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斯没有更新的日子我没有怎么上线,不发给我推荐票,明天补上!
宝宝你好快呀??谢谢宝宝~
54 不甘
那番话,是方群玉故意说给王寒松听的。 她最近被谢霁和动摇太多次了,她就像一幢危楼,倒塌只是时间问题。 但她想的是,借王寒松的口向谢霁和转达她的摇摆的原因,她不甘轻易放弃抵抗,也不舍彻底推拒他,不如将取舍权交给他。 人总是如此,发生在别人身上可以做到人间清醒,轮到自己就举棋不定了。 和王寒松分开后,方群玉把赵雨婷叫来办公室。 她剥了一颗橘子,分给小姑娘一半,“很甜,尝尝。” 赵雨婷低着头,一瓣一瓣地塞进口里,大概因为紧张,有些食不知味的样子。 方群玉说:“我看到网上有征文比赛,初赛是网上自行提交作品,不需要参赛费用,你想不想参加?如果你想,我可以当你的指导老师。” 赵雨婷猛地抬头。 她以为妈妈又找方老师了,没想到,方老师是为了和她说这件事。 方群玉笑了笑,又说:“三月底截止,你可以再考虑考虑。” 赵雨婷明显心动了,但又纠结,声如蚊蚋:“应该有很多人参加吧,我……能行吗?” “你的参赛文章行不行是裁判说了算,但你行不行,谁说了都不算,应当由你自己决定。” 方群玉拿来一沓 A4 纸,“我把比赛的具体要求和过往获奖作品都打印下来了,你好好看看。我精力有限,没法指导太多同学,所以你不要和其他人说,可以吗?” 赵雨婷一个劲地点头。 方群玉伸出小拇指,冲她眨了眨眼,“说好了哦,这是我们的小秘密。” 赵雨婷抿着嘴巴,和方群玉拉钩。 方群玉正好看见她被啃得又短又丑的手指甲,心里五味杂陈。 之前她不是没注意,只是啃指甲的毛病不属于她这个老师管辖的范围,可前几日的事让她意识到,赵雨婷心理或许出了点问题,啃指甲是外化行为。 方群玉起身,去周善桌上拿了瓶透明甲油,是她没收上课开小差的学生的。 她让赵雨婷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半蹲在她面前,托着她的手,边仔细地刷甲油,边说:“要是感到焦虑,不开心,把注意力转移开。” “我妈妈不让我涂这种东西,她说心术不正的女孩子才成天想着打扮,出去招蜂引蝶。” “打扮没有错,你妈妈是怕你耽误了学习,只是她用的表达方式不太对。” 刷完一只手,方群玉让她换另一只,继续道:“这是为了保护你的指甲,并不会导致你学习成绩下滑,更不是男生过度关注你的理由,我相信你有鉴别能力的,对吗?” 赵雨婷怔怔地看着她,眼眶渐渐发热,直到视线迷蒙。 方群玉专心在手上,她抬头时,赵雨婷仓促用手背抹掉眼里的湿润。 她玩笑道:“呀,天空怎么下起小雨了?” 赵雨婷被调侃得讷讷:“方老师……” “好了,不逗你了。指甲还没干,不要碰它。” 赵雨婷像只小僵尸,直挺挺地抻着两条胳膊走出去。 方群玉好笑不已,被夏寻文看了个正着,她笑容有一瞬的凝滞,随即恢复到营业式的微笑。 “夏老师,你吃过饭了吗?” 中国人见面问候公式吃饭了吗?准不会错就是了。 夏寻文点头,他这人不会藏事,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方群玉干脆单刀直入地问:“夏老师,你找我有事?” 他说:“我刚刚从食堂出来,看见你和一个男人走在一起,那位是……?” 方群玉没什么好瞒他的:“谢霁和的舅舅,也算是我的长辈。” 夏寻文“哦”了声,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元宵节那天,他在她家里吃饭,见过她和谢霁和熟稔相处的样子,还有两人之间那种奇异的磁场,就仿佛,他如何费尽心思,都无法插入。 可他又不死心。 即便她把他当备胎也好,只要她没有给他判死刑,他就还有机会。 办公室里又陆陆续续进来几个老师,夏寻文和他们打过招呼,准备离开。 方群玉叫住他:“夏老师。” 他心头猛地一跳。 她递出一只塑料袋,“拿几个橘子走吧。” 夏寻文暗笑自己一惊一乍,随手捞了三两个,道过谢,逃也似的走了。 周善摸了摸下巴,撞了下方群玉的肩,“欸,夏老师这是怎么了?被你甩了?” 方群玉无奈地觑她一眼。 周善侃侃而谈:“夏老师吧,人是挺不错的,就是有时候太无趣了点,就像苹果,健康,但普通,让人提不起吃它的欲望。” 奇怪,但贴切的比喻。 方群玉好奇:“那你觉得,我是什么水果?” 周善端详她片刻:“阳桃吧。” “为什么?” “清甜,水多。” 方群玉面红耳赤:“喂!” 周善笑得前俯后仰,“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可不是那个意思。方老师,我没看出来啊,你的思想如此不纯洁。” 还不都怪谢霁和,谁让他没脸没皮,喜欢在床上说这种骚话。 方群玉不想跟周善说话了,怕暴露得更多。 周善笑够了,好好解释:“我是说,吃起来很清爽,还带点涩涩的,酸酸的口感。” 她又贴近方群玉,小声问:“方老师,不知道另一个层面符不符合呢?” 方群玉满脸通红,挥舞着手臂,把她赶走。 下午工作时,她脑子里总是浮现出一些有的没的。 难怪修道需要戒淫邪,实在太乱心了。 周二开例会。 方群玉出人意料地提出要建设一个心理咨询室。 甘书达说:“学校里有啊,还有配套的心理老师。” “但是据我了解,去那里的很多人是图好玩,真正有心理问题的学生,反而不敢去,怕被人议论。” 出了赵雨婷的事后,方群玉特意去了解过,状元中学的心理咨询室几乎就是一个摆设,所谓的心理老师能够提供的帮助,也就是寻常的安慰和疏导,并不专业。 “心理问题在现在的学生当中极为普遍,其表现除了不爱学习、与父母吵架、离家出走,甚至还有自残、自杀的。如果得不到正确、专业的疏导,很有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甘书达道:“方老师,你的出发点是好的,但你也要考虑实际情况嘛。学校预算有限,去哪里招那么多专业的心理医生呢?学校每年都举办心理健康讲座,不就是为了学生身心健康发展嘛。” 方群玉还想再说什么,甘书达摆摆手,显然是不想再议,她只好讪讪地闭上嘴。 散会后,周善见方群玉闷闷不乐,说:“领导怕麻烦,担责,很多东西就是走个过场。你还不明白吗?世界就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理想的设想,到了现实,就成了一地鸡毛。” 方群玉说:“我小时候一直认为,老师是个很神圣、崇高的职业,教书育人,桃李天下。现在越来越觉得,它只是一份再普通不过的工作。” 周善耸耸肩,“任何东西,离近了,没了神秘光环遮掩,不都这样嘛。” 方群玉不作声了。 第二天刚起,方群玉接到宋知兰的电话。 “最近没时间给你挑礼物,给你发了个红包。生日快乐。” 生日? 最近太忙了,她自己都给忘记了。 “谢谢妈。”方群玉边收拾,边说,“您吃过早餐了吗?” “刚到办公室,买了早餐还没吃。最近天气冷,注意保暖。不然一感冒又得好几天才能痊愈。” “知道啦。” 高中上早自习早一些,宋知兰很快就把电话挂了。 今天不是很忙,方群玉在闲暇时间思考着,要不要给自己庆个生。 以前大学寝室里每次有人过生日,大家都会聚餐庆祝。再早一点,谢良有时虽然没空陪她,但总记得,次次为她准备礼物、订蛋糕。 现在她独自在禾青,就没什么讲究了,索性买个小蛋糕,和周善简单过一下得了。 方群玉还在翻外卖软件,一个电话打进来,说是她的外卖。 她奇怪道:“我没点啊,是不是送错了?” “尾号是 3920,方女士,没错吧?” “是我。”她一头雾水,“请问是谁点的?” “不好意思,这个看不到。” 见了鬼了,手机还能替她点外卖不成? 方群玉说:“那您放在门卫室吧,我待会来拿。” 对方说:“这个需要您本人签收。” 她无暇多想,只好先应下来:“您稍等,我马上来。” 外卖快递都不能进学校,方群玉一路跑去大门口,免得叫外卖小哥等久,可到了却不见人。 她正想回拨,肩被人拍了拍。 以为是外卖小哥,结果一扭头,看见的却是谢霁和。 “欸?” “方小姐,您的外卖已送达。”他拎起一个很大的袋子,笑了笑,“生日快乐。” 她就说,哪有什么非得本人签收的外卖。 方群玉接过去,玩笑道:“要给你一个五星好评吗?” “可以啊。”谢霁和侧头,点了点脸颊,“在这里评分。” 下课铃声响了,他本来就是逗她,正欲算了,没想到她踮起脚,不偏不倚亲在他唇上。 两个人都愣住。 “那个,”方群玉抿了抿唇,“谢谢你,我先回去了。” 不等他回答,她匆匆忙忙折返。 到了办公室,她平复了会儿喘息,把东西拿出来。 他估计是考虑到她可能要分给同事,准备了一大一小两个蛋糕,另外还有一只小礼品袋和一张贺卡。 礼盒里盛放着一只玉坠,色泽剔透,中间飘着丝丝绿。 她接着打开贺卡。 【方老师,多谢你与春日同至。 祝生日快乐。】 没有落款。 怎么酸了吧唧的…… 若非认识他的字迹,简直要怀疑是不是店家随便从网上抄的。 随即,她又觉得这句式眼熟。 “方老师,今天你生日啊?” “生日快乐。” 他们纷纷祝福。 “谢谢。”方群玉把大蛋糕递给他们,“这里有刀叉盘子,你们分吧。” 她想起来了。 去年她给他寄衣服,里面留了便利贴,用的就是这种句式。 啊……可真是记仇的小气鬼。 她戳着自己的那份小蛋糕,忍不住笑了。 周善问方群玉:“这个蛋糕还剩好多,挺好吃的,你吃点么?” 她摇头,“我对芒果过敏,小时候还进过医院。” 周善惊道:“我前几天给你带的水果捞里就有芒果。” “啊?”但方群玉吃完并没有任何反应。 周善搜了一下,说:“可能是因为小时候体质弱,容易过敏,长大了就自然脱敏了。” 自然脱敏? 也就是说,小时候会致她死亡的东西,长大后,就变得无关紧要了? 方群玉垂目沉思。
55 会向瑶台月下逢
心理咨询室没法改进,方群玉从网上下载了几部经典励志电影,利用无关紧要的课放给学生看。 第一部是《白日梦想家》。 她也没法说清这其中是否有夹带私货的成分,但毋庸置疑的是,这部电影所传达的坚持、梦想、勇气等理念,很适合激励他们。 起先他们还闹哄哄,叽叽喳喳的,随着剧情推进,他们也安静下来了,一个个聚精会神地注视屏幕。 当主角拿着长板,沿着盘山公路速降而下,方群玉想起,谢霁和中二时期受这个镜头影响,也去学滑板,结果把自己摔伤,挨谢良一顿臭骂,不由得笑了声。 电影分了三天才看完,她说:“大家看得这么认真,想必大家有所感悟,这周末就据此写一篇八百字观后感吧。” 他们一片哀嚎,恳求她能不能少写点。 她故意冷脸:“等你们中考,也能求出题老师让你们少写点吗?” 他们不敢作声了。 周一早上,连同观后感一道交上来的,还有赵雨婷的参赛作文。 她对文字的敏感度和运用水平颇高,只是比赛还十分看重结构和价值观,融入家国情怀是最稳妥的方式。 方群玉花了一个课间,指出她的问题,点明修改的方向。 但等赵雨婷再交上来,方群玉发现,抛弃了表达自我的形式,她的文章变成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死板而空洞,像流水线生产的雕像。 她问:“你自己喜欢这样的作文吗?” 赵雨婷根据她的表情揣摩着,不知道该回答是与否。 方群玉又拿出前两天她写的《没有定义的答案》,说:“你这篇观后感我给了全班最高分,我写的评价是感情真挚,文字动人;你写了两遍的作文,不是不好,可我觉得你在套公式、模板。” 方群玉注意到,她又想咬指甲,但克制住了自己,只是绞着手指。 赵雨婷说:“我看一等奖都是这样的……” 方群玉想了想,问:“你是不是想拿奖,向你妈妈证明你自己?” 赵雨婷犹豫了下,点头。 “你还记得,尚恩送沃特的皮夹子上的那句话吗?” To see the world,things dangerous to come to,to see behind walls,to draw closer,to find each other and to feel.That is the purpose of life. 看见世界,面对危险,跨越藩篱,贴近彼此,感受生活。这就是生活的目的。 方群玉想,即便处处是藩篱,也当给予他们希望,以及跨越藩篱的勇气。 哪怕终将栽倒在荆棘中,哪怕赤手空拳难敌社会法则…… 也不要这么快就向现实认输。 就像电影里的 Walter Mitty,在这个三十五岁被视为“大限”的年代,年过四十,被开除,重头再来,简直就像奇迹。 但他们才十几岁,不应该被磨灭掉对未来的期望。 方群玉说:“你的文字应该是你感知这个世界的触角,而不是讨好任何人的工具。再试试,换种你更擅长,也更喜欢的方式,好吗?” 赵雨婷说好。 方群玉自己却有点迷茫了。 她也才二十出头不是吗? 她的人生难道没有试错的机会了吗? 为什么,她要将冲破藩篱的希望寄托给别人? …… 方群玉耷拉着脑袋,从甘书达办公室出来。 她给学生放电影,被他巡查时看见,然后挨了十数分钟的骂轻则耽误教学进度,被家长投诉,重则影响升学,毁人一生,她担不起这个责。 她连一点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这个星期没有电影,学生们有些躁动,不止一个人问她。 她说:“等你们期中考好了,再给你们放。”好说歹说,给安抚下去了。 最近工作各种不顺心,方群玉化悲愤为食欲,不是点外卖就是出去吃。这天,路过一家药店,她上秤一称,顿时两眼发黑。 年后居然涨了十三斤。 她脱掉外套、鞋子,踮起脚尖,仿佛能骗过体重秤。 但,还是重了好几斤。 大学毕业后,钱包没厚,但头发少了,体重涨了,皮肤也差了。 她一阵唉声叹气。 “BMI19.3,这不是在正常范围内么。” 方群玉吓了一跳。 谢霁和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近的,目光落在仪表盘上。 她掩耳盗铃地挡住:“没礼貌,你不知道女生的体重是隐私吗?” 谢霁和眄她一眼,“把你看光的时候,怎么不说非礼勿视?” 她恶狠狠瞪他。 得了便宜还卖乖,说的就是他这种人。 他像是被她取悦到了,勾了勾唇角,给她披上衣服,又拎着她的鞋,在她面前屈起单膝,半蹲下去。 见她迟迟没反应,抬头看她,“你是打算光着脚回去?” 方群玉别扭不已,“我自己穿就行。” 他拍了拍支着的那条腿,不容置喙道:“坐这儿。” 认清和他耍无赖的结果只会是自己落败的事实后,她选择攀着他的肩坐下,“你怎么出来了?” 