和是很好,品貌不说,他聪明,有魄力,像他爸爸。”      这样的开头,必然要接一个“但是”。   方群玉耐心等待。      然而宋知兰只是委婉地提点她:“你们还年轻,很多事情讲究感觉,可婚姻不是交朋友,靠着感觉过一辈子的又有几个?你们各方面差异太大,你抓不住他,他也未必愿意落在你掌心。我和你谢叔叔就是前车之鉴。”      方群玉问:“妈,你爱过谢叔叔吗?”   宋知兰笑了,是笑她天真,“我们这个年纪了,还说什么爱不爱的。”      “那爸爸呢?”      这下宋知兰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方群玉想,宋知兰让她继续姓方,没和谢良领证,也许是还忘不了那个英年早逝的男人。   她看过他的老照片,典型的读书人的模样,儒雅温柔。对她来说,陌生得就像街头擦肩而过的任何一个路人;可对宋知兰,那是实实在在的带有感情的回忆。      她不需要宋知兰的答案了。      感情是一场疾病,是自己才感觉得到难受,感觉得到痊愈的痛症。   母女俩无法和彼此感同身受。      方群玉忽而想到谢霁和走前问的那句:“和我接吻,还觉得刺激吗?”      刺激吗?        或许,二十多年后,她也能不以为意地笑着说,什么爱不爱的;但当下只有二十多岁的方群玉,心灵像夏季的海洋,充满着热烈的不确定性。      她在漂流,在漩涡里旋转,在台风眼里担忧暴雨。   是如此的刺激。

要在一起了吗??

快了!在一起之后也就快完结了??

等更新!!!

不要哇劳斯,还没有看意识流车车呢,还想看更多高中恋爱期间的小故事嘿嘿

50 别扭的家伙

这天,冷气流南下,省内多地先后下雪,禾青天空乌沉沉的,雪却迟迟未落。      学校收到上级通知,放假一天,方群玉窝在宿舍里看剧、睡觉,傍晚时分,接到一通电话。   是一个叫赵雨婷的妈妈打来的。      母女俩吵了一架,赵雨婷离家出走,现在天黑了,还没回家。赵雨婷妈妈说,雨婷平时很喜欢方群玉,希望方群玉帮忙找找,劝她回家。   说到后面,她焦急得发出哭腔,那是一个母亲对下落不明的女儿的焦急。      方群玉望了眼天色,一边找衣服,一边打给谢霁和。      强烈车灯光束冲破黑暗,狂风在外面群魔乱舞,似在为即将到来的雪扫清障碍。      方群玉忧虑得抠着手机壳。      谢霁和睨睨她,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兼职警察,又是拯救失足少年,又是寻找离家少女。”   方群玉说:“你别打趣我了,我没心情理你。”      “不过我很欣慰。”      闻言,她看向他。      “发生事情,你都是第一时间想到我。”      方群玉莫名从他平淡的口吻里,听出一丝得意?      她本来是打算找陈超兴的。他是当地人,心肠也热,平时看见女同事遇到困难,都会搭把手。   转念一想,万一到时在学校里传开,众口铄金,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影响小姑娘。      她不是很信得过陈超兴。      谢霁和爱怎么揶揄她就怎么揶揄吧,至少他不屑于干背后论人是非的事。      到达赵雨婷家,一个中年女人迎接他们。   她都顾不上问谢霁和的身份,直接一把抓住方群玉的胳膊:“方老师,你说怎么办啊,我给亲戚朋友的电话打遍了,她常去的地方我也找了,都不在。”      方群玉皱了下眉,问:“你报警了吗?”   赵妈妈说:“这还不到二十四小时啊,派出所不会立案吧。”      谢霁和拨掉赵妈妈的手,隔开她们两人,“对于儿童失踪,‘二十四小时失踪人口不予立案’的说法是谬误,孩子离家出走,你应该先报警。”      方群玉掐他一把,问赵妈妈:“她带手机和钱了吗?”   “我把她手机砸了,钥匙在这里,我不知道她身上有没有钱。”      方群玉暗吸一口气,这架吵得不小啊,再看屋里,一片凌乱。   她想了想说:“你先报警,家里要留人,以免雨婷回来,我们出去找。”   赵妈妈双眼含泪,一个劲地点头:“好,好,方老师,拜托你。”      从赵家离开,谢霁和说:“你别逞能,她妈妈都找不到,你上哪儿找去?”   他不是泼她冷水,而是天黑了,天寒地冻的,没有目的地瞎找,太受罪了。      “赵雨婷爸爸是开卡车的,前两年一个雪夜,高速路上发生连环追尾,他为了避开人,猛打反向盘,最后,那起车祸就只有他没了。之后,赵雨婷妈妈一个人抚养孩子。”      “所以,你是因为遭遇相像,同情她?”      方群玉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她很敏感,内心有一个封闭起来的,大人不了解或许也是不想了解的小世界。”      她每周都会布置周记当作业,不限体裁和题材,自由发挥空间大。   但他们那帮小兔崽子要么从网上抄,要么写些狗屁不通的东西敷衍她,唯独赵雨婷的作文常常被她拿出来当范文。      没有多么惊艳的辞藻,但她对这个世界,对自己,有着超乎她的年纪的,细致独到的观察。      赵雨婷会喜欢方群玉,大抵也是得到了她的欣赏的缘故。   小孩的心思很单纯,谁对她好,她就喜欢谁。      “她写过,她喜欢到空旷的地方呼吸草木、溪流的气息,感觉和自然融为一体。”      现在想来,她应该是反感和人相处,想要逃避现实,才希望成为自然界的一部分。      她和她妈妈吵架,她会想去哪儿?      方群玉看向谢霁和:“你知道附近哪里又有山林,又有水流吗?”      谢霁和来过这片地区的水库钓鱼,对水域尚算熟悉。   以赵家为起点,他沿途开过去。他们猜,她不会离家太近,也走不了太远,停在差不多半小时步程的地方,下车打手电筒寻人。      今夜无月,只有远处有零星的灯火。   河边天昏地暗,地形不平,又有许多碎石、枯枝,很不好走。      方群玉忽地想起什么,扭过头。      谢霁和刹车不及,险些撞到她,脚下踉跄,发出一阵混乱的响动。   “干吗突然停下来?”   仔细听,尾音有几分飘忽。      方群玉抿了抿唇线,不吭声,伸手,握住他垂在腿侧的那只。      谢霁和一怔,耷下眼帘。      她的手比他的小太多,掌心柔软,十指纤纤;论力量,也小他太多,腕骨细得仿佛他一反手就能扭断。   偏偏,握他握得那么紧,叫他没有一点挣扎的余地。      方群玉什么也没解释,就这么牵着他往前走。      谢霁和见状,暗嘲自己:床都上过那么多回了,拉个手而已,大惊小怪的,像个没谈过恋爱的毛头小子。   哦不,本来也没正儿八经地谈过。      他大迈一步,和她并肩而行,以一种若无其事的语气说道:“方老师,你是觉得,我这么大的人了还怕黑?”   “都让你不要这么叫我了。”她说,“怕黑就怕黑,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      “你倒是记仇。”还用他之前的话回敬他。   她笑了下:“彼此彼此。”      两人交握的手,竟成了在茫茫寒夜里,彼此唯一的热量来源。      沿河找了一二十分钟,喊得嗓子又干又涩之际,方群玉感觉脸上一凉。   她仰头,喃喃道:“下雪了。”   