谢霁和拍了拍她脚底板的灰,才给她穿上鞋,“看你磨磨蹭蹭的,以为你又掉沟里了。” 方群玉撇撇嘴,真想把他脑子里关于她摔得满身泥的糗事的记忆 delete 掉。 遇到不是巧合,她本来也是在去「霁色」找他的路上。 这段时间,他们偶尔会见面,偶尔会上床,也偶尔像这样拌嘴。 他们这样算什么关系呢? 不知道。 但可以明确的是,不再存在谎言,欺骗,只是自然而然地被对方吸引,灵魂或是肉体。 连日来的倒春寒,雨和冰雹接连地下,已经许久没见过太阳,今天难得放晴。 方群玉意外地发现「霁色」前院的石板上,多了只晒太阳的猫,人靠近了也不怕,懒洋洋地掀开眼皮,高冷地乜她一眼,又闭上了。 她撸着猫,问:“你怎么想起养猫了?” 谢霁和没养过,也不喜欢陪伴性宠物,也许是因为他居无定所,为免有牵绊。 简单的说法就是,嫌麻烦。 “不知道哪里跑来的,给它一点吃的,它就赖住不走了。可能过几天就会离开吧,毕竟这里不是它的家。” 方群玉捋毛的动作一顿。 他语气轻描淡写,可她总觉得他在说自己。 她也尽量地以一种不经意的口吻问:“如果「霁色」不开了,你会去哪儿?” 谢霁和回答得很快:“没想过。” 方群玉垂眸,“也是,你这么自由散漫的性子,没有什么能约束你的。” “以前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就算是远洋船,航行久了,也要靠岸的。” 他在她旁边蹲下,几乎和她肩抵着肩,胳膊挨着胳膊,他没有看猫,目光沉静地落在她脸上。 也许她察觉到了什么,也许没有。 方群玉意有所指:“说不定上岸了,你还是觉得海上好。”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她无缝衔接:“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 话音刚落,两个人都笑了。 谢霁和微微倾过头,她眨了眨眼,既不躲闪,也不迎合,就这么等着他的气息洒在唇面上,再是他柔软而略干燥冰凉的唇瓣。 他先是含着她的下唇,不厌其烦地啮咬,再一点点将舌尖往里推,直到和她的相会。 一个无声又缱绻的吻。 暧昧的氛围却被一声咳嗽打破。 方群玉看清这位不识趣的主的脸,便匆匆将头扭开,欲盖弥彰地专注于撸猫。 谢霁和挑眉,“你跑来这儿干吗?” 冯见山穿得人模狗样的,一件挺括有型的黑色风衣,脚上蹬着马丁靴。 他一开口,刻意营造的酷飒感顷刻烟消云散:“送请柬啊,顺便看看恋爱脑是怎么炼成的。” 谢霁和斜飞一把眼刀,但方群玉的关注点在前半句:“你和齐瑜要结婚啦?” “他们早就扯证了,差个仪式而已。”谢霁和说。 冯见山“呵呵”两声:“还得感谢你配合她钓我上钩啊。” 要不是谢霁和,他怎么会被齐瑜骗到,稀里糊涂地和她领了证。以为会是一场有名无实的联姻,大不了婚后各玩各的,结果她来真的! 就像一头不谙世事的小白兔,掉进了大灰狼精心设计的陷阱只不过他是被吃干抹净的那个。 “罪魁祸首”应得毫无心理负担:“不客气。” 冯见山懒得理会他,从包里取出请柬,递给方群玉:“方老师,到时记得来哦,这可是我送出的第一份。” 请柬硬壳,翻开后还有透窗的设计,十分精美。 宴席定在四月初,方群玉盘算着,能否请到假,份子钱给多少比较合适。 冯见山像是料到她的顾虑,说:“你和谢老板送一份礼就行,谢老板出手肯定不会小气的,对吧。” 后半句是对谢霁和说的。 谢霁和:“你请我当伴郎,还要我随份子?” 冯见山有理有据:“我这份可以免了,齐瑜那份你得送吧你亲口说的,等我俩摆酒送两份礼。” “敢情你的记性就用在这种事上了。” “反正你结婚我肯定会随啊。” 谢霁和冷笑:“随多少?88.88 吗?你不如留着当私房钱吧,至少被赶出家门的时候能去网吧包个夜。” 冯见山跳脚:“你什么意思?诅咒我?” “这叫预言。” 方群玉:“……” 他们两个富二代居然因为份子钱吵起来。 男人真是……好幼稚。 冯见山去其他家送请柬了。 虽然谢霁和不理解,为什么放着发达的物流不用,非要搞文艺复兴,靠两条腿跑,但没有他在面前当电灯泡也好。 禾青的娱乐活动少得可怜,最近的电影院都在县里,不过方群玉本身就比较宅,窝在房间里反倒更自在。 地上铺着柔软的长毛羊绒毯,旁边的投影仪幽幽闪着光,电影里的角色说着冗长且晦涩的英文台词,令人昏昏欲睡。 但一男一女单独待着,肯定不会单纯看电影。 谢霁和从背后将她整个人圈搂住,下巴搁在她肩头,方便时不时在她脸上偷个香。 方群玉则靠着他的胸膛,有一搭没一搭地玩他的手指,他摊着手,任由她玩。 指尖划过他手腕内侧,纹身洗掉了,但依然留下了很浅的疤,他平时会配搭戴手表、手链之类的首饰,也就不容易看到。 她轻轻摩挲着那块皮肤,问:“这里,之前纹的什么?” “月亮。”他在她颈边一拱一拱的,声线含糊。 一个朋友创业开纹身店,谢霁和对这玩意儿既不抗拒也不热衷,为了捧场,只纹了枚比指甲盖大点的月亮,周围添几笔。 方群玉猜道:“红玫瑰与白玫瑰?” 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男人么,总喜欢用某种方式纪念自己的白月光。 她不记得了。 他想。 谢霁和模棱两可地说:“差不多吧。” 是差不多。 当初她说,他是她摘不下来的高岭之月,他告诉她,月亮会奔向她。 后来觉得可笑,他惦记这句戏言做什么呢,即使他无条件向她奔去,她也不要,便给洗了。 现在想来,或许冥冥之中,命运书写了另一层寓意。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他们正好相逢在一个月亮在天边若隐若现的傍晚。
谢哥只觉得最初被爱情下骗子骗了感情哈哈哈哈
56 心跳又涌起浪潮
方群玉下午睡了一觉醒来,床头柜上的香薰加湿器喷出细密的水雾,不知道谢霁和什么时候摆上的。 她起床穿好衣服,出了房间,看见谢霁和与冯见山两人坐在院中围炉煮茶。 怎么说呢,谢霁和这人气质真是百变。 你既能看到他弹吉他、饮酒,肆意快活;也能看到他钓鱼、品茗,优哉游哉。 方群玉一直觉得,如果人生是经营类小游戏,每个人需要完成固定的任务拿经验值,那他玩的就是破解版。 冯见山挥手招呼她:“正好二缺一,方老师,来斗个地主不?” “我不太会。” “没事啊,哥带你飞。” 谢霁和正给方群玉烫杯倒茶,听了这句,?冯见山一眼:“谁是哥?” “你煮的这是茶吗,我看是醋吧。”冯见山翻了个白眼,“你是哥,行了吧。” “我本来就是哥哥,”谢霁和转向方群玉,“是不是,妹妹?” 他对“哥哥”的名头都有占有欲? 在两个男人的炯炯目光注视之下,方群玉莫名觉得很羞耻,“嗯嗯啊啊”地应着,不直面回答。 谢霁和不满地敛眉,失望叹气:“前些天还叫我霁和哥哥呢。” 方群玉头皮一麻,要是不遂了他的意,指不定他要当着冯见山的面抖落多少,忙说:“是是是。” 他还是看着她。 “……哥哥。” 冯见山被肉麻得疯狂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你们玩得真花。” 方群玉脸臊,在桌下踢了谢霁和一脚。 冯见山去前台拿了副扑克牌来,“要是没有注,也不好玩。” 谢霁和一听就知道他要动歪脑筋,问:“你想赌什么?” 冯见山说:“输的做俯卧撑,方老师换成深蹲,一分一个,底分两分。” 方群玉爽快答应了。 方群玉说的不太会是指,她知道基本的规则,但她不会算牌,所以就老老实实当“农民”,二打一,总比单打独斗强吧。 不知道是不是新手保护期的缘故,居然几乎把把赢。 她没看出来,不代表冯见山被蒙过去了。 好几把是谢霁和放水,藏着好牌不出,故意让方群玉走了上游。到了要洗牌的时候,把余牌打乱,混进牌堆,她也就不知道他手里剩了什么。 冯见山看他的眼神都变味了,像是在说:承认自己是恋爱脑吧。 谢霁和冲他挑了下眉,很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样子。 其实谢霁和也不是想用输换她开心,主要是就她那身体素质,多做几个,第二天肯定要腿痛,还不如自己顶着。 最后方群玉只需要罚十几个深蹲,没什么压力。 谢霁和输得最多,他认赌服输,利落脱了外套,只留一件薄衫,袖子撸到小臂,就地做俯卧撑。 冯见山在旁边给他计数。 谢霁和速度很快,不到一分钟就做完了,喘着气,额上汗意微微。 冯见山伸手捏他的肱二头肌,刚运动完,肌肉仍处于紧绷状态,块头不算大,胜在结实。 “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啊。”冯见山啧啧称叹,“方老师好福气。” 谢霁和给了他一肘,本想看方群玉的反应,却见她走到鸡圈那边去了。 鸡长大了,先前那片地方太小,重新在旁边的空地围出一块,还加固了鸡舍,免得晚上有黄鼠狼来偷鸡。店里每天有人打扫卫生,不会臭气熏天的。 她趴在护栏上,一瞬不瞬地看着。 有只母鸡蹲在窝里,过了会儿,它离开那里,“咯咯”地叫着,而原地多了枚新鲜的蛋。 她回头,很惊喜地说:“欸!谢霁和,它们开始下蛋了哎,一共有六个!” 谢霁和失笑,鸡下蛋都能给她看得兴致盎然的。 此时此刻,他脸上笑意温柔,与他在其他异性面前那种游刃有余,分寸感拿捏得正好的笑完全不同。 或许是因为,眼睛里带了藏都藏不住的感情。 他大概也没打算藏。 冯见山问:“你们俩现在是什么情况,我有点看不懂,是谈了还是没谈?能跟我解释一下吗?” “没谈。”手上沾了灰,院子里连了水管用来浇花冲地,谢霁和拧开水龙头洗手。 冯见山跟在他屁股后头,“那你们还卿卿我我,哥哥来妹妹去的。” 谢霁和甩了甩手上的水,“快了。” 冯见山更加一头雾水:“你打什么哑谜呢?” 谢霁和答非所问:“之前你不是问我,未来我的路怎么走吗?我决定留在禾青。” “为了方老师?” 谢霁和说:“以前我心气高,一开始把感情看得很轻,不认为它能左右我的自由意志;后来又看得太重,被人骗去又抛弃后,总用吊儿郎当的态度为心里的恨打掩护。其实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就像拼图丢失了一块,不影响欣赏,但就是让人不舒服。” “现在,我想把那块拼图找回来,安上去。” 此时金轮西斜,阳光穿透云层,艳丽的色彩肆意蔓延天际,像是水彩未干的画布,边缘缀着院子低矮的围栏。 整幅画面成了烘托她的背景。 方群玉弯腰,从鸡窝里将蛋捡出来,她两手拿不住,一只胳膊夹住胸口,小心托着蛋,朝他们走过来。 “快快快,帮我接一下。” 这一刻。 当黄昏最后一缕光沉入地平线,他的心跳又涌起浪潮。 博弈游戏,最终都要结算。 和方群玉见面的事,王寒松告诉他了,如果他们之间存在悬殊的实力差距,那他就投降好了。 他输了牌,也输了心。 甘愿也好,被迫也好,事实如此。 谢霁和没有伸手,而是弯下颈子,在她唇上蜻蜓点水地啄了啄。 方群玉被亲得措手不及,瞪圆了眼,鸡蛋差点滑落,幸好他反应快,稳当接住了。 “晚上给你加两个菜。” 谢霁和弯了弯唇,没用冻得冰凉的手去牵她,手臂绕过她的肩,将她带着往前走。 留冯见山一个人在原地。 真是见色忘友。 冯见山腹诽。 晚上冯见山就回霖城了。 车开到半路,他脑子里忽然闪过某个画面,当即叫 Siri 拨给谢霁和。 “怎么,落东西了?” 他嗓音听起来有点干,但冯见山没多想,他最关心的问题是:“第一次见方老师的时候,我就觉得眼熟。” 谢霁和慢吞吞地反问:“是吗?” “我想起来在哪里见过她了!” 冯见山激动一嗓子,喊得谢霁和把手机拿远了些。 事情是这样的: 去年七月,冯见山在「霁色」门口碰到一位女生。她徘徊了好一会儿,始终没进去,他热情打招呼:“美女,等人吗,进去坐坐?” 她只是问:“这家店的老板是谁?” 冯见山寻思着,吃饭就吃饭呗,问老板干什么。 他就开玩笑说:“老板是个大帅哥,要不要我帮你找他要联系方式?”也算是帮谢霁和揽生意。 她摇摇头:“我可能是找错地方了,不好意思。” 话音才落,便匆匆忙忙走了。 冯见山心里犯嘀咕,自己有那么吓人吗? 就这么一面之缘,不至于给冯见山留下很深的印象,只是事后他跟谢霁和复述了一遍,调侃他桃花旺。 谢霁和没当回事。 冯见山撺掇他追出去,说对方挺漂亮的,文文静静的。 谢霁和当然没照做,否则就不会有后来的种种。 隔了这么久,冯见山才将那个女生的容貌和方群玉对上。 他遗憾地感慨:“可惜了。要是你去追方老师,说不定早就在一起了。” 谢霁和不记得自己怎么回复冯见山的,他挂了电话,看向怀里的人。 离得这么近,方群玉自然听了个全,她没有等他发问,率先开口:“那时候是来考试的,路过了「霁色」。” “为什么不进去?”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作出没有意义的假设:要是她当时进去了,他们之间,会不会有什么不一样? 方群玉答不上来。 在正式入职前,她又来过几回禾青,但从来没进过「霁色」。 直到周善拖着她参加了那次聚会。 她其实不知道老板是他,她总不能说,她一看见“霁”字,就莫名有一种类似于近乡情怯的畏惧感,刻意避开往那边去吧? 谢霁和心中的潮水越涨越汹涌,猛烈地拍打着岸,几乎摧垮堤坝。 他无法抑制,只能发泄。 他狠狠地吻她,大开大合地吮咬,赤裸的两具身体再度在被子底下纠缠在一起,他扣住她的手,掌心的汗紧密交融,分不清彼此。 方群玉喘不过气来,在他大肆挞伐的唇舌间艰难发声:“谢霁和……” “不想要?” 他分明摸到满手的潮黏。 她沉沉呼吸:“不是,你轻一点……” 谢霁和蓦地笑了。 他想与她对他的吸引力作抵抗,最后只会是负隅顽抗,她又何尝不是呢? 承认吧,不止是我在那场“报复”里丢了人又丢心。 哪有什么真正的赢家。 方群玉,你也输得一塌糊涂。 长发铺在枕面上,为了不压到,谢霁和翻身到她上方,膝盖和手掌承受着自己身体的重量,也遮住了大半的光,弓身亲她。 方群玉勾着他的脖颈,眼帘合上,快要溢出的生理盐水被压迫,从眼角流下,没入鬓发。 他轻柔地吻去那几滴温热的咸涩,下移,唇贴近她的耳廓,用气声说:“我上过一次你的当,你以为我还会再在阴沟里翻一次船?” “……” 她推他,“有本事你出去。” “没本事。” 这估计是他生平第一次,这么麻溜地承认自己无能。 谢霁和喉结滚了滚,又说:“从今往后,不管你说什么,都别想把我甩开了。” “上了这艘船,要么与我同行,要么,一起沉没。” “敢不敢,方群玉?” 沉默良久。 她仰颈吻他,模糊地“嗯”了声。
终于在一起了撒花??
热烈欢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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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修罗场
方群玉晚饭只吃了一块荞麦面包和几颗圣女果,又绕着操场慢跑了二十几分钟,不过,以她的速度,会被谢霁和说成是散步。 不仅是为了减肥,也是为了减掉肥的根源工作压力。 跑完心里的确轻快了些,像是将许多烦闷通过呼气排出去了。 正借助台阶做拉伸,听到有人叫自己,她回头,是几日不曾正面打过招呼的夏寻文。 “你也来夜跑?” 夏寻文说:“随便走走,一起走一段吗?” 方群玉想想,答应了:“行。” 他们出了学校,夏寻文示意附近一家奶茶店:“请你喝杯东西?” “不了,”方群玉摇头,“我得控制点饮食了。” “你已经很瘦了,不用减肥了。” 十分直男的发言,与之相对的一句是:你已经这么胖了,还不减肥? 但夏寻文直归直,基本的绅士修养还是有,他不会明嘲暗讽地说对方的不是。这也是方群玉和他相处觉得比较舒服的原因之一。 她耐心解释:“我的体重常年起伏不会超过五斤,最近超过了,所以要控制下去。” 他恍然:“这点你跟我还挺像的。” 方群玉疑惑地“嗯?”了声。 毕竟是理科生,夏寻文不那么善言辞,又怕在她面前露拙,于是字斟句酌:“大概就是,秩序感强?习惯安稳、有规律的生活,一旦发生变故,就会产生焦虑,甚至恐慌,急于回到正常轨道当中。” 她一怔,有一种被他看穿的羞耻感。虽然这并不是什么隐秘,与人交流,就是从身体内伸出藤蔓,和世界产生连接的过程,必然暴露属于自己的一部分。只是,这根藤会拉扯出更多她不愿示人的“污点”。 比如,当年和谢霁和纠缠,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内心多惶惶不安。 情感变节造反,与理性兵戈相向,最终被理性夺回主导权,生活重归平淡乏味。 然而,没有被消灭的情感依然蠢蠢欲动。 方群玉忽而问:“那你会向往旷野吗?” 夏寻文反问:“什么才叫旷野?” “我认识一个人,以他的高考成绩,首都的大学专业任他选,他却去了魔都,理由很荒唐,他说首都太‘旧’了。他这么‘新’的人,应该出国镀金,他也没去。后来又把工作辞了,回老家过着养老一样的生活。” 方群玉说:“我羡慕,也钦佩他这种不把世人眼中的好去处当回事的气魄,因为他不在乎自己优不优秀、成不成功。我想的旷野就是,荒野也好,繁荣也好,皆可成为去处。” 语言如化作实形,夏寻文感觉到,心脏像被一颗颗石子击中。 他问:“这个人是……谢霁和?” 声音像碎成一节节的木头块,生硬地从喉咙里挤出来。 方群玉有些惊讶,这反应相当于是承认了。 她嘴上说羡慕,她是否知道,自己的语气里掺杂着爱慕呢? 夏寻文试图扳回一城:“可是安稳的生活没什么不好,高楼起了,就有塌的风险,大部分人是付不起这个代价的。” 因为急切,越说音量越高。 方群玉说:“我知道。” 夏寻文尾音猛地收住,音又低了下去:“你最近没怎么理我,还经常去「霁色」……” “你怎么知……”她顿了顿,问,“周善告诉你的?” “我上次去你宿舍找你,周老师说你不在,我就问你去哪儿了。” 周善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以方群玉对她的了解,她显然乐得见他们三角恋,这样,又多了桩供她茶余饭后八卦的谈资。 方群玉吸了一口气,为接下来的话蓄力。 她说:“抱歉。” “你不用跟我道歉,你没做任何对不起我的事。” 夏寻文很紧张,担心她下一秒就给他发好人卡,然后和他划清界限。 “我骗了你,我之前没有男朋友。” “之前”? 夏寻文不愿钻牛角尖揪字眼,但很难不多想,之前没有,现在是不是有了? 他想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却不知为何开不了口。 方群玉说:“如你所说,我习惯了现在的生活,交男朋友会打扰我的节奏,让我不适从,我还没做好准备,或者说,我逃避进入一段亲密关系。” 不知不觉,他们在原地伫立了许久,低矮的墙头探出一大丛迎春,作他们的旁听者。 “相亲是我被宋老师诓去的,阴差阳错地……总之,我有认真考虑过你。我们是挺像的,可是这种相像带来的是同类的好感,而非异性之间的吸引力。原本,我觉得我可以接受,但……” 这比发好人卡更糟糕。 夏寻文苦涩地想。 他替她补完了剩下的话:“但你没办法割舍掉你对谢霁和的喜欢,你的道德,情感,都不允许你带着对别的男人的感情,和我继续相处。” 方群玉垂首,她快承受不住他目光的重量。 “如果我说,”他的脑子混混沌沌的,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嘴了,“我不介意呢?” 她猛地抬起头,比起惊讶,他觉得她眼里更多的,是无措。 “夏老师,你没必要……” “其实,在去年国庆培训前,我就知道你名字了。具体地说,刚开学第一次开全体教师会议,你做自我介绍的时候,我就记住你了。” 穷途末路的人,拼着最后一股劲,为自己争取一条生路。 “后来我听说你有男朋友,于是不敢打扰你。可没想到,学校派我们一起去霖城,我妈妈和宋老师还是旧识。我很高兴,我觉得老天在给我机会。我人生第一次,对女生那么主动。 “一开始,我没有妄想什么,哪怕只是和你当朋友,我也知足了。渐渐的,我发觉你不接受了我的靠近,于是我起了贪念,我想和你身边那个男人争一争,不管是谢霁和,还是别的谁。” “所以,”他几乎是恳求地说着,“你可以继续考虑我。” 方群玉听后,没有感动,感动需要建立在有好感的基础上,她只觉得荒唐。 谢霁和上赶着给她当“小三”,是因为他狂悖而自信,他猜中她所谓的男朋友是幌子。 夏寻文却是在明知道她和谢霁和互相有意的情况下,心甘情愿给她当备胎。 她以为他内敛、谦逊、温和,怎么也没料到,他会说这样的话。 她一时震惊得说不出话。 “夏老师,你没听说过,君子不夺人所好吗?” 这声线…… 谢霁和? 方群玉寻声源望去。 他优哉游哉倚着两步外的树干,一只手拎着一袋东西,另只手揣在口袋里,如果他不开口,就像个看戏的。 而且,夏寻文应该早就看见他了,那番话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她头好疼。 并非是害怕修罗场,而是以她和谢霁和斗了那么多年的经验来看,别人越挑衅他,他越来劲。 夏寻文一副书生模样,哪玩得过伺机而动的猎人? 方群玉试图转移话题:“你怎么来了?” 不对,听起来怎么像被捉奸而心虚? 她又说:“东西是给我带的?” 谢霁和走近,“你不是说你要跑步么,给你带了筋膜枪,免得你第二天大腿酸痛。” 他一边从袋子里拿出瓶饮料,一边睨向夏寻文,“我想着,打断别人表白不太礼貌,就没叫你。” 你偷听就很礼貌吗? 方群玉还没开口,夏寻文率先展现出前所未有的攻击性:“小玉又不是你的什么东西,她是自由的,你凭什么干涉?” 她一噎。 谢霁和拧开瓶盖,旁若无人地将瓶口递到她嘴边。 她尴尬不已:“我不要。” “电解质水,你刚运动完,需要补充能量。” “我自己来就行。”她接过去。 谢霁和这才回答夏寻文:“夏老师,你理解错了,我说的是,她喜欢的只有我,你又凭什么觉得,你能把我从她心里挤开?” 方群玉险些呛住。 她想起网上那个“你们别打了”表情包,她也很想大喊,你们别争了。 谢霁和搂住她的肩,一个极具宣誓主权意味的动作。 “虽然感情不讲先来后到,但我们十几年的了解、默契、回忆、羁绊,就凭你,有足够信心将这些通通抹掉? “你刚刚说的是挺打动人的,可惜,她早就给你判了死刑。你想想,她牵过你的手吗?她吻过你吗?” 他语气不重,可接连几句反问,让夏寻文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绿。 就说你好端端的,惹他干吗? 方群玉都看不下去了:“谢霁和,你别……” 谢霁和拍拍她的后脑勺,“我的情敌,就让我自己解决,嗯?” 她没作声了。 夏寻文心里那点余烬彻底熄灭,只余一滩死灰。 不仅仅是因为谢霁和的话,还有她的态度,很显然,她是偏袒谢霁和的。不,她心里压根没有他的位置。 就像抢椅子游戏,当他们一坐一立,他就知道,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他低声道:“我知道了,方老师,我不会再打扰你,今天的事你就当没发生过,以后我们……” 方群玉说:“以后我们还是互帮互助的好同事。” 这下,连朋友也没得做了。 也好,他就不会再有任何念想了。 夏寻文扯了扯唇角,扬起一个勉强至极的笑,没再看搂抱着的男女一眼,转身走了。 他的背影看得方群玉心中愧疚,如果她最初果断一点,如果她不撒那个谎,怎至于闹到今天这幅局面。 雪球终究还是滚了下来。
小谢那是妹的白月光!
妹也是小谢的白月光??