谢霁和“嗯”了声:“今年的初雪。”      “不知道赵雨婷情况怎么样。”   “……”      你跟她谈浪漫,她跟你聊学生。      谢霁和说:“她会不会不在这边?”      方群玉极力回忆着,有没有赵雨婷妈妈不知道,但对她意义特殊的地方。   正要放弃,手电一晃,她似乎看到树后一道人影。      她连忙上前,喊着:“赵雨婷!”      赵雨婷见被方群玉发现,想跑,谢霁和腿长脚快的,迅速将她一把截住。      他们这才注意到,她浑身湿透了,嘴巴冻得发紫、颤抖,整张脸毫无血色。      比天气更冷的,是方群玉的心。   她难以想象,十三四岁的女孩子,经历了怎样的绝望,才变成这副模样。      方群玉慌慌忙忙把赵雨婷的湿外套扒下来,转而将自己的羽绒服给她披上,不断地摩擦双手,去焐她的脸和手。   “你怎么样,好点吗?”      赵雨婷大概没想到,方群玉第一句不是责怪,而是关心,一下子崩溃了,扑到她怀里,“哇”的一声哭起来。   方群玉搂住她,轻拍她的背,“没事没事,老师在呢。”      谢霁和看到这幅场景,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更在乎一点自己?      他脱了外套从背后包裹她,说:“我去把车开来。”      “谢霁和!”   方群玉叫住他,语言功能好似一下子失效了,眼神戚戚,像条快枯涸的河。      谢霁和看懂了,也听懂了,说:“我知道,我会小心的。”      不到十分钟,谢霁和接她们上车。      车内暖气开到最大,赵雨婷的手还是冰的。   她靠着方群玉抽抽搭搭的,其中有濒临死亡的后怕。      方群玉得知,母女俩吵架的起因是,赵雨婷在网上发表她写的小说,被母亲认为沉迷手机,母亲一味责怪她,她也犟,不愿意说实话。今天母亲一怒之下砸了她的手机,她跑了出来,母亲也没追她。   赵雨婷在河边待了很久,越想越委屈,萌生轻生的念头。河水正处枯水期,水位浅,没将她溺死,她太害怕,又自己爬上了岸。      方群玉又急又心疼,但她必须冷静,让赵雨婷知道反省。      “你以为人生是游戏吗,读个档就能从头再来?你不是喜欢读书、写作么?陀思妥耶夫斯基你看完了吗?茨威格,海明威,伍尔夫呢?鲁迅说‘没有思索和悲哀,就不会有文学’,对于很多作家来说,痛苦是他们创作的养分。但你命都没有了,何谈创作?”   “你才十几岁,你还没有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你有大把的青春年华去做你喜欢的事,等你长大了,你也会拥有更多的自由、权利。这一切的前提是,平平安安地活着。”      方群玉抚了抚赵雨婷的头发,声线温柔:“答应老师,以后再也不要这么草率地决定你的生命了,好吗?”      赵雨婷哽咽着,良久,才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方群玉把赵雨婷送回家,又和她妈妈聊了很久。   丈夫去世,她把所有期望都放在唯一的女儿身上,她的爱不仅压得赵雨婷喘不上气,自己也被困束在囚笼里。      方群玉深知,一滴水拯救不了干旱的沙漠,但若能让一株枯草获得一线生机,也是值得的。      她从赵家离开,看见谢霁和倚着车头,微微仰头。   雪比回来时下得更大了,漫天飞舞,又纷纷扬扬地坠落。他肩上浮了一层白,底下的车灯打着,皮肤几乎透明,有玉质感。      他的外套还在她身上。      方群玉快步走过去,“你怎么不进车里?”   谢霁和移回目光,“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她不解:“我知道啊。”   他还说了两遍。      谢霁和抿了下唇,没说什么,拉开副驾门,她坐上去,他弯腰替她系上安全带。      方群玉察觉出他的情绪有点怪,但她嘴巴说干了,不想再开口,只是等他也上车了,扣住他的右手。      “你还牵上瘾了?”   “嗯哼。”      谢霁和被她摆烂的态度气笑了:“那我怎么开车?你想一车两命吗?”      行吧。   方群玉松开,“又欠你一个人情。”      “欠着吧,”他发动车子,语气淡淡,“你欠我的还少吗?”      也是。   他们之间的账哪算得清。      大雪遮挡视线,幸好下得不久,地上还没积雪,谢霁和开得慢,倒还稳当。   不过……      方群玉问:“你不送我回学校吗?”   “你们那破宿舍,热水限时供应,空调也不顶用,回去干什么?”      “你怎么知道?”不对,“那我住哪儿?”      谢霁和瞟她一眼,不言而喻。      车很快停在「霁色」。   纵是觉得被“绑架”了,方群玉又冷又累的,也懒得逃了。      一前一后下车,谢霁和冷着脸,把手递到她面前。   “又找我要房费?我还是回去吧。”她那点工资,可经不起被他敲诈。      他没好气地拉过她,带着她去后院。      方群玉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不仅是他那个动作的意思,还有他强调初雪的含义,“扑哧”笑出声。   他听见了,威胁似的捏了捏她的手心。      一路上,几次碰到他店里的员工,和他打招呼的同时,好奇探究的目光忍不住投向他背后的方群玉。   她尴尬得不行。      进了谢霁和房间,他打开衣柜,翻出一件出来,二话不说,把她推进浴室,“洗完澡再出来。”      方群玉低头看看自己,因为抱赵雨婷,衣服湿了一大片,贴着皮肤,又湿又冷,她自己都没意识到。   她心中发笑,世上哪有这么别扭的家伙。