58 投怀送抱
方群玉抵着谢霁和的胸口,轻轻挣开,后退半步。 怀中落空,他不禁敛眉:“因为我对夏寻文说的话太过分,生我气了?” 方群玉摇头,她知道他已经克制了,也许是看在她的面子上,也许只是不把夏寻文放在眼里。 她说:“我好像有很多事做错了,可是没办法重来,也不知道怎么找补。我有点乱。” 谢霁和说:“也许重来还是会后悔,也许弥补依然不能两全,夏寻文有句话没说错,你的道德感有时太强了。” 方群玉的纠结和挣扎很大程度源自她自身。 她说她不想进入亲密关系,却和他发生了关系;她说交男朋友会扰乱她的生活节奏,却认真考虑和夏寻文交往的可能性。 不过是欲望和理智相互博弈,而心中所愿和现实需求不匹配是常态,她的自相矛盾亦是人之常情,她明明也饱受煎熬,还要为别人感到惭愧。 她给自己加设的东西太多太重了。 方群玉说:“可是我骗过你,你还因此恨我,不是吗?” 谢霁和笑了声:“骗子把自己都骗进去了,那它就是真的。你这么聪明,我不相信你会认为世间事是非黑即白,非对即错的。” 她找出他话中的漏洞:“我要是聪明,怎么会连自己都骗到了?” 他耸耸肩,“因为我的魅力而乱了阵脚也是可以理解的。” 方群玉气笑了,搡他一把,“喂!” 谢霁和顺手抓住她的手,小小一只,他情不自禁地握在掌心里反复揉捏,动作温柔,语气是硬的:“夏寻文又能无辜到哪去?他若真是正人君子,知道你有男朋友,就该和你保持距离,更不会大过年的跑到你家献殷勤。” “某个和我负距离的人,还好意思说别人。” 他一副慷慨陈词,伸张正义的模样:“谁啊,这么小人?” 方群玉被他逗乐了。 谢霁和是她见过最讨厌的人,高傲,自负,毒舌;也是她遇到的最好的人,如此大度地原谅了她。 她现在释然了,也放过自己了。喜欢谁不是她能选择的,这或许也属于她做的“错事”之一,但喜欢本身没有错。 再在学校遇到夏寻文,方群玉如常地和他打招呼,说好做普通同事,刻意疏远反倒奇怪。 对这件事反应最大的是宋知兰。 方群玉像考试不及格的学生一样被她批评:先是一连串的质问,接着提出挽救方案显然,这是一道预先定下答案的选择题。 幸而方群玉早有准备,到僻静的地方接电话,她有时觉得自己虽已工作了这么长时间,心性仍似学生,挨训的第一反应是羞愧地低下头。 她没什么底气地争辩道:“我们本来就没在交往,您之前说让我们先接触,没有感觉不就应该及时止损吗?” 将问题抛回去,而不是自己下定论,反抗得还是不那么果决。 “那什么样的你才有感觉?” 方群玉很怕她提到谢霁和,仓促抢白:“妈,我会自己看着办,您就别操心了,我待会儿还有课,先挂了。” 关闭通话,她的心一阵狂跳。 难道是因为跟谢霁和厮混多了,她竟然敢这样挂掉宋老师的电话? 真是近墨者黑。 方群玉也没有课,回到办公室,重新读了一遍赵雨婷的文章。 赵雨婷写的是小说,她有满脑子的奇异畅想,缜密严谨的议论文并不是她擅长的领域。 可小说拿去参赛,其实很冒险。就像考试作文,大部分人会自动跳过“不限体裁”四个字,选择中规中矩的议论文。这是一种约定成俗。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方群玉也在问自己,大部分人不做的事,就是错吗?劝诫学生随大流,变得庸常、丧失灵气,就是对吗? 做选择重要,还是结果重要,从来没有固定的标准。 但方群玉想到,赵雨婷的妈妈总是找她要结果学习成绩、奖状,却忽略了她付出的过程;对赵雨婷来说,她享受创作带来的褒赞,更享受创作,结果不是必须。 最后,她们将那篇文章赶在截止日期前提交到官网。 另外,方群玉还委托赵雨婷每周找几句激励人心的名人名言,抄在黑板上,她字写得好,抄写板报的任务一直归她。 方群玉希望让她从这些小事中获得自我价值感,就不会再生出轻生的念头。 当然,如果那些“鸡汤”能对她起到潜移默化的作用更好。 三月下旬,多地的花渐次开放,禾青迎来一大波游客,「霁色」生意好了,谢霁和似乎也忙起来了,他们都没怎么见面。 这个周末,他问方群玉想不想去体验采茶。 她正好没什么事,答应了。 茶山离得不远,驱车很快就到,但要不是谢霁和,她都不知道禾青有这么大一片茶树。 站在山脚,远远眺去,连绵起伏的翠绿,偶或见到几个戴着斗笠的妇女在垄间采茶。 茶园老板亲自接待他们,无奈他口音很重,方群玉听得云里雾里的,只能“嗯嗯啊啊”地点头微笑。 谢霁和给她翻译,说前两天下雨,地湿,老板让他们穿上套靴,免得弄脏鞋。 趁老板走在前面,方群玉低声问:“你居然听得懂?” 谢霁和解释道:“我经常和当地老人打交道,能听,但不会说。” 难怪冯见山当初说他快跟当地人同化了。 走的是土路,鞋被泥巴糊住,越走脚底越沉重。 谢霁和随手拣了根树枝,半蹲下去,让方群玉抬脚,帮她把泥块刮掉。 她扶着他的肩,忽然唤道:“哥哥。” 他顿了下,甩了甩树枝上的泥,说:“换只脚。” “哦。” “叫我干吗?” “以前谢叔叔说你比我大,要照顾我,每次你都特别不爽,我也觉得‘哥哥’应该是成熟稳重的,不像你老是那么幼稚顽劣。” “我就比你大不到两岁,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他竟然指望我照顾你。” 方群玉说:“但我需要你的时候,其实你还……挺靠得住的。” 她其实从未打心底承认他是兄长,但刚刚看见他自然而然地在自己面前蹲下去,想到很多时候,他都是边吐槽她,边帮她。 时隔几年重逢的第一面,她意外来了大姨妈弄脏裤子,他也会丢给她一件衣服让她遮挡。 或许不是因为对她余情未了,而是他早就接受“需要照顾妹妹的哥哥”这个身份了。 他们之间那么多年的羁绊,别说是夏寻文,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抹灭。 老板领他们到一间木屋,倒了两杯热茶,热情地邀请方群玉尝尝。 她啜了口,一时语言贫瘠,干巴地夸了句:“很香。” 谢霁和忍不住,“哧”地笑出声。 哪有当着别人面拆她台的,方群玉狠狠剜他一眼。 老板叫了个年轻女孩来,她皮肤黝黑,头发黑直长,扎成一条麻花辫,眼睛很亮。 她自称小云,由她教他们采茶。 爬上山,小云介绍说,他们现在采的是明前茶,产量少,价格高。 方群玉问:“小云,你采了很多年茶吗?看起来你还在读书。” “我从小就采,我学习成绩不好,初中读完就没读了,出去打了两年工,回来帮我爸爸经营茶园。” 似乎觉得他们是文化人,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 方群玉又问:“赚得多吗?” “看天气,去年天气不好,没多少,前阵子倒春寒,气温低,也影响产量。” 走到一片茶树前,小云告诉他们提采、一芽一叶的技巧,然后开始采摘。 这会儿太阳出来了,周围没有荫庇,直晃晃地照下来,方群玉提着小竹篓,速度缓慢地摘过去。 倒是谢霁和,两手空空地跟着她,偶尔捡她没注意的漏网之鱼,丢到她的篓里。 她扶了扶斗笠,忍不住问:“你干吗不采?” “我前两天来过了。” 谢霁和说:“禾青的茶品质一般,没形成产业规模,销路也打不开,在市里没什么名气。但是像你一样,很多人愿意图个新鲜,来体验采茶。如果在周围增设基础设施,供游客休息、了解茶文化,应该是个不错的旅游项目。” 方群玉奇怪:“既然你想得到,镇政府大力开发旅游,不会往这方面想吗?” “他们没钱。” “……”好实在的理由。 “禾青旅游发展得晚,其中一部分还是在和民营企业的合作推动下完成的。” “比如你舅舅?” 谢霁和点头:“他想让我负责禾青这边的业务。茶山这个项目,算是对我的考察。” 方群玉听明白了:“所以你拿我当小白鼠呢。” 他两手搭住她的肩膀,笑意浅浅,“你天天闷在学校里,也该出来透透气了,不过辛苦你,到时和我说说你的体验感受和想法。” 她撇唇:“还不如在宿舍睡觉。” 他偏了偏脑袋,仿佛向鱼甩出钩子,“不会让你白打工,有报酬。” “什么?” 他飞快地在她唇上印了下,眼里堆满晃眼的笑,“这是定金。” “……谁稀罕!” 方群玉嗔怒地推他一把,不料泥土湿泞,自己受反作用力影响,脚下一滑,往后倒。 谢霁和用力拽住她,她跌入他的怀里,他下盘扎得稳,两人的身形倒是定住了,这姿势,却像是她对他投怀送抱。 他眼角又弯了弯,“这不是挺稀罕的么?” 把没脸没皮发挥到极致。 方群玉不想搭理他,撇开他,沿着小路往前走,谢霁和悠悠然地跟在她身后。 山谷间传来啾啾鸟啼,天地间一片明媚春光。
甜甜的
幸福就是很简单
58章中间感觉缺了点什么,加了一千多字,晚上应该还有一更~
更甜了!
昨天没有更新啊
59 认认真真地谈一场恋爱吧
方群玉拎着满满一篓新鲜茶叶回去,小云教她杀青:一边炒,一边揉捻,使茶叶迅速萎凋。 小云年龄虽小,干活却利落,俨然一派老师傅的老练作风。 茶叶炒干已是下午,原本还晴朗的天这会儿已经阴了下来,很快,整个世界被雨雾笼罩,远山只有模糊的轮廓,像一幅水墨画。 茶山老板说,有处山体滑坡了,等人来清理要一段时间,今晚可能没法通路,给他们安排房间休息。 谢霁和没有计划被打乱的慌乱感,反倒挺随遇而安的,但方群玉明早还要上班,有些焦躁。 他安抚她:“有时候人就是把自己看得太重要,其实没了你,影响并不大,你一时半会儿赶不回去,学生也不会把教室掀了。” “……我谢谢你啊。” 他笑笑:“以我们之间的关系,不用这么客气。” 方群玉没好气地朝他翻了个白眼。 谢霁和按着她的肩,她被迫被她到门外走廊的屋檐下,一股湿凉的风扑面而来。 “从来没有逃过课的方同学,与其为明天迟到的事忧虑,不如欣赏一下眼前的雨景。” 不知不觉间,雨更大了,雨丝串成帘,为世界加了一层暗调滤镜,翠绿变成了墨绿;鼻间溢满茶的淡淡清香,还有土腥气,混杂在一起,是一股清新澄澈的气息,沁人心脾;耳边除了淅淅沥沥的老天的泣声,再无其他。 习惯都市生活的人身处这样的场景,心会不由得静下来。 谢霁和端来一杯汤色清亮,香气扑鼻的茶,“自己辛苦制的茶,可能喝起来更香一点。” 风裹着水雾,吹得她有些冷,方群玉轻啜几口暖身,说:“我以前没发现,你还有适应性强这个优点。” 这里条件不好,刚刚她上厕所,是那种水泥和砖搭的老式蹲坑,她都不习惯,他这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少爷,却没有半声怨言。 “谦虚”两个字,从来不在谢霁和的人生信条里,他说:“我优点多了去了,以后你有的是时间慢慢挖掘。” 换成别人,她只会觉得对方普通又自信,但对着他的脸……好吧,她得承认,她也挺肤浅的。 小云过来说:“哥哥姐姐,给你们的两间房收拾好啦。” “两间?” 谢霁和顿了顿,向方群玉瞥去。 后者收到他眼中疑惑的信息,一脸无辜地反问:“兄妹不是该住两间房吗?” 嘶。 他还奇怪她今天怎么突然叫他哥哥了,原来在这等着他呢。 方群玉挽着他的胳膊,狡黠地弯眼,“哥哥,外面有点冷,我们进屋吧。” 谢霁和好气又无奈地笑了。 下午无事,小云坐在桌后捧着本书看,嘴上念念有词,手也不时比划着。 方群玉问道:“你是在背单词吗?” 小云点头,“我准备参加今年下半年的成考,但是我英语不好。” 她腼腆地挠挠头,“不一定能考上,只能尽力试试。” 方群玉对积极学习的人有种莫名的好感:“你有什么不懂的问题可以问我,我上学时英语还不错。” 谢霁和插话:“她职业病犯了。” 小云夸张地张大嘴巴:“姐姐你是老师啊?好厉害!” 方群玉第一次因为这个职业而被人如此景仰,有些无所适从。 但很快,生出强烈的无力感。 “不好”已经是含蓄了,小云连 go 的过去式都能写成 got,可以说是糟糕透顶。 方群玉耐下性子,从最基础的知识点讲起,口干舌燥时,去拿水杯,忽然意识到,杯中始终没有空过是谢霁和总会适时地给她添上。 余光扫到他架着腿,腿面上摊着一本旧杂志,一手支颐,目光焦点却是落在她身上。 她心头一动,抿了抿唇,继续给小云讲课。 晚上吃过饭,小云拿来两套衣服,说:“这是我爸爸和我的,都很干净,你们别嫌弃。” 方群玉自然不介意,她和小云身量、年纪相仿,尺码将将好,反观谢霁和,袖子和裤腿都短了一大截,睡衣款式也老气,再时尚的脸,再模特般的身材,也顶不住这样的装扮。 方群玉笑得不行,小云也忍俊不禁:“不好意思,这已经是我爸爸最大码的衣服了。” 谢霁和面带微笑,仔细听,语气却是咬牙切齿的:“没关系,有的穿就不错了。” 老板这时从外面回来了,他脱掉雨衣,里头的衣服也是湿的,看来外面雨势不小。 他说:“已经有人在赶过来清理了,路估计明天早上可以通。” 这句方群玉倒是听懂了,她说:“辛苦您了,今晚还要麻烦您和小云。” 老板摆摆手,“方老师,你太客气了,今天你还给小云补习了那么久,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是。” 他接着又问小云:“房间收拾好了吗?” 小云回答说:“早就把东屋两间收拾出来啦。” 老板斥道:“你也太不会做事了,人家小两口,你怎么还让人家分房睡?” 小云一听,懵了:“啊?他们不是……” 方群玉及时打圆场:“谢霁和晚上磨牙,是我向小云多要一间房的。” 谢霁和:“?” 小云和方群玉咬耳朵:“姐姐,谢老板不是你哥哥吗?” “以前是哥哥,现在……”方群玉笑了笑,没有把话说尽。 因为下雨,地方又偏,信号不好,方群玉没事可干,早早睡下了。 或许是喝了太多茶的缘故,她翻来覆去,酝酿不出半点睡意。 所以,她清晰地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接着,停在自己房间门外。 透过门的缝隙,还能看到有光在晃。 屋里住着两个陌生人,月黑风高下雨夜,她脑海里浮现出无数犯罪情节,下意识地抄起手机。 她想找谢霁和问情况,没想到,他先发来消息。 Komorebi:给我开个门。 方群玉松了口气,趿着拖鞋下床,门页老旧,推拉时,发出轻微嘎吱声。 屋里安安静静,不知父女俩是不是睡着了,她压低声音:“怎么了?” “停电了,我不想一个人待着。” 停电了吗? 她没来得及验明真伪,谢霁和伸手抵住门板,将门缝推得更大,整个人迅速挤进来,反手关上门。 訇然一声响在夜里格外刺耳,听得她心头一跳,紧接着,他像只鬣狗一样急切地向她扑去。 他把她抱得严严实实,方群玉重心不稳,后退了半步。 灵活软滑的舌头绕着她的耳廓打转,似跃跃欲试地往耳蜗里钻,他开口,嗓音带着雨夜的潮湿:“想你了。” 她的声音仿佛融化的巧克力:“才分开两个小时不到……” “是六天,是四年又六个月。” 伴随着这一声落下,谢霁和托着她的臀,将她抱起,放到床上。 手机的光线低弱,要很用力才能看清彼此的轮廓。 “我不是离不开你。” 方群玉“嗯”了声:“我知道。” 没有谁会因为离开谁而活不下去。他也不会允许自己成为别人的寄生物。 他抵着她的额头,鼻尖轻蹭,某种刻意抑制的情绪堵在嗓子里,令他的声音变得沉闷:“但我就是该死的控制不住想你。” 她笑:“为我的魅力倾服也是情有可原的。”偷的他的台词。 谢霁和重叹了口气,压下下巴,咬住她的唇,像是泄愤。 片刻,他放过她被咬得微肿的唇瓣,低哑地问:“我们究竟是什么关系,嗯?” 如果要得到她的答案的话,为什么大拇指伸进来,拨弄她的舌头? 牙关合不上,方群玉感觉口水从唇沿溢出,她说不了话。 这人恶劣透了。 他继续问:“以前是哥哥,现在是什么?” 他听到她和小云说的话了。 方群玉瞪他,若是狠下心咬他,这一眼会更有威慑力,可惜她舍不得。 于是谢霁和恃宠而骄,抽出沾满唾液的手,顺时针,均匀地涂抹在松软的白糕上,指甲时不时剐蹭顶端熟透的赤豆。 “妹妹是不能和哥哥做爱的,以后别人再问起你,记得说,我是你男朋友。” 她不语,攀住他的背,试图填满他的掌心,或者说,希望他的手能多予以爱抚。 直面欲望,否则,成为欲望的俘虏。 他却收回手,恢复正经的模样,好脾气地循循善诱:“我是你的谁?” 方群玉不甘被他牵着鼻子走,她翻身,他不反抗,被她摁倒,局势翻转,变成她上他下。 她剥去他身上那件尺寸不合的睡衣,腿跪在他两侧,双手撑着他的胸口,一时间,又有些为他精壮的肌肉和细滑的皮肤而着迷。 谢霁和耐心快要告罄,向上顶胯。 虽然隔着几层布料,她还是浑身一软,险些栽倒。 方群玉拧眉,在他没有赘肉的上半身,勉强找到一处下手的地方,掐了把,“你是我的小狗,不许乱动。” 谢霁和气得短笑了声,不仅是为她这句冒犯的话,也是为她插科打诨的态度。 “不要躲掉我的问题。” 她居高临下地看他,“不会表白吗?明明是你不诚恳,一上来就亲来摸去的。” 他默了默。到现在为止,他确实没正儿八经表过白。 方群玉从他身上离开,脸别过去,“我不想稀里糊涂地和你在一起,虽然我不在乎仪式感,但我觉得这种事情,应该郑重、明确。” 至少不是说一句意味不明的宣誓,就确定下来。 这就是她,一个一板一眼的人。 声音从她背后传来:“我真是拿你没办法,谁叫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的心跳还是只会为你掀起浪潮。” 最后一句,像是无可奈何的叹息:“我还是喜欢你。” 喜欢循规蹈矩,偶尔叛逆的方同学;喜欢认真负责,勤奋踏实的方老师;也喜欢有七情六欲,贪嗔痴怨的方群玉。 天罗地网,在劫难逃。 谢霁和抓住她的手,掌心相对,感知她,也让她感受自己的真心,毫无保留的一颗真心。 “方群玉,我们谈恋爱吧,好不好?” 不玩什么暧昧游戏,感情博弈,认认真真地谈一场恋爱吧,好不好? 方群玉转过眸,“我喜欢你我第一次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其实我挺慌的。因为我觉得,所有的事,你都可以做到想投入就投入,想抽离就抽离。所以我装得和你一样。结果是我骗到你了,可我没有想象中那么痛快。” 他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我知道我很拧巴,纠结那么多没有意义,可我没有安全感,我喜欢安稳的生活,而你是自由、无拘束的人。也许是受你的影响,我不止一次怀疑,我想要的真的是这样一成不变,没有波澜的人生吗? “你和谢叔叔离开霖城后,我经历了很多事,但我再也没有敞开自我、放纵本性的机会。后来我明白,是因为我无法像喜欢你去喜欢别人,也无人能取代你对我的意义。 “现在我更清楚的一点是,我也不是离不开你,只是,有你和没你的生活,真的不同。我更喜欢有你在的那个。” 她笑了笑,“对不起啊,谢霁和,早知今日,当初就对你好一点了。这样,我们的回忆里就不会有恨和伤害了。” 分明是他没有真真正正对她好过,是他一开始就对她释放敌意,后来也总是口不对心,她不过是自我保护和报复他罢了。 谢霁和抱住她,很用力很用力,像要把她嵌入骨血。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小玉,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方群玉艰难地抽出手,拍了拍他的脑袋,喘不上气来似的:“太紧了啊,男朋友。” 他的力度骤然一松,她才觉轻快,又被他汹涌的吻夺去仅剩的氧气。
好甜~~啊啊啊啊啊 可是嗅到了一丝要完结的味道嘤嘤嘤 心跳浪潮点题了老师好棒~~
是的嘿嘿,不出意外下个星期或者下下个星期应该可以完结啦~~~
男朋友男朋友
60 “我很想你”
雨声远了,窗内窗外,皆是浓浓夜色,黑得化不开。 方群玉看不见谢霁和的动作,五感皆凝于一处,快感压抑过甚,成了难捱的苦楚,她咬紧下唇,以免走漏风声。 床板脆弱,承受不住两个成年人重量的倾轧,谢霁和索性将她抱下了床,走到窗边。 “抱稳。”他说。 老式的木质平开窗,他拔下插栓,推开。 夜风寒凉,顷刻灌入,方群玉打了个寒颤。 他胆子怎么这么大?这可是一楼,万一有人经过,看到她不着寸缕…… 像是猜到她的顾虑,谢霁和说:“这间屋子是茶农和小云父女俩临时居住的地方,简陋得连盗贼都不屑于光顾,你看见蛇的概率要比看见人的大得多。” 方群玉被吓得险些破音:“谢霁和!” 他附耳低语:“太黑了,抱紧我,我害怕。” 这像是害怕的样子吗?可她不得不照做,太冷了,只有他的身体是热的。 谢霁和放她下地,让她踩着自己的脚背,又将她背过身,她被迫扶住窗台,感觉到他在找入口,心不由得提起来。 即便做好心理准备,那一刻来临时,整个人还是不禁向上一耸。 方群玉词不连句地说:“你竟然带着套,怕不是早有预谋吧。” 他喊冤枉:“从那次无套之后,和你出门,我就会随身备一两个,免得你又勾引我。” 她噎了噎,说:“贼喊捉贼,今天是你跑到我房里来的。” “可你在我心里蹦跶了一个多小时。” “……” 最后她不记得自己统共高潮了几次,也不记得怕黑的谢霁和怎么在黑暗中换了那么多姿势,只知道她是累昏过去的。 第二天,天还没亮,茶山老板便敲响她的门:“方老师,路已经通了。” 两人手忙脚乱爬起来,衣服昨晚丢得东一件西一件,穿衣服弄得跟打仗似的。 见他们一道出来,老板只是怔了下,随即说:“刚下过雨,可能会有蛇,我送你们下山吧。” 方群玉有些窘迫:“好,谢谢您。” 刚上车,方群玉便掩唇,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谢霁和见状,问:“真的不请个假?你连安全带都忘了系。”说着,探身过去,替她系上。 “他们太难管,不好麻烦其他老师。我眯一会儿,到了你叫我。” 地面湿滑,昨夜滑坡的地方仍残留不少土石碎枝,谢霁和故意开慢些,也好让她睡久些,可路程不远,没多会儿便到状元中学门口。 她睡得沉,他不忍心叫她,可想到上次按了她的闹钟,惹她生气,还是摇了摇她。 天色将将亮起,街面行人寥寥,雨水冲刷过的空气格外清新湿润。 谢霁和送她回宿舍,路过门卫室,值班的恰是上次给他开门的那位大爷,他和他们打招呼:“你们这是刚玩完回来啊?” 谢霁和也熟络地答:“是啊,女朋友难得有空,带她去茶山上玩了一圈,那儿还有点茶,待会儿我拿给您,我女朋友亲自炒的。” “好好好。”保安大爷抬手一指,“但你那个车啊,下次别停那儿,影响别人。” “行,我送完女朋友,马上出来开走。” 和保安大爷告别,方群玉瞥瞥身边人,“有必要一口一个女朋友么,你这么想炫耀的话,不如在脑门上刻‘方群玉男朋友’六个字。” “影响颜值。”谢霁和信口道,“刻在心口上倒是可以。” 她想象了一下画面,瞬间脚趾扣地,“肉麻死了你。” “还有更肉麻的。”他挡在她面前,弯颈吻她几下,从额头,一路到唇,目光缱绻如丝,“女朋友,记得想我。” 方群玉揉揉了耳尖,慢吞吞地应:“……哦。” 她比往常还早了些到教室。 往常,她会有条不紊地安排课代表收作业,监督他们早读,今天还是课代表提醒她,她才想起。 回办公室,她找周善要了点冻干咖啡。和她“清贫”的作风不同,周善办公桌上满满当当的,应有尽有。 周善问:“你不是一贯跟老干部似的,作息规律么,今早怎么这么困?” 方群玉搅拌着咖啡,“昨天喝太多茶了。” 要不是谢霁和折腾得狠,说不定要失眠一整夜。 方群玉嫌咖啡苦,一口闷了,又想起什么,问:“你能不能发我一些英语的学习资料?” “你打算考研还是考托福雅思啊?” “不是,有个妹妹英语太差了,想着能帮就帮一点,那种打基础的就行。” “我找找。” 周善很快给她发了一个压缩文件包,又翻出几本练习册、教辅书,厚厚的一大沓,“都是新的,还有我以前整理的一些语法知识点,也在这里。” “谢谢。”方群玉妥善收好,“你想吃什么?我请你。” 周善玩笑道:“那么麻烦做什么,借你个人情面,去「霁色」蹭顿饭就行。” 方群玉答应了。 下班后,两人前往「霁色」。 服侍生一见方群玉,立马热情地招呼:“方老师,大厅吵闹,您去包厢坐吧?” 只是请周善吃饭,没必要这么兴师动众,方群玉忙说:“不用不用,我们就两个人,在大厅就可以。” 服侍生没勉强,引她们往里入座。 周善翻阅菜单时问:“你和谢霁和的进展怎么样了?” 才在一起不久,告诉周善,相当于告诉全办公室,到时又将面临新一波的调侃和探究。 方群玉犹豫要不要说。 这时,左边肩头落下一股力,她下意识回头,没见着人,换个方向,谢霁和已在她右边位置坐下。 “这么想我,晚上就过来了?” 方群玉顶开他的手,“不是来找你的,周善帮了我忙,我请她吃饭。” 谢霁和像是才注意到对面坐了个人似的,笑道:“周老师,有想吃的随便点,记我……” 方群玉连忙打断他:“我请客,关你什么事?” 知道他不是安分的主,索性赶他走,“你忙你自己的去,别掺和女人的局。” 谢霁和半推半就地走了几步,低声说:“有事叫我。” “知道。”她又强调,“我自己结账,不然这客请得就没意义了。” 他“啧”了声,为她的油盐不进,但也是了解她的脾气,没再说什么,只是捏了捏她的脸。 方群玉回身,恰巧撞见周善饶有兴致的眼神。 “虽然我和谢霁和的接触不深入,但据我所知,他那人一身反骨,看着总在笑,性子却冷戾。你那么拂他面子,他居然不生气?” 方群玉下意识地维护他:“他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周善劝诫她:“如果在你和在别人面前表现出两副面孔,你更应该警惕。男人为了得到人,最会装了。热恋期一过,就会打回原形。” “也许你会觉得我被爱情冲昏头脑,或者对他的偏见根深蒂固,可我和他认识十几年,朝夕相处十几年,他的种种样子我都见过。我相信他不是那样的人。” 最后一句即使在吵嚷的大厅,也坚定得掷地有声。 周善愣了好一会儿,低下头去,像是不敢直视她的眼睛,笑容有几分勉强。 “你知道吗?其实有时候我挺羡慕你的,感觉在你的对比之下,我显得特别现实、势利、一团糟,不管是工作,生活还是感情。” 有没有可能,她一直以来,把自己装扮得靓丽,只是借以掩盖内心的贫瘠? 她不相信男人和爱情,不在工作上投入过多热情,貌似活得清醒自在,然而到现在,连一件愿意倾注心血的事,一个全心全意依赖的人都没有。 而方群玉正好和她相反。 甚至,她还不敢对对方完全说实话。 不单单是羡慕,偶尔也有嫉妒。 方群玉也听得发懵,她不知道,在周善心目中,她是这样一个形象。 而她的看法却截然不同。 “但我想像你一样,想怼人就怼人,不必对所有人礼貌客气,到点就下班,不想做的工作就推掉,不想帮的忙就拒绝,不为别人而内耗……” 她的老实、乖顺,不如说是胆怯、懦弱。 她比周善寡淡多了,她眼里的周善,符合她刻板印象里英语老师的形象:每天不重样的漂亮裙子,精致的妆容,风风火火的行事作风。 “而且你说反了,是我在他和别人面前有两副面孔,原因跟你想的不一样,是因为他给了我敢放肆的底气,也只有他,见过我种种缺点后,依然喜欢我。” 周善笑了,“后半句可以不用说的,像在秀恩爱。” 方群玉不是那个意思,她试图解释,周善摇摇头,说:“真是应了那句话,人总会觉得没有走过的那条路上开满鲜花。” 她们之间的关系好生奇妙。 互相心有芥蒂,似冤家,彼此却又是这座小镇难得交心的朋友。 周善又两眼一眯,问:“你和谢霁和怎么回事?当初你们装不认识,你还说对他不感兴趣来着。” 方群玉难为情地双手捂脸。 “不过说真的,你现在才是在谈恋爱的样子。”周善说,“之前听你说有男朋友,可你脸上完全没有那种浸在爱情里的神采。” 方群玉摸摸自己的脸,原来她那么早就露馅了吗? 她们聊了很久,结束的时候,店里客人只剩零星几个。 方群玉结了账,周善不解:“需要和自己男朋友分得这么清楚吗?” “是我找你帮的忙,我不想谢霁和替我还人情。”是为了表达对周善的重视,也是觉得没必要靠他。 周善攀住她的肩,和她咬耳朵:“你就是太实心眼,他那是想在你面前表现自己,哪个男人不想在喜欢的女人面前展现男友力?你需要适当示点弱,让他感觉被你需要,仰慕,满足他的虚荣心。” “他……” “好好好,不说你男人的坏话。” 周善往后瞥了眼,压低声音:“不过你真的要和我一起回学校吗?他的眼神像要把我撕了。” 方群玉也望过去。 谢霁和没有正形地侧倚着收银台,时而从旁边的果盘里拈一粒葡萄,丢到嘴里嚼着,不显得流气,反倒有种独一无二的疏放气质。 虽是看着她们,但哪有那么夸张。 “可是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禾青治安不比大城市,平时她们晚上鲜少独自出门。 周善说:“我让庄飞来接我了,他应该已经到门口了。” 既然如此,方群玉送走她便折返。 谢霁和还原模原样地靠在那儿,仿佛是料到她会回来。 方群玉想到周善的话,别的她不确定,除了那句:他需要被需要。 一直以来,他总是套上无所谓,甚至尖锐的壳子,令人觉得他没有弱点,她也就理所当然地忽略了他眼神之下的失望和渴望。 二十多岁的方群玉,去解读几岁、十几岁的谢霁和的心理要容易得多。 那么,勇敢、坦然地表达自己的感情,是不是也比十几岁的方群玉容易? 方群玉走过去,扑进他的怀里,用只有他听得到的音量说:“是啊,我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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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 男友阶段性水平检测