51 初雪

窗户玻璃上凝着一层水汽,方群玉伸手胡乱涂抹,院子里的灯光暖黄静谧,风停了,雪无声无息地下着。   门被推开,谢霁和端着可乐姜汁进屋。隔得这么远,她都闻到一股辛辣味。      方群玉穿着男人的衣服裤子,本就宽松过度,还裹了条毯子,盘腿坐在沙发上,脸从堆叠的布料里露出来,愈发显得小。   她一手支颐,巧笑嫣然:“谢老板还要亲自招待客人?”      谢霁和瞥瞥她,刚洗过澡,她面庞白净,几乎赛过屋外的新雪。   “你在高兴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到一件旧事。”她放软语气,“我能不喝吗?”   他铁面无私:“撒娇没用。”      姜是磨成末放进去煮的,味道格外冲,可乐也盖不住。   她吸了口气,蹙着眉,视死如归般,一口饮尽。      谢霁和接过喝空的碗,以手覆住她的手。   方群玉仰头,笑意加深,“进屋了还要牵着?”      她一副将他拿捏得死死的神情,太像当初,轻而易举地骗他身心。      摸到她的手已经回暖,谢霁和又像被烫着似的甩开,“不是说‘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方老师你这么有奉献精神,我是怕你冻死。”      方群玉对他的嘴硬心软已经习以为常,看了眼窗外簌簌飘落的雪,“大一开学前,我说,希望霖城下初雪时,你能回来。”      谢霁和没作声。      “结果那年冬天没有下雪,后来我们也没有在一起了。”   她从毛毯里站起来,不需要那么费劲地仰望他,轻轻地说:“你还记得啊。”      “是啊,记得清清楚楚。”      方群玉心口一热,却听他又说:“记得你怎么说甜言蜜语,把我哄得团团转的。”   她咬了咬下唇,眸光微闪,“哦,原来是记仇。但,大晚上的,你把我拐到这里来,你也不无辜。”      谢霁和坦然承认了他的居心不轨:“不是你说,我是共犯?”   为了配合这句话,目光下移,扫过她的双脚。拖鞋大了好几个码,前面松松垮垮,后面空着半截。像小孩偷穿大人的鞋。   这令他心里生出一股奇异的感觉,以至于当她拍打他的胳膊时,他才回过神他拦腰抱起了她,尺寸不合的拖鞋掉落在地。      谢霁和将她放在床上,方群玉刚坐起来,便被他吻住。   他单膝跪抵床沿,俯低身,一只手轻捏她的下颌,另只手撑着自己。      她还没做好回应或是拒绝的决定,他放过了她的唇,亲亲她的额,随即是鼻尖,脸颊,落下一枚枚干燥温暖的吻,手也不停,指腹有意无意地摩挲她的皮肤。      方群玉想起夏寻文说他很会炒热气氛。   不管是派对的,还是两个人间的……暧昧氛围。      她呼吸收紧,喉头一阵发干,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殊不知,自己已然全盘丧失主导权。      接吻忽而中止。   她的心悬在那儿,上不去,下不来,有些不安。      谢霁和指尖划过她的咽喉,用气声问:“紧张,还是心动?”      方群玉发不出声音,任由他解开她的衣衫纽扣。解到第二粒,他拨开一边衣领,啄吻她精巧的锁骨,圆润的肩头。   湿热的气息仿佛羽毛,撩惹得她浑身过电般的酥痒。      “谢霁和……”   声音一出来,把她自己都吓一跳。像吸饱水的玫瑰,肆意绽放,妖艳异常,又在风中哆嗦,抖掉几滴露水。      “呵。”谢霁和低笑,拢了拢她的衣服,忽地后撤,“睡吧。”      一直到他洗完澡,熄了灯,方群玉都还没反应过来。   就这样?没了?   不对,时间这么早,睡哪门子觉?      等等,他是不是故意耍她?      谢霁和那边亮着一盏小夜灯,他面朝光源侧躺,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方群玉小声问:“欸,你为什么怕黑?”   “你不爱吃葱,也有理由吗?”      就知道他没睡。      “口味是基因选择,怕黑多数是心理障碍。不过你要是不愿意说就算了。”      谢霁和翻了个身,看向所处黑暗的另一边的她,淡声道:“小时候我躲到衣柜里,想等我爸妈回家吓他们一跳,等得太久,我不知不觉睡着了。我醒来的时候,屋里一片漆黑,我走出去,把灯打开,我第一次看见我妈那么惊慌失措的样子她在和一个陌生男人接吻。”   “后来他们开始无休止的吵架,直到离婚。也许是那时候留下的心理阴影吧。”      方群玉失语。   她只知道谢良和前妻离婚,是因为他工作太忙,感情淡了,没想到有这一出。      他那时才几岁?亲眼看到妈妈出轨,得有多难受?      方群玉往他的方向挪了挪,伸手捋了捋他睡乱的头发,然后拍了两下他的脑袋。   她神情认真,力道不轻不重。      心脏像“咕咚”一声跳入池塘的青蛙。   谢霁和偏又牵引唇角,扯出一抹无谓的笑:“怎么,方老师把我当你的学生了?”      他这么一说,本来没有别的意思的方群玉,顿感自己像勾引学生,师德败坏,该被千夫所指的罪人。   她气恼道:“不要叫我老师,尤其是在床上。”      谢霁和从善如流:“小玉。”      普普通通的两个字,怎么从他口里出来,多了一种缱绻的意味?   她脸热,往被窝里缩了缩,瓮声瓮气地说:“……再换一个。”      他语气不爽:“怎的夏寻文叫得,我就不行?”   “你跟他又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她张了张嘴巴,谢霁和已经自问自答了:“哦,他是同事,我是‘哥哥’。”      最后两个音节故意拖长,方群玉听得脸热愈甚,他又说:“不,谁长大了还会跟哥哥睡一张床?不是学生,不是哥哥,那我是你的谁?嗯?”      她压着嗓:“你烦不烦?”      谢霁和啧声,刚刚是逗她,现在是真不爽了。      他好胜,他被骗过一回,这次他想让她亲口承认他的身份,而不是继续不明不白地和她厮混。   几年前的覆辙,有什么好重蹈的?      他认为他说得够直白了,就换来的她一句“你烦不烦”。      人人皆说好马不吃回头草,吃一堑长一智,结果他不仅回头了,而且又是没脑子地上赶着。      谢霁和心烦气躁,为她的模棱两可,也为自己的方寸大乱。      他重新背过身,阖上眼。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他酝酿不出半点睡意,烦躁道:“你好吵。”      方群玉好生冤枉:“我都没动。”   “我说你的心跳。”   “……”      她说:“那没办法,我控制不了它。”      谢霁和开始后悔带她回「霁色」,完全是给自己添堵。   刚生出这个想法,便听见旁边窸窸窣窣的动静。是她起身,开始换衣服。      他声音骤然冷下来:“方群玉,你又想走。”   “免得给你添堵。”      谢霁和一噎,胸口起伏着,呼出的气变粗,嘴唇蠕动,发出一个几不可闻的音。      方群玉的动作停了,问他:“你说什么?”      光在他脸上照出一道分界线,像也将他的心劈成两半,一半是藏在暗处的真情,一半是曝于光下的伪装。   谢霁和自暴自弃似的闭了下眼:“别走。”      她撑着床沿,倾身,凑到他面前,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谢霁和,你其实和我一样,真正想要的,从来不敢说出口。”      谢霁和掀开眼睑,眸子转向她,某种情绪流动着,她发觉了,也意识到了危险,却没来得及逃脱。   他扣住她的后脑勺,仰脸吻上去。      两人位置颠倒,期间吻也不曾中断。      方群玉才穿上的衣服又被脱了,她像一条刚捞上岸的鳗鱼,通体覆着一层黏液,变得滑溜溜的。   谢霁和的手也好似无处可着,一会儿在她心口,一会儿滑到她脊骨,最后,五指插入她的发中,教她把舌头伸出来,在空中纠缠着,互相挑逗着。      每进入一次,都是他在告诉她,他想要什么。   要她记住他的力度,要一次心无旁骛的欢爱,要和她生也一起,死也一起。      方群玉咬紧唇,不是害羞,是她听见外头有人经过。      今年的第一场,也可能是唯一一场雪,值得人们为之欣喜若狂。   他们似乎在离得不远的地方拍照,有说有笑。      虽然他房间的窗帘拉得严实,但显然,墙体的隔音效果一般。      谢霁和左手抓着她的两只手腕,扣在她头顶上方,右手按压她的小腹,隔着薄薄的皮脂,感受自己的形状。      方群玉瞪大了眼,扭动身躯,试图与他的掌控欲作抵抗。   然而,这只会加剧快感。      她头皮一阵发麻,牙齿松开了唇,轮到声带用力,空气震颤,牵动他的神经。      “嘘。我不想让别人听见你的声音。”   谢霁和将她翻转,扯来被子,盖在身上。虽然动作受限,但一切动静都得到了掩护。      ……      热气散不出去,闷在被子底下,皮肤烫得厉害。外面下着雪,方群玉却感觉自己是一块正在融化的黄油。   她妄图离热源远一些,可还没来得及感受另半边床铺的凉意,又被男人捞回去。      人的欲望得到满足,看待问题的角度就会偏向乐观,谢霁和餍足了,于是无所谓地想,不管她把他当什么,反正她此时此刻和他在一起。   他收了收缠着她的四肢,下巴抵着她的发,不叫她有丝毫逃脱的可能。      方群玉放弃挣扎了,靠着他的胸口,在他的气息里,意识越来越模糊,直到陷入沉睡。      深夜,雪小了,仿佛进入了真空世界,没有一丁点声音。

谢总又一次堕落了

终于又吃到嘴了!!