不日就是冯见山和齐瑜的婚礼,作为伴郎的谢霁和须提前一天前往霖城,方群玉和周善则打算在婚礼当天请半天假。 意外发生的一件事,使计划改变。 那天,班里随堂小考,方群玉坐在讲台上批作业,偶尔巡察一圈。 有几个男生不认真作答便罢,还喜欢交头接耳,嘻嘻哈哈,最后交上来一张潦草敷衍,不比脚踩一脚好多少的卷子。 罚也罚过了,骂也骂过了,他们仍死性不改,她只好降低要求,叮嘱他们别影响其他同学考试。 有两个隔着过道而坐的男生三番两次发出动静,方群玉抬眼扫过去,他们立马又装得老实,但脸上那股鬼祟的兴奋劲藏也藏不住,手还放在桌子底下。 她心生疑窦,终于逮住他们反应不过来的机会,将他们传来递去的小纸条没收。 打开后,上面的内容令她脸色红了又绿,最后黑成锅底。 【看见了吗,fqy 脖子上的草莓】 【哪儿?】 【等会儿她下来你再看,后面脖子往下一点】 【我靠,没想到她挺骚啊】 骚都是错别字。 【只听到她天天骂人,不知道她叫起来怎么样】 【干吗,你还想听啊?胆子真够大的你】 【想想又不犯法,我跟你说,我上次路过办公室,听到别的老师说她红光满面,泡在蜜罐子里,肯定是跟男人搞去了】 有几个停下笔,拿眼觑他们,被抓包的两个反倒低下了头。 方群玉闭了闭眼,竭力平复如岩浆般上涌的怒气。 她不断提醒自己,她是老师,她不能当众训斥他们,他们还是孩子,她需要给予他们正确的教育,帮助他们纠正错误思想。 不要生气,不要生气。 她故作平静道:“继续考试,你们下课来我办公室。” 铃声响起,方群玉收齐卷子,往教室门外走的时候,因心绪纷乱,没有注意到直直冲来的学生。 …… 谢霁和收到消息,立即赶往镇卫生所,看到被三两个人围着的方群玉。 她一张脸苍白如纸,额上布满汗意,左边胳膊被纱布包扎捆绑,吊在胸口前,嘴巴动了动,像在回答他们的话。 听见脚步声,周善率先回头,谢霁和已三步并作两步行来,硬生生从缝中挤到方群玉面前。 “你怎么……” “谁弄的?” 两人异口同声。 周善插话道:“我给他发的消息。” 方群玉无暇去责怪周善自作主张的行为,何况她是出于好心,方群玉扯了下唇角,尽管笑因为疼痛有些扭曲。 “你别一副喊打喊杀的样子好不好,这就是不小心摔的。” 谢霁和不听她说,转头问医生:“她情况怎么样?” “应该是桡骨骨折,刚刚做了急救处理,最好去医院进一步诊断治疗。” 听罢,他立即弯腰,避开她的患肢,一手抄起她的腿弯,一手托着她的背,将她横抱而起。 陡然的悬空让方群玉惊呼了声,忙说:“喂喂喂,我脚又没事。” 其实谢霁和是关心则乱,注意力全落在“骨折”“去医院”几个字上,管不了那么多。 他行事本就自我,对周善颔首致谢,径直离开。 另一个彻底被忽略的同事问:“这不是……「霁色」老板吗?他是方老师男朋友啊?” 周善:“昂。” 同事一脸吃到瓜的表情。 那边。 谢霁和驱车前往潼山县第一人民医院,不忘说她:“不知道你是在学校还是道馆当老师,三天两头受伤。” 方群玉不满,提声道:“我好歹是伤者,你就算不嘘寒问暖,能不能稍微温柔点?” 他就不是会显露关心,说软话的人,闷了会儿,憋出一句:“痛不痛?” 她紧紧咬着唇,把脸转向窗外。 他没有作声,伸手过来,笨拙,不熟练地抚了抚她的头发。 人受委屈的时候,觉得全世界都欺负自己,恨不得生出铜墙铁壁保护那颗脆弱的心,可若得到哪怕一丁点体贴,心又瞬间化作水,从缝隙中流泄。 到医院后,拍片,重新上药,包扎,固定,方群玉没喊过一声痛。 但谢霁和通过仔细观察她的状态,得出判断:她是在极力忍耐,不单单是来自身体上的痛楚,还有心理的。 她不喜欢倾倒情绪垃圾,一是不希望给别人带去困扰,二来,说出来也没什么用。 得益于宋知兰对她的“强者”教育。 尽管她脱离了宋知兰的期望,变成了一块外强中干的,泡沫糊的“石头”,和世界硬对硬,她只会支离破碎。 也许谢霁和能够当她的“垃圾桶”,但她固执地坚守一些在别人看来不太重要的原则。 她想,人和人哪怕是恋人之间,应当保留泾渭分明的界限,保持彼此的独立性。 此时此刻,她想把自己埋进被窝里,流泪也好,难受也好,实质的非实质的,都独自消化掉。 而谢霁和不擅长温言细语地哄人,爱怜疼惜关心别人,更不是他的作风。 心里的担忧到了嘴边,便像被胶水粘住了似的,层层叠叠,越来越厚,恶性循环,最后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所以,两个人离开医院时,氛围无比怪异。 谢霁和一手拎着袋子,一手牵她,“先去吃饭吧,想吃什么?” “随便吃点就行。” 左手用不了,方群玉只能低头去就桌上的碗,结果头发散落,放下筷子,但怎么扎又成了难题。 谢霁和起身过来,站在她身后,帮她重新扎头发,“这段时间你生活不方便,搬去我那边吧。” 她其实应该拒绝的,正想推辞的时候,他补了句:“哥哥照顾妹妹,男朋友照顾女朋友,天经地义,不是吗?” 她收声。 找不到借口了。 谢霁和平日里散漫不着调,认真做起事来却很利落。 当天晚上,他便去方群玉宿舍里收拾了必备生活用品,她就用嘴指挥他。 下楼时,恰巧碰到夏寻文。 他没想到他们在一起,有些不自在,目光期期艾艾的:“听说你手伤了,想去看看你,你……怎么样?” 谢霁和抢白:“多谢夏老师关心,我会好好照顾我女朋友的。” 他就像雄性野兽对占有领地的维护,对试图靠近的敌人发出直白且强烈的威胁信号。 方群玉在暗地里拉了拉他,继而对夏寻文说:“没什么大事,修养一段时间就好。” 谢霁和连客套话也不想听她多说,反手扣紧她的手,“夏老师,既然已经探望过了,我们就先走了。” 夏寻文看到他提着的行李,已解其意,眼神黯淡下去,退开,给他们让出路。 路上,方群玉说:“你明知道我对他没意思,也和他说清了,干吗还针对他?” “男人都是一个德性。你退,他以为你欲擒故纵;你进,他尾巴能翘上天。你不狠一点,反而是害了他。趁早断了他不必要的念想,对他也好。” 说罢,谢霁和瞥向她,语气吃味:“胳膊肘往外拐的,你对外人倒是心软。” “同事一场,总要留点体面。” “那害你今天变成这样的人呢?” 终究是把他们之间那种微妙的平衡打破了。 谢霁和有很多机会追问她来龙去脉,但是没有,等到现在,已保留足够的耐心这也仅仅是女朋友的特殊待遇。 某些时候,他的确恨她的理智,用在亲密关系中,不啻于冷漠。 她太会骗人,也太会粉饰太平,他没打算给她留机会。 “回「霁色」再说。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他是真的动气了。 尽管神色不变,但这样的命令句,从他口中出来,则显得过于严苛。 方群玉更觉憋屈,像一朵本该浸在营养液里的鲜切花,被钉在标本册上,迅速地凋敝,失了生机。 他是不是不懂,女生对男朋友和哥哥的期待是不同的? 她在心里拉出一张《男友水平阶段性测试》考卷,按他目前的表现评阅,他已经扣了不少分了。 她赌气地想,要是他不及格,她一定,一定…… 让他做深刻反省和检讨! 方群玉的反抗方式是,一言不发地进了房间,然后收拾换洗衣物,不看谢霁和一眼。 “你手都这样了,怎么洗澡?” 听听听听,还是这副让人想回呛他的语气。 她说:“难道手好之前我就不洗了吗?” 谢霁和脱去外套,将袖子挽到肘弯,立在浴室门口,见她无动于衷,抬了抬下巴:“过来。” 方群玉又给他扣了一分。 他挑眉:“你要是不想洗,我也可以端水出来帮你擦身子。” 再扣。 但终究是走了过去。 谢霁和帮她小心褪去衣物,搬来一只椅子,让她背靠盥洗池,向后仰头,接着往手心挤了两泵洗发液,为她揉搓头发。 “力度行不行?” 跟理发店的 Tony 老师似的。 方群玉“嗯”了声。 他洗得很细致,两遍洗发乳,一遍护发素,最后冲洗干净,用毛巾包起来,取下花洒,调试好水温,才浇在她皮肤上。 她瑟缩了下:“凉。” 他疑惑道:“温度再高一点不会烫吗?” 她吐槽说:“你冬天身子也跟个火炉似的,你当然觉得烫。” 他闻言笑了,重新调温。 方群玉却更别扭了。 自她上学起,就没人帮她这么洗过澡,他甚至仔细研究起她的磨砂膏和身体乳的用法,还闻了闻:“和平时你身上的香味不一样。” “我只是偶尔在天气干燥的时候用。” 不记得在浴室里待了多久,她感觉这片不算宽敞的空间的空气愈发稀薄,她大脑缺氧似的眩晕,脸色潮红。 一条完好的手臂照顾不了上下两处,顾己失彼,最后双双失守,于是她急切地想结束,“差不多就行了。” 谢霁和失笑:“你哪里我没看过,摸过?” 是,是。 但是,此时此刻,他的情况可没比她好多少。 衣裤溅湿不少,胯间布料被撑开,形成一只高高的三角顶。 他牵着她的手去触,唇角弧度邪肆:“你也看过的,摸过的,还不好意思?” 0.5 秒不足以令她对其勃发的生命力有确切的感知,但脑海中的记忆被唤醒,血液成了火油,将那一点火星带至全身各个角落。 她烧起来了。 方群玉猛地缩回手,“我不想做。” “逗你的,我要是打算做,你现在就不会好端端地站在这儿了。” 谢霁和随意地说,取来件宽松的 T 恤给她套上,推她出去,没一会儿,浴室里重新响起水声。 她坐在床沿,想了想,给他加回两分。 不,还是一分吧。 是他说的,男人都是一个德性,她得狠一点。
62 美人计
方群玉想喝水,屋里只有瓶装矿泉水,她用腿夹住水瓶,却不好使劲,下一秒,水瓶被人拿走,递还的是已经拧开的。 谢霁和穿着浴袍,腰带系得松垮,头发还在滴水,像是匆忙出来。 “你可以开口找人帮忙的。” 她说:“我才不会瞎逞能,但这点小事没必要。” “我是说,我在的时候,你尽管把我当作你的左手。” 她小口抿着水,看不出在想什么。 谢霁和随意撩了撩头发,像是故意把水溅到她脸上,吸引她注意似的。 她嘟囔:“幼稚。” “所以你不相信我可以成为你的靠山吗?” 方群玉听懂了他的意思。 男人的骨子里是不是都或多或少带着一点英雄主义,就算无法行侠仗义,好歹能为女朋友打抱不平,连谢霁和也不能免俗? 她若不给予他这种权利,他大概会一直纠缠到底。 方群玉叹了口气:“真的是意外,我没注意看,和学生撞到了。” “那你不高兴什么?” 她反问:“我摔伤了难道还要高兴吗?” 谢霁和定定地注视她。 过近的距离,令他眼神的压迫感又强了几分,如有实质,把她逼到角落。 方群玉感觉她像一只笼中的兔子,躲着屠夫伸进来的死亡之手。 她抿唇,她并非不想说,但复述诋毁自己的污秽言语,总觉难以启齿,甚至把没收的小纸条递给他后,别开了脸,不想看他的反应。 谢霁和冷笑一声:“年纪不大,没学会做人,先想造人那档子事了。” 方群玉撇撇嘴:“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没进入文明社会,一看到胳膊就想到裸体的禽兽。” 无辜受到牵连,挨了一通骂,他也只是挑了下眉:“淫字论事不论心,论心千古无完人。人本来就是动物,你敢说你从未沉湎过肉欲之欢?至少我从不妄自评议其他女性,我只对你有欲望和性幻想。” 她夺回纸条,“谁知道你。真要说起来,你才是罪魁祸首谁叫你留了痕迹。” 她知道这是迁怒,但她一腔的委屈憋了这么久,不找个替罪羊发泄一下,心都要沤烂了。 谢霁和倾身,与她两颈交错,目光垂落,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红色瘢痕,他以吻覆上,唇面轻缓地蹭了蹭。 她有些微 PTSD,那股温热气息烫得她缩了缩脖子,接着,听见他说:“这儿?抱歉,太喜欢你了,情难自禁。” 方群玉一滞。 他们不是在吵架吗? 她张了张口:“……你,你犯规。” 他嗤道:“你知道的,我从来不喜欢遵守什么规矩。如果我是你,我当场就把他们扔到河里,给他们洗洗脑子。” 她瞪大眼:“喂,我会被举报挨处分的!” “你不敢没事,我可以帮你教育他们。” 她太阳穴直突突:“谢霁和,你是八岁小孩儿吗?” 谢霁和笑了,捏捏她的脸,“方群玉,你才单纯得可爱,你怎么这么较真呢。” 他把脑袋压在她肩上,手绕到她腰后,“你的工作我不会插手,我就是想让你知道,我是站在你这边的,我会无条件支持你,但拜托你,多考虑考虑自己不行吗?” 尽管他和谢良不同,他不屑于为利益汲汲营营,劬劳奔走,但他自我惯了,没法对无私奉献的精神感同身受。 方群玉摇摇头,说:“我就是一个普通人,很多事情我不得已。我也想任着性子来,但代价我可能承受不起。你的底线高,上限也高,可我就只有那么一小片区域,上也难,下也难。” 她被困在中间,不得不压扁自己,去适应那狭窄的空间。 “上限或许是由天赋、家庭背景决定,可下到哪儿,是你自己说了算。我大四那会儿创业把钱赔光了,和老谢吵架,他断了我的经济来源,我不想向他服软,干过各种乱七八糟的兼职,沪牌代拍,演唱会安保,酒吧驻唱,还帮小摊阿姨看过一天的摊。” 谢霁和不是在父母羽翼下长大的孩子,他似乎享受着优渥的生活,可更多时候,他是自己在东闯西撞。 而方群玉恰恰相反,宋知兰没有给她提供衣丰食足的经济条件,却为她划定一个圈子,安全,也封闭,养成她如今保守的性子。 下到哪儿? 再差也不过就是扣工资,处分,丢工作,在他看来,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当时为了给陈嘉俊填窟窿,手头拮据,想找兼职,还瞻前顾后,犹豫不决。 现在受了委屈,仍不敢发作,怕被家长投诉,怕学校领导批评,怕学生走了弯路…… 甚至于还在忧虑,之后的工作该怎么办。 方群玉终于明白,他的自由,和她的禁锢,差别从来不只是钱造成的。 困住她的,也不是宋知兰,不是拮据的生活,是她自己。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方群玉休了一周假,中途跟谢霁和一块去霖城吃了个酒席。 这几天基本上不用她亲手做什么,衣服谢霁和帮她穿,头发他扎,贴身衣物他洗,带壳带皮的食物也是他剥好了喂给她。 似乎没有任何需要她操心的事。 但到第四天,她就闲得开始揪「霁色」院子里的草,把《白日梦想家》又看了一遍。 第五天,她跑到附近的山上摘野桃,野李子,也不吃,扔给鸡圈里的鸡吃。 第六天,挑了根鱼竿坐在河边,直打哈欠,晚上坐到谢霁和腿上,扭腰蹭他,可做也做不尽兴,他时时刻刻注意她的伤手。 到了第七天,学校来找方群玉,意思是,师资紧缺,替她代课的老师压力太大,问她能不能克服一下,回来上课。 她想也没想,直接答应了。 谢霁和得知她要回去上班后,冷言讽她:“冯见山说我恋爱脑晚期,我看你这个牛马脑才是无药可医了。” 为了照顾她,他把手头事全部搁下,成天寸步不离地陪在她身边。她倒好,一心工作。 她说:“纸条的事我还没解决,而且快期中考试了,他们成绩本来就不好……” 他“哼”了声:“你向我解释作什么,我早就说过,我不插手你的工作。” 方群玉凑到他面前,低低柔柔地叫他:“谢霁和。” “我不吃你这套。”他岿然不动。 她亲了亲他,眼睛眨啊眨地看他。 谢霁和眼神动了动,但还是说:“美人计也没用。” “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哄不好算了。” 她干脆摆烂,打开电脑备课。 一只手做课件慢得多,一两个小时过去了,方群玉除了起身接过一次水,看都没看他一眼,全神贯注看着电脑屏幕。 做完 PPT 已经快到入睡的点了,她靠着床头玩手机,把他晾在一边。 “我服了你了。” 谢霁和夺走她的手机,狠狠地碾着她的唇亲,把她的气息搅乱方罢休,说:“非要带伤上班?” “没你想的那么辛苦,实在处理不过来的事,我叫学生做就是了。” 方群玉摩挲他的脸,小意温柔的样子,是毒药,也是解药,“而且他们是我带的第一届,我想有始有终。” 谢霁和彻底没脾气了,咬了咬她的唇瓣。 她闷哼了声:“手……” 他调整姿势,侧着身子,掰过她的脑袋,在和她接吻的空隙含糊地说:“该死的,这辈子栽你手里了。” 情话也说得像狠话。 方群玉晕乎乎地想起那张考卷,分数加加减减,不记得他有没有及格了。 最后想,情之一事,若是真能这么简单粗暴地解决就好了。 事实上,不管他六十分还是一百分,不是完美情人又怎么样,她还是喜欢他,只喜欢他。 第二天早上,方群玉复工。 听说她回来了,一波人挤到她办公室,东一嘴西一嘴地问她的情况。 何兴珠折了一瓶纸星星送她,祝她早日康复;陈嘉俊把自己的牛奶给她喝,说补钙;赵雨婷把自己新写的小说给她看,说是以她为原型…… 方群玉心中淌过一阵暖流。 小孩子的世界简单得多,你对我好,我就喜欢你,而他们给予的喜欢,也是纯粹的,不掺杂质的。 她一一接过,对他们说谢谢。 但方群玉并没有被感动冲昏头脑。 她要找那两个传纸条的男生“算账”。
63 这座围城待腻了
教导处主任办公室里,两个半大的男生低头坐在沙发上,时而交换眼神,看起来有些焦躁。 外面天昏落雨,室内灯光亮晃晃的,像是隔开了两个世界。 不一会儿,门被敲响,一男一女站在门外。 “方老师?” 方群玉起身:“李泽楷妈妈,张庭轩爸爸,你们好。” 田主任倒了两杯茶,“二位请坐。” 张爸爸膀大腰圆,长相彪悍,性子也急,一冲上来,就是对着张庭轩脑门一巴掌:“王八蛋,又在学校给老子惹事。” 方群玉忙阻拦:“事情原委还没有说清楚,您别动手。” 李妈妈说:“方老师,我也挺忙的,发生什么了,不能电话里讲,非要把我们叫到这里?” 一个两个的,都不是省油的灯。 方群玉也不拐弯抹角了,把纸条放在茶几上,开门见山道:“前些天考试,我发现他们在传小纸条,没收上来。” 张爸爸先行抢去,看完,不屑一顾地说:“方老师你也太小题大做了,小孩子不懂事,说几句浑话而已。” 说完把纸条一扔。 李妈妈捡起,狠狠剜了眼李泽楷:“方老师,你教训这小子就是了,不用手软。” 方群玉心中暗叹一声,说:“之前他们就对着班里女生开黄色玩笑,我批评过,这次又造我的谣,我希望引起家长的重视,为他们树立正确的价值观。” 张爸爸不以为然:“又没有违法乱纪,有哪条校规禁止学生开玩笑了?” 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有这样的父亲,儿子品行怎么端正得起来。 方群玉义正词严道:“这不是单纯的开玩笑,当面发表令人不适的关于性的言论,已经构成言语性骚扰了!” 张爸爸扭头提起张庭轩的耳朵:“你他妈还说什么了?” 张庭轩支支吾吾地说:“我也没说什么,就是说她们胸大,穿裙子内裤露出来了之类的……” 张爸爸对方群玉笑起来,脸上肥肉堆挤,令人作呕:“这不是实话嘛,也算性骚扰?” 方群玉气不打一处来:“他避重就轻,事实上是他肆意对女生评头论足,甚至诽谤造谣。” 李妈妈提议:“方老师,要不你把那几个女生叫过来,当面对质。” “这里已经有一份证据了,还需要对质什么?” 女孩子脸皮薄,要不是之前她无意撞见,根本没人好意思告状,怎么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 张爸爸还是没当回事:“私底下说说,又没传出去,扣个诽谤造谣的帽子,是不是太严重了方老师?再说了,看你长得挺漂亮的,也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方群玉气得脸都涨红了,嘴唇微微发抖:“请您放尊重一点!我跟我男朋友正常谈恋爱,他们用侮辱性的字眼描述我,是侵犯我的人格尊严!” “娘们儿就是作,穿得那么花枝招展,不就是给人看的,还怕被人说?自己不检点,跟男人乱搞,还怪到别人身上了。” 方群玉再管不了什么礼貌,猛地拍桌而起,怒目横对。 “张庭轩爸爸,你这是受害者有罪论,换作你们男人光膀子上街,被指指点点的时候,你还会这么说吗?公民有穿衣自由,女性衣着不是性骚扰的借口,更不是犯罪的挡箭牌!我谈恋爱是乱搞,那你结婚生孩子算什么?学生年纪还小,尚可以及时纠正,但你作为一个成年人,却有如此思想,是彻底没救了。” 张爸爸几乎是吼出来的:“你他妈再说一遍?!” 其余几人都被吓得一颤。 “咳。”田主任出面打圆场,“方老师,说话注意点分寸。” 方群玉不服气:“田主任,是他出言不逊在先。” 李妈妈赔笑道:“方老师,李泽楷就是犯了错,你觉得该怎么解决比较好?” “向我道歉,写一千字深刻反省的检讨书,在班上念出来。” “不可能!”张爸爸指着方群玉,“我也可以告你践踏未成年人的人格尊严,就你这样的,没有师德,还配当什么老师,学校最好把你开除了。” 她直视他,“或许我是不配当老师,而你,不配做人。” 男人怒极,抄起桌上的杯子,她下意识躲闪,但发生得太快,已经来不及了。 田主任喊道:“张庭轩爸爸,你要是敢在学校里动手,别怪我叫保安了。” 男人粗暴地扯着张庭轩的胳膊,“这破学校,别上了,跟我回家去。” 张庭轩挣不过父亲,讷讷地喊:“爸……” “走!” 张庭轩终归力量弱小,不情不愿地被拖走,临出门前,回头看了一眼。 他后悔吗?愧疚吗? 方群玉不得而知。 但这一幕,一定会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他会记得,也必须记得,他曾经犯下的错。 方群玉摘掉衣服上挂着的茶叶,幸好穿了两件衣服,抵挡了一部分,但仍是被烫到了。 李妈妈抽了几张帮她擦,说:“方老师,真是对不住,都是李泽楷犯浑,以后我不会再让他跟张庭轩那种孩子玩了。” 方群玉苦涩地想,刚刚没帮她说半句话,现在又急忙与张庭轩一家撇清干系,像是怕受她迁怒。 罢了,自保是人的本能,何必苛责旁人不见义勇为。 方群玉离开学校,没几步路的功夫,雨水溅湿裤脚,湿凉的雨雾扑面而来,校园里已经空了,只有无边无际的雨,整个人似置身于茫茫荒野。 大门口外,一个男人撑着黑色雨伞,长身而立,身影在雨幕中似浓似淡,似远似近。 无端的,她眼眶微微发热。 雨水击打伞面噼里啪啦地响,谢霁和说:“干吗不让我进去接你?” 她缓了缓,面色如常地说:“又不是没带伞。” 他打开副驾车门,替她收起伞,上车,听见她说:“谢霁和,你说,如果我不当老师,怎么样?” 他怔了下。 方群玉笑了笑,“挺可惜的吧,考了好多次才考上,无数人挤破头都想进来的编制,稳定,有寒暑假,退休工资高……” 她数出来一堆好处世人眼中的好处。 谢霁和耐心听完,然后问:“可是?” “可是,”她看着雨丝在挡风玻璃上狰狞蜿蜒,慢慢地说,“这座围城我待腻了,我想出去了。” …… 晚上,谢霁和给她涂芦荟胶,之前被茶水溅到的地方一片淡红,摁压会有些疼,他便不敢用力。 “成长了,敢正面怼人了。” 方群玉盘腿坐在床上,一边衣襟褪下,露出肩膀,说:“被你带坏了还差不多。” 他从善如流:“那就妇唱夫随,狼狈为奸,沆瀣一气。” 她“噗”地笑出声:“你出去千万别说你女朋友是教语文的。” 他也笑:“这有什么关系,知识又不会通过性传播。” “谢霁和!” 被叫名字的人“啧”了声:“感觉你下一句就是:给我滚出去罚站。” 方群玉乐不可支:“你被罚过很多次吗,都有经验了?” 他涂完芦荟胶,给她拉上衣服,“我成绩好,谁舍得罚我?” “嘁。” 不过也知道他说的不是大话,老师都对成绩优异的好学生有滤镜。 谢霁和问:“真的不打算干了?” 方群玉枕着他的腿,找到舒服的姿势躺着,仰脸看他,“你觉得呢?” “辞也好,考也罢,只是一种选择。”他说,“选择本身没有对错,好坏因人而异。别人的经验终究只是别人的,前人开出来的路,也未必是坦途,这个答案只有你自己知道。” 说了跟没说一样。 她习惯别人替她安排,他这样的“放手”,竟让她无所适从。 “不当老师”的念头是在擦衣服上的茶水时突然冒出来的,然后它如同拼命地向下扎根,将她的心扎了个盘根错节。 而种子,应当是很早之前播下的,经历了漫长的时间,终于发芽。 “但是” 谢霁和又开口。 方群玉对上他的眼:“嗯?” “这是‘谢霁和’的看法。介入别人的因果,容易造反噬,所以我不干涉别人的人生。” 他摩挲着她那块烫红的皮肤,动作带着怜惜和压抑着的愤怒,“作为方群玉的男朋友,知道你被泼水,我也想说,这破学校,别待了。” 因为她身心操劳。 因为那里人人都能欺负她。 因为无人为她主持公道。 他宁愿她离开。 “天高海阔,哪儿不能去?你如果不想走山闯海,我这里也有方小小院落,供你栖息。” 他是在告诉她,她不是没有退路的。 方群玉一言不发地将脸埋进他怀里,任由布料吸去她眼眶的温热。 很多时候,问意见的目的不是真的索要意见,而是支持和理解。 哪怕只是一句“不想干了就不干了”,哪怕不考虑后果,不负责任,她也不想听到带有指责的质问:“好端端的,为什么不想干了?”就像宋知兰经常做的那样。 她想,她不是脆弱,人是社会性动物,感情动物,渴求从亲近之人身上汲取爱意和安全感是人之常情。 紧接着,她又感到可笑,既然是人之常情,为什么要为自己找理由开脱? 第二天,在方群玉意料之中,她挨骂了。 学校接到家长投诉,说她师德不正,作风有问题,会带坏学生,要求将她撤职。 “方老师啊,你一向是很谦逊有礼的,怎么能对家长口出恶言呢?” 她双目失神,呆滞地回答:“是他先诋毁我的。” “那你也可以好好说嘛,跟学生家长撕破脸,搞得这么难看,学校也难做啊。” 甘校长絮絮叨叨地批评她行事鲁莽,不考虑后果,希望她和家长道个歉,将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种处事方式她太熟悉了,宋知兰得知她和夏寻文相亲失败,也是如此。 总之都是她的错,总之都要她低头,主动挽回。 “我不。” 方群玉梗着脖子,神色倔强,“大不了就处分我,解聘我也行,我不可能跟一个侮辱我,侮辱女性的男人道歉。我甚至后悔,昨天没有骂他骂得更狠一点。” 她不仅敢挂宋知兰的电话,现在还敢顶撞领导了。 从小,她没有什么自己做主的权力,但她清楚,什么事情可以妥协,什么事情半步不能退让。 婚姻不能,尊严也不能。 之后,据说田主任为她说话,校方在其中斡旋,最后扣了她的工资以示惩戒。 张庭轩又回来上课了,只是,将他调去一个男老师带的班级。 方群玉彻底失望了。