这几天需要出一趟远门orz有空会写,剩下只有几万字了,七月中旬会完结~(#‵3′)

几天更新一章啊

默默等待

52 相拥而眠

方群玉朦朦胧胧地感觉热,像是被被子裹住了,下意识地挣了挣,却纹丝不动。她一睁开眼,入目即是男人略生出青茬的下巴。   是谢霁和的胳膊搂着她。      他们居然同床共枕了一整夜。      过去总被闹钟催促,趁着天未亮分开,这是头回睡到自然醒,而且还是如此自然的相拥而眠。      他没醒,方群玉像被什么吸引,鬼使神差地,目光细细描摹他的睡颜。   她忽然发现,他睫毛原来这么长这么翘,不密不疏,像把小刷子;高挺的鼻翼打下一片阴影,因为侧躺,他半边脸挤压得变形,反而显得柔软许多,让人情不自禁想……捏捏他。      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触上他的脸。      指下的手感好极了,方群玉内心小小挣扎了下,决定屈从内心。   指尖从脸颊滑到额头,再到眉,他眉弓立体度高,因而有明显的起伏,然后是鼻梁……      怕吵醒他,轻如蜻蜓点水,却又似视若珍宝,才这般小心翼翼。      一个大男人,皮肤保养得那么好做什么,偶像包袱真重。   她腹诽。      “我知道我长得好看,但是你也不用一大清早就对我上下其手吧。”      方群玉一激灵,条件反射地缩回手。      谢霁和的眼睛仍闭着,嘴唇张合着,吐出这么一句。      她吐槽说:“胡老师要是知道你这么乱用成语,估计又要气得拍桌子。”      他高中毕业后,他语文老师来教她们班,总拿他所在的理科班和她们文科班作比,他是典型的反面教材性子太狂,不重视语文,所以永远考不过第一名那个女生。   估计他当时没少被批,但依然故我。      现在也是。      谢霁和不以为意地从鼻腔里发出声“嗯哼”,未完全清醒的情况下,声线低沉,兼有沙沙的质感。   叫人气也气不起来。      他懒声道:“好学生才会在乎老师会不会生气。”   静了两秒,他想起什么,没什么诚意,但对他来说很是难得地道歉:“不好意思,忘记你现在是老师了。”      方群玉扯了扯唇角:“你说得也没错。”   他们才不会在乎她的乳腺健不健康。      谢霁和打了个哈欠,脸埋进她颈窝,说话的时候,热气喷洒,激起颈上细小绒毛霎时直立:“今天周末,你不用上班吧,怎么起这么早?”   “生物钟。”   “再陪我睡个回笼觉。”他无意识地蹭了蹭,短发柔软又带给她刺挠感,痒到心底里去了。      这样的对话,这样的动作……他们就像是,平凡尘世间一对平凡的小夫妻。   方群玉的神志陡然清醒。      她拿开他的胳膊,作势要起身,“我要回去了。”      谢霁和一把将她拽回来,她的背跌入他的怀抱,臀下也感到一根勃发的家伙什。      “把我弄成这样,就想一走了之?”      方群玉有些无语:“昨天晚上还没够吗?”   她不记得折腾了几回,总之,她最后是一点力气也没了。      谢霁和咬上她的耳骨,牙齿慢条斯理地研磨,声音含糊:“几年没吃过肉的孩子,你给他吃一顿就够了吗?”      “……”   什么破形容。      他将她困囚,四肢是锁链,吻作烙印。   不一会儿,方群玉被他亲得软如一滩春水,反抗的念头消溶,她扣住他的手,甘愿蒸发在他的吻里。      谢霁和分出神,伸手去捞床头柜上用剩的安全套,颇为遗憾:“就一个了。”   她一双水气濛濛的眸子半眯,掐他的腰,不知是娇嗔,还是催促。      ……      方群玉再醒来的时候,直叹自己堕落。      身边没人,床铺尚存余温,她翻了个身,谢霁和正对着镜子拨弄发型。      他对自己外在形象的要求很高,至少她就从没见过他穿背心裤衩人字拖出门,按她大学室友的说法,这种男生的取向大概率不会是女。   她回忆起今天早晨的种种,下了结论:他是小概率。      方群玉没有他那样的闲情逸致,她洗漱完,只是简单了收拾一下。      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的,这会儿仅屋檐和树梢上还有些许残白,像天公随笔点缀,天空亮堂堂的,光线晃眼。   不像下过雪的样子。      因为这一觉睡到了快中午,谢霁和安排了间包厢吃午饭。      店员上菜的时候,满眼闪着八卦的光,偏又不敢明目张胆地打量他们,偶尔拿余光瞟瞟,反而更叫人浑身不自在。   谢霁和倒是很坦然地给方群玉夹菜、倒茶。      饭后,她坚决不要他送,自己回了学校。      方群玉前脚刚走,后脚小吴就凑到谢霁和面前,挤眉弄眼:“老板,我们是不是该叫方老师老板娘了?”   她来了「霁色」好几回,他们都眼熟她了。      谢霁和滑着手机,头也没抬,淡声道:“要是嫌淡季客人太少,你可以出去发传单。”   这是说她闲得慌。      小吴撇了撇嘴:“别啊,老板,跟我没关系,是他们怂恿我来的。”   谢霁和睨她一眼,“是打赌了还是收好处了?”      小吴“嘿嘿”地笑,不答。      谢霁和对员工这些私底下的八卦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说:“现在还不是。”      现在还不是?   听这意思,就是革命尚未成功咯?      小吴咂巴了下,是老板太不会追人呢,还是方老师眼光太高呢?      她心里想的什么都写在脸上了,谢霁和拿起一旁的笔敲她的脑袋:“我是提醒你们别乱喊,不管是当着她的面还是背地里。”      没脾气只是她的保护色,她心里的弯弯道道不比其他人少。   他现在还拿不准她的想法,就怕外面的风吹草动又将她吹跑。他总觉得她的心就像清晨的那团雾,每当他试图抓住时,它便从指缝中溜走,想望也望不穿或许,对她自己来说也是如此。      谢霁和将小吴打发走,给冯见山弹去一个电话。      “哟,我以为谢老板沉溺在温柔乡里,没想到还记得我这号人呐?”冯见山笑着阴阳他。      谢霁和嗤道:“放在古代,这么差劲的安插细作的手段,够你死八百回了。”      “我可没打算瞒你。”冯见山停收回插科打诨的语气,说,“找我咨询感情问题?怎么帮你追到方老师?”      “你去算命好了。”   这是变相的承认了。      “我还用算?”冯见山颇为得意,“不过你挺有魄力啊,不惜横插一脚,当人小三。”      谢霁和没好气:“齐瑜为了骗你,好歹付出了行动,方群玉那句谎半点佐证都没有,亏你也信。”      “这能一样吗?我和方老师又不熟,她不需要向我证明她有没有男朋友。”   冯见山好心提点他:“人撒谎,要么求自保,要么有所图。你既然看破了齐瑜的动机和企图,方老师的呢?当局者迷啊谢老板,你不要恋爱脑上头,你该想的是,她为什么不接受你,而不是怎么让她接受你。”      谢霁和走出前院,望向方群玉离去的方向。   今天是小镇的赶集日,来自四面八方的人流汇入市集,喧嚷的烟火气遮挡了她的身影,而他这样立着,却多了与之格格不入的孤寂感。      他这么个只图自己快活的人,此时此刻该想的难道不是,他为什么一定要让她接受他吗?      傍晚,「霁色」来了位贵客。      他五十岁上下,身形高大,穿着简洁,冲锋衣、牛仔裤搭运动鞋,脖子上还围着一条羊绒围巾,全身是黑白灰之类低饱和度色系,看起来和寻常客人没什么区别。   唯一不同的是,谢霁和步履匆匆地走到他面前,不待对方开口,自行落座,而后问:“舅舅,你怎么来了?”      还是上一次,镇里有名的地痞流氓朱仁诚带着一帮人来闹,他们隐约听到,王寒松是他们老板的亲舅舅。      要说王寒松生意大到人尽皆知也不其然,只是他这些年在禾青的教育、旅游业、农业等领域大力投资,当地深受其恩泽,无人不晓其名。   据说,他还有计划在镇里招商引资,建设一条商业街,是镇政府极为重视的项目。      他们没想到,老板竟然有这样一个大佬舅舅,难怪他行事那般……随性而为。   有恃当然可以无恐。      服务员毕恭毕敬地问:“请问王总有什么需要吗?”      王寒松笑得随和:“无须客气,随便上几道店里的特色菜就好,不用太多,多了浪费。”      见谢霁和没说什么,服务员弯腰倒了两杯茶,便自行下去准备。      王寒松轻啜热茶,说:“茶差了点。”   谢霁和:“我对茶没什么研究,要是您想品酒,我倒是能有几瓶不错的。”      王寒松连连摆手,“早年不要命地喝,喝出脂肪肝了,医生再三叫我忌口,不听不行,不然又要挨骂。”   “是怕医生的骂还是舅妈的?”      王寒松笑着指指谢霁和:“你这个没大没小的。”   被骂的不以为意地扬了扬眉,说:“您还没回答我,大老远地跑来禾青,总不能只是和我吃顿饭。”      王寒松的主要活动区在南方沿海地带,禾青的项目有专人负责,他几乎不会亲自过来。      王寒松不答反问:“你来了这么久,你对禾青的发展有什么看法?”      谢霁和上半身放松,靠住椅背,左腿架上右腿,手在扶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眸光微微熠然。   他说:“工业不用说,禾青都没几家大型企业;自然风景旅游资源还算丰富,但没有噱头,也缺乏合理的布局规划,目前发展势头一般;青壮年劳动力流失严重,缺乏人才,尽管政府有意吸引,可留不住人也是白搭就拿状元中学来说,新进老师工作强度大,福利待遇跟不上,不少人要么调走,要么辞职。”      王寒松沉吟片刻:“然后呢?”   “我一个社会闲散人员,在您面前谈这些,太班门弄斧了吧?”      王寒松失笑:“你什么时候还学会谦虚了?坦然说,我之所以支持你来禾青开店,也是因为希望你能帮帮我。”   谢霁和挑高眉尾,“果然是吸血资本家。花那么点钱,就想我替你卖命,这算盘打得响啊。”      “你的聪明才智不该被浪费,何况,这几年旅游热,全产业链经济规模显著扩大。你应该知道,禾青未来的潜力不小。饭都喂到嘴边了,哪有不吃的道理?”   闻言,谢霁和愈发意兴阑珊:“不吃这口,我难不成还会饿死?”      王寒松摇头叹气:“你这性子真真是随了你妈,撞了南墙都未必回头。”   “像老谢就更不得了,结婚是搭伙过日子,生儿子是传宗接代。什么亲情、爱情,都没他的事业重要。”谢霁和冷嘲热讽。      王寒松心思一转,找到突破口:“没有稳定的事业,你有什么资本追姑娘?抛开你这张脸,你这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有哪家好姑娘愿意跟你在一起?”   “抛不开。”   “……”      在王寒松发脾气之前,谢霁和很有眼力见地转移话题:“您怎么知道的?”      “你妈说你时不时就对着手机笑,像是恋爱了,刚刚我打听了几句,似乎是老师?”王寒松若有所思,“难怪你对状元中学情况那么了解呢。”   话罢,他又摇了摇头,“结果还是光棍一个。”      “……”   谢霁和有些头疼,按了按太阳穴:“你们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这么关注我的感情生活?”      王寒松说:“你也老大不小了,还没谈女朋友,怕你跟网上那些年轻人似的。”      懂了,怀疑他性取向。      谢霁和把王寒松应付过去,睡前,不免又想到他那句话,在脑海里把每个字掰开了揉碎,和方群玉的反应一一对应。      她是觉得,他靠不住吗?   所以,她宁愿选择各方面都平平无奇的夏寻文?      他越想越睡不着,捞起手机。      Komorebi:?   Yu:?      Komorebi:看你有没有拉黑我。   Yu:?      Komorebi:上次做完你就把我拉黑了,今天早上也怕你又发一个什么陪睡钱,幸好你没发。   Yu:床头留了,你没看见吗?      谢霁和:“?”   他扫了眼床头柜,没有,又拉开抽屉,还是没有,最后才在角落看见一枚小红花贴纸。      他拍了张照发过去,扣个问号。      Yu:本来是买来给学生做激励的,从口袋里摸出来一张,奖励你。   Komorebi:还说没把我当学生。      Yu:不是老师奖励学生。   Yu:是我奖励你。   Yu:嗯……很累,但是很舒服。      谢霁和几乎能想象到,她贴着他的身体,声音小小的,尾音带着钩子,和他说这句话的样子。      他把手机扣在脸上。   她到底什么意思?又是主动牵他,又是摸他,还“奖励”他。      该死。      方群玉。   上辈子欠你的,这辈子才被你像塑料玩具鱼一样钓着玩。      谢霁和索性穿上衣服,夺门而出。

更新的好慢??

香香

伟大的狗塑??

53 想见你

谢霁和到了状元中学,却被一扇铁门拦住。   旁边的小门卫室亮着灯,他摇了摇门,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喊道:“师傅,能帮忙开一下门吗?”      好一会儿都无人应,他舌尖抵了抵后槽牙,撤退几步,左右环顾,墙太高,门上也封住了。   盘算完,又好笑,什么年代了,自己还搞半夜翻墙幽会情人的戏码。      这时,一个小老头打着手电筒照过来,语气很凶:“你干吗的?”      强光刺眼,谢霁和伸手挡眼,面不改色道:“我和我女朋友吵架了,她不理我,我只能跑过来找她。”   保安师傅半信半疑:“你女朋友是哪个?”      “方群玉方老师,她住在教师宿舍。”谢霁和点开一张照片,将手机递过去,“您看看是不是她。”      保安:“噢呀,方老师啊,她前两天还给我们送过饺子,说是她家里包的。”   他又警惕地看向谢霁和,“这也证明不了你们是男女朋友噻,方老师那么漂亮,谁知道你是不是来纠缠方老师的,而且我看那个夏老师跟方老师关系满好,没听说方老师有男朋友嘛。”      谢霁和语塞。   他们仅有的合照是小时候被迫一起拍的,他还臭着脸;至于夏寻文……      鼻翼翕动一下,闻到烟味。这种几十年老烟棍,身上都腌入味了。   谢霁和踅身,从车里取来一条上好的烟,他不抽,但一直备着,这不,派上用场了。      他真假掺半,绘声绘色地编了出三角恋故事,再加上那条烟,换来保安大爷的倒戈,被放进去了。      白天晴朗,晚上亦无云,月光铺在地上,如银白色薄纱,被风吹得流动。      教师宿舍的灯大多还亮着,谢霁和仰头望着,其实他不知道方群玉在哪盏灯后,但他就是定定地望着某个方向,一动不动。   如同等待一个不切实际的愿望实现。      虽然所有人都认为,他性格散漫,实际上他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控制得了分寸。   唯独这次不是。      他只是想来,没有任何规划,甚至在到达之后依然没有头绪,于是落了个形单影只,空杵着的局面。      忽而传来一声门页的“嘎吱”。      谢霁和眸子微动,目光聚焦之处,一个年轻姑娘出现在走廊。      她戴着头箍,上面约莫是个粉色的卡通玩偶隔得太远,看不清露出一张完整的脸,身上套着一件宽大的羽绒服。再往下,就被墙遮挡了。      ……      方群玉原本已经睡下了,突然感觉下身一阵热潮涌出,初始不明显,以为是上床后的余韵。她没有用工具解决的习惯,顶多在外圈揉一揉,聊以慰藉。手拿出来,指腹却沾着一抹红。   她忙不迭爬起来清理,又去走廊晾晒洗净的裤子。      意外的,看见楼下一抹几乎与夜色融二为一的身影。      男人两只手揣在黑色大衣的口袋里,下巴缩进毛衣领子里,发丝凌乱,背后是浓得抹不开的黑。      方群玉一怔,正怀疑是不是产生了幻觉,他已低下头。   过了几秒,自己的手机响了。      她掏出来。      Komorebi:你审美还跟以前一样幼稚。      真是谢霁和。        Yu:你等我会儿。   Komorebi:外面冷,别下来了,我看看你就走。      方群玉心跳漏了一拍。   幸而不会被他察觉。      Yu:早上才见过,有什么好看的。   Komorebi:不知道,就是想看。      她往楼下又瞥去一眼,咬了咬下唇,打字:保安的脾气不好,你怎么让他放你进来的?   Komorebi:可能,他也觉得,能见到想见的人,是件很珍贵的事吧。      本就乱掉节奏的心跳,再度濒临失控。      他今晚怎么了?   莫名奇妙说这种无形之间撩拨人的话……      Yu:那你看够了吗?   Komorebi:再看十秒。      方群玉收起手机,和楼下的人对望。      其实这个光线,这个距离,不足以看清彼此的脸,可似乎仅仅知道对方站在那儿,心就感到无比熨帖。      她默默倒数着。      说是十秒,就一秒不多,一秒不少。      谢霁和两指并拢,与眉齐平,向前划出一个弧度,唇角应该是上扬的,那才符合他恣意的性子。   很潇洒漂亮的再见手势。      仿佛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不待她回应,谢霁和转过身。   方群玉不知道的是,他低叹了口气。      大费周章进来,就图这不到两分钟,还是隔着几层楼的见面?   冯见山说的没错,他真是恋爱脑上头了。      刚走出几步,她又发来消息。      Yu:晚安,霁和哥哥。      事实上,方群玉过去常这么叫他,但要么是故意膈应他,要么是有求于他。她大抵是明白,这四个字,既表达亲密,又拉开距离。   总之令他极度别扭。      如今呢?      谢霁和想听她亲口叫一声,哪怕知道她可能是不服输,他撩她,她也要反撩回来。   那又怎么样,反正是她。      他回头,她已不在原地,早进屋去了。      “果然是个没良心的。”   埋怨归埋怨,他唇边的弧度丝毫未减,路过门卫室时,保安大爷还笑眯眯地问:“这是跟方老师和好啰?”      谢霁和说:“她也没真生我气,哄哄就好了。”   大爷一副过来人的口吻:“是嘛,真心喜欢的小两口,哪会吵一架就吵散嘛。方老师是个好姑娘嘞,你莫要欺负人家,对人家好好的。”      他“嗯”了声,又像是怕说服力不够,补了句:“我知道。”      周末过去,也没有再下雪,恢复正常上课。      星期一早上有升旗仪式,临时发下通知,要求出场的所有学生必须身穿校服,排列整齐。      他们纷纷议论,大概又是什么上级的突击检查。   这种情况每学期都有,但通常是“提前收到消息”,所以有时间做准备,鲜少这么突然。没办法,只能配合。      上午,方群玉正上着课,余光瞥到甘书达领着一个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经过窗边。   他们在教室后门停下,时而交头接耳,那个男人始终注视着她,目光并不冒犯,反倒有些……饶有兴致?      不知是哪位大领导,竟然让校长亲自作陪。      她稳了稳心神,继续讲课。      回了办公室,和其他老师说起这桩事,他们都说没有注意他。   这就奇怪了,领导巡查,不会只盯着一个班观察,何况她教龄短,还没出什么成绩。      但她手头有一堆作业等着批,将疑惑暂时按下去。      中午方群玉一般是跟同办公室的老师一起去食堂吃饭,有时上第四节课,怕没菜了,就叫周善帮她打一份。   今天的菜都比往常丰盛了不少。      他们窃窃私语,吐槽校长面子功夫做得再好,等巡查的领导一走,还不是又打回原形。      这时,有个中年男人端着餐盘走到方群玉对面,礼貌地问:“方老师,我可以坐这里吗?”      方群玉张了张口。   他认识她?   感觉他有点眼熟,但她确定,她之前没见过他。      他像是看出她心中所想,笑道:“噢,我还没介绍自己,我叫王寒松。”      王寒……   他是谢霁和的舅舅?!        方群玉发懵,呆呆地说:“您,您随意。”      王寒松是一个人来的,大抵是想办法把校长支开了,但听见他的自我介绍,他们也知道他是什么来头了。      王寒松是白手起家,没有大老板的架子,愿意来食堂就餐,要知道,除了偶尔做做样子,展现亲民的一面,校长和书记都是不来的。他谈吐十分随和,甚至还会开自己的玩笑。   说笑间,他们戒心减弱,不知不觉被他套去不少话。      方群玉心说,老话说外甥随舅舅,他们不仅外貌相像,行事作风竟也走一个路数。      饭罢,王寒松有意和方群玉落在后头,她抽出一张手帕纸递给他,“王总,擦擦手。”   “谢谢。不过,按辈分,你应该叫我舅舅?”      方群玉将颊边碎发勾到耳后,“谢叔叔和我妈妈分开了,我也不好意思跟您攀这个亲戚。”      王寒松笑笑。      她是个聪明人,不可能听不懂他的意思,却故意装傻,借此巧妙地撇清她和谢霁和的关系。   他那张狂的小子,也有今天。      当舅舅的,怎么都得帮他一把。      “其实我不太喜欢谢良,他那种人,多少有些恃才傲物,霁和这点和他挺像,但霁和心软,表面拽得二五八万的,如果你需要他,他就会像只傲娇的哈士奇,一颠一颠地朝你跑过来。”      傲娇的哈士奇。   方群玉忍俊不禁。很贴切了。      “霁和对他妈妈有怨,但那段时间在医院,他一直尽心尽力地陪着。”      方群玉默了默,忽然问:“阿姨她,后悔过吗把谢霁和丢给谢叔叔,导致母子离心。”      王寒松没有回答。      方群玉说:“抱歉,恕我直言,利用他的心软,何尝不是一种残忍呢?”      话出口,她自嘲地牵了下唇角。   她又有什么资格说别人,她自己不也是这样吗?      王寒松不为她的冲撞而恼然,反倒笑了:“霁和前几年和我提到过你,说你看起来像只猫,长大了,才发现是老虎。”      方群玉语气讶然:“他居然对我有这么高的评价。”      他“哦?”了声。        她说:“老虎在丛林中称霸一方,我在钢铁森林里,充其量是一只艰难求生的兔子。”      王寒松一语道破:“你聪明,但悲观。”      方群玉停下脚步,不卑不亢地直视王寒松,双眼明亮。   “换个说法,这叫现实。所以,我清楚地看到我和谢霁和之间的差距,也明白,我很难跨越。不单单是经济水平的原因。”      一道欢快的音乐响起,闹哄哄的嬉闹声顷刻如潮水涌出。   下课了。   方群玉客客气气地道:“王总,不好意思,我还要找学生谈话,先失陪了。”      王寒松颔首,又说:“还是叫我叔叔吧,毕竟,你也曾经是霁和的……妹妹。”      她应下,步履匆匆回了办公室。      王寒松摇了摇头。   那小子命里注定有这一劫的话,只能靠他自己渡了。

回家啦~这几章应该很甜了?也就是说,他们快在一起啦??今天之后尽量保持日更或者隔日更的频率,直到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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