64 相亲
直到暑假,方群玉手上的伤才彻底痊愈。 茶山的项目也已正式启动,线上线下联动宣传,吸引游客前来体验采茶,这几个月谢霁和忙得脚不沾地。 在「霁色」待的时间长了,方群玉真有了老板娘的架子,采购、验收、盘货、看账、发工资……都学了些。 同时,她也跟着谢霁和了解了许多助农扶农、新型集体经济等政策。 之前,她在招聘网站海投了上百份简历,只零星收到几份面试通知,而这些工作岗位背后,也藏着无数雷。 她读的是师范,所学所用,皆是为当老师做准备,她不得不承认,她面临着一个残酷的事实:离开这个行业,她没有半点竞争力。 就业市场上,连一些奶茶店都只招 25 岁以下员工,而她又不愿脱下那件又重又闷的长衫。 现实不给她“潇洒走一回”的机会。 但方群玉骨子里有股不服输的劲,大抵是遗传宋知兰的,但她并不打算就此妥协。 她趁着这个暑假学习技能,还在茶山上待了一段时间,接待游客,拍摄视频,写宣传文案,有时还会跟着小云下河摸鱼,上山采菌子。 她回霖城时,宋知兰都吓了一大跳:“你怎么黑成这样了?” “天天在外面跑,不黑才怪。” 不止黑了,还瘦了。 但方群玉对自己的状态挺满意的,她觉得自己很有精气神。 宋知兰皱眉道:“你现在到底在搞什么东西?放假这么久了,每次叫你回来,你就说有事。” “就是找了个兼职而已。” 也不算是假话。 宋知兰说:“市里下个月有选调考试,你准备准备。” “有三年服务期,签了合同,学校不会放人的,还要赔违约金。” 宋知兰不容置喙道:“这你不用管,先考就是了。” 方群玉默了默,说:“还是算了吧,我想先把他们带到毕业。” 宋知兰感觉到,一直乖顺听话的女儿,隐约有了脱离她掌控的征兆。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是了,应该是那次,她让她不要操心她的感情,擅作主张,和夏寻文断了来往。 在同龄人早恋、打架、逃课、欠交作业、与老师唱反调的时候,她的班主任从未把告状电话打到宋知兰这儿。 尽管她成绩寻常,但她学习时心无旁骛,总能按时按量完成任务,宋知兰也不能怪她资质平庸。 所有人都夸她有个好女儿。 可自从方群玉去了禾青,就开始再三忤逆她。 于是,宋知兰试图夺回掌控权。 方群玉收到几张男人的照片,疑惑道:“妈,您发我这些做什么?” “你看看,有没有你‘有感觉’的,到时候约出来见一面。” 宋知兰特地加重“有感觉”三个字,她年纪上来了,记忆力却未衰退,不愧是金牌教师。 又是相亲。 一个不够,来了一堆。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带兵上阵打仗。 方群玉不禁扬声:“您到底在着什么急?难道婚恋市场还有二十五岁禁止进入的规矩吗?” 宋知兰呵道:“方群玉!你怎么跟长辈说话的?!” 方群玉抿了抿唇,以沉默示弱。 和宋知兰正面硬刚没有好结果,虽然她没有实践过,但宋老师的教育风格一向如此,她的学生都对她又敬又怕。 “你在乡镇能接触到什么优秀青年?我替你筛选,也是省了你走弯路。这些男生家世、学历都不错,是我费了很多功夫托人介绍的,不管怎么样,你先看看。” 方群玉忍着心头的反感,一一看过去。 她想错了,即便有谢霁和珠玉在前,宋知兰的眼光也没有好到哪儿去。 这个才二十八?真是“遥遥领先”。 这个胖得能演猪八戒了。 这个看起来好像没比她高多少,身材还是五五分。 宋知兰说:“你这是找对象,还是选秀?” 方群玉小声嘀咕:“那长得太丑,看着糟心啊,嘴都亲不下去吧。” 宋知兰冷哼:“小夏倒是各方面都不错,你不是也没看上么?男人长得太帅,容易出去拈花惹草。” 丑就不容易拈花惹草了吗?长相“老实”,又不代表人品老实。 但方群玉没敢说出来,怕宋知兰火气愈甚。 她感觉自己真是近墨者黑,找茬的本事跟谢霁和越来越像了。 想到他,她又说:“之前您可从来没这么说过谢霁和。” “他私生活就算干干净净,他那个性子,你制得住?他若是雄鹰,你就是家鸽。你们压根不是一路人。” 就因为宋知兰这个态度,方群玉才始终没有把和谢霁和的事告诉她。 辞职,恋爱,哪件事拎出来,都能在这个小家掀起一场海啸。为了避免“罹难”,她当下仍选择缄口不言。 方群玉迫于压力,还是去相亲了。 打发相亲对象,总比打发宋老师容易。她原是这么想的,只是不料,发生了意外。 男方定的地方,在咖啡馆。 不记得从哪里听说,这是相亲市场约定俗成的规矩,要是没相中,喝杯咖啡,也不损失什么;要是相中了,就提出吃饭,进行下一步了解。 方群玉倒是无所谓,反正都得随便找个理由拒绝对方。 今天出门之前,她本只想穿件 T 恤短裤,被宋知兰强硬要求换成了一条棉麻长裙。 踏入咖啡馆,一个男人冲她扬手。 他叫孙浩然,是数位候选对象中最顺眼的一个。咖啡已经够苦了,她不想对着一张令人倒胃口的脸喝。 方群玉走过去,坐下,放包,礼貌微笑:“不好意思,来晚了,让你久等了。” 孙浩然摆手,“没有没有,是我早到了,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就还没有给你点。” 她说:“没事,我自己来就好。” 扫码点完单,发现孙浩然直勾勾地看着她,她不自在地问:“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他说:“你还挺贤惠的。” 方群玉:“?” “有的女生总觉得男人花钱天经地义,但是嘴上又喊着男女平等的口号,这不是双标吗?” 所以,刚刚是对她的测试吗? 她不知作何回答,干笑了两声。 孙浩然问:“你是在县里当老师?” “不是,我在乡镇,潼山县下辖的禾青镇。” “那工资不高吧?一年到手有几个?” “呃……” 相亲都问得这么直白吗?方群玉大致说了个数,只见孙浩然若有所思:“我们加起来,也有二十个,现在养孩子成本高,加上房贷,估计有些吃力,而且孩子上学是个问题,因为我们异地……” 方群玉忍不住打断他的畅想:“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怎么就……” 聊到养孩子了? 孙浩然理所当然地说:“相亲不就是冲着结婚生子来的吗?事先考虑好这些问题,也能避免未来的一些麻烦。” 方群玉松了口气,现成的借口都送到面前了。 她说:“不好意思,我没有生育的打算。” 孙浩然笑出了声,似是觉得荒唐:“普天之下,哪有女人不生孩子的,除非是生不了。” 她忙不迭点头:“对,我有多囊,医生说怀孕比较困难。” 孙浩然当即拿出手机开始检索,研究片刻后,说:“没关系,可以通过治疗和调整生活方式提高自然受孕的概率,实在不行,也可以做试管不过试管终究没有自然受孕好。” 这时,铃声响起,方群玉看也没看,直接对孙浩然说:“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她逃难似的抓起手机出了咖啡馆。 更糟糕的是,电话是谢霁和打来的。 她硬着头皮接听。 “喂,宝宝,在做什么?” 这一声问得方群玉顿时生出背着丈夫偷情的心虚感,清了下嗓,说:“喝咖啡。” “嗯?”他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你一个人吗?” “和别人。”她避重就轻。 谢霁和拖着声调,慢悠悠地说:“宝宝,你不会背着我干什么坏事吧?” “是啦是啦,背着你偷偷吃好吃的。”仗着他远在禾青,胡乱编。 “方老师。” 肩膀被人拍了拍,方群玉下意识回头。 孙浩然说:“我临时有事,要提前走一步。改天我们再一起吃饭吧。” “男人?” 电话那头的谢霁和声调沉缓,单这两个字,都能令人联想到他眯眼挑眉的模样。 方群玉一时成了夹心饼干,两面受困,狠心把谢霁和电话挂了,对孙浩然说:“你在市里,我在乡下,我们不合适,还是算了吧。” 她折回咖啡馆,拎起包,看见刚送上来的拿铁,不想浪费,一口闷完,和追过来的孙浩然匆匆告别。 地铁上,她拨给谢霁和,都被他挂了,她又给他发消息。 Yu:好你个谢霁和,事不过三,你挂了我四次。 Komorebi:哦,反正我都要被绿了。 紧接着,发来一张绿光闪闪的草原表情包。 方群玉失笑。 Yu:我又没答应他。 Komorebi:你已经和他喝咖啡了。 Yu:我也没办法,形势所迫。 Komorebi: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形势所迫。 Komorebi:[微笑] Yu:? 他却不肯说了。 方群玉一个头两个大,想,再继续在霖城待下去,指不定还要被安排几次相亲,找个理由早点回禾青得了,也好哄哄那个醋缸。 她在商场瞎逛着,免得被宋知兰盘问,怎么结束得那么快。 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她才回家。 一打开门,赫然看到沙发上的谢霁和,她脑子“轰”的一声,炸了。
65 angry sex
客厅的气氛无比凝滞。 方群玉有些不敢直视宋知兰的表情,但当下的局势,没有给她留半分逃跑或是打哈哈的余地。 她终于理解,谢霁和口中的“形势所迫”是何意了。 她故意和谢霁和拉远了距离,占据沙发的一左一右,而宋知兰坐在斜对角,面容沉静如水。 “你原本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来了来了。 刑讯逼供要开始了。 方群玉头皮一阵发麻,做足心理预设,方低低地开口:“我是想着稳定一点之后再……” “你爸走得早,我一个人含辛茹苦把你带大,结果你现在交男朋友了都不告诉我,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不讲理的家长吗?” 宋知兰失望地叹了口气:“方群玉,你真是太令我寒心了。” 比起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责骂,这种用钝器割肉的说辞更折磨人。 方群玉耷着脑袋,睫羽轻颤,唇线抿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旁的谢霁和说:“宋阿姨,小玉一向听您的话,我想,她没和您说,是有她自己的考量。” 他还装乖卖巧! 要不是他打小报告,她至于被宋老师训吗? 方群玉咬牙切齿地想,他这一套小时候就用,真是屡试不爽。 “您是失去丈夫,可是,她也没了父亲。您也许不知道,她其实很没有安全感。我刚被接来霖城的时候,她就讨厌我,是怕她好不容易得到的父爱,被我抢走吧。” 她一怔。 抬眼看向谢霁和,他难得收敛,坐得端正,脸上没了疏懒闲散的笑意,目光炯炯,莫名让人觉得……她若是陨落的月亮,他会成为接住她的山。 他继续对宋知兰道:“她不是不相信您,只是,为了维护她在意的东西,不得不谨而慎之。毕竟我们已经分开过一次了。” 宋知兰微讶:“你们以前就……” 谢霁和坦然承认:“是,我们之前就互相心动,但是迫于现实,没办法在一起。” “那你那个女朋友是怎么回事?” “是误会,我心里一直没放下小玉。幸而天公作美,让我们重新相遇。”说罢,他款款深情地望她一眼。 方群玉陡然回过神,她都差点被他诓进去了! 他真是谈判的高手啊,尽管说的是真话,但经他一编排,便多了几分凄艳色彩,再硬的心肠,也会为之动容。 沉默半晌,宋知兰又问:“老谢知道吗?” “只要征得您的同意,我随时可以把小玉介绍给他。您知道的,他一直很喜欢小玉,他高兴还来不及。” 答得滴水不漏。 “那你们之后的打算呢?” 方群玉惊道:“妈,您这是同意了?” 宋知兰“哼”出声:“你是不希望我答应吗?我要是不答应,你们会分手吗?” 方群玉讷讷:“妈……” 谢霁和正经的神色一变,又成了那个插科打诨的混小子:“宋阿姨,我知道您开玩笑的,您这么知人善任,您又是看着我长大的,我应该配得上做您女婿吧。” 宋知兰无奈又好笑地摇摇头,“霁和你啊,脑子活,嘴皮子也好使。小玉跟你完全不一样。我是觉得你们不搭。” “她是踏实勤干,稳扎稳打型的,正好和我互补么。”他眼帘半掩,“我过去人往四处走,却总也寻不到一个心安处。是她让我知道,此心安处是吾乡。以后她在哪儿,我就去哪儿。” 谢霁和这人,说话总是虚虚实实,纵是精明如宋知兰,也常常被他唬得偏听偏信。 这番话,却叫人一听便知几分真诚,几分虚伪。 他很少说情话,方群玉以为他是不会说,不愿说,现在突然明白,感情对他而言份量太重,平时不轻易出口,一旦出口,便等同于诺言。 他或许不敢担君子的称号,可于他,亦是千金一诺。 宋知兰留谢霁和吃过饭,午后她要午休,方群玉送他出去。 才下楼,方群玉立马发作,驻足不前,一字一顿,连名带姓地喊:“谢霁和!” 一位路过的女孩瞥向他俩,被两张赏心悦目的脸吸引,目光多停留了几秒。 谢霁和揽过方群玉的肩,“要吵架咱到车上吵,别叫外人看笑话。” 车门落锁,她才后知后觉:他哪是什么在意别人眼光的人。 又上他的当了! 谢霁和像是没耐心劝服她,探过身来给她系安全带,方群玉说:“不经同意,限制他人人身自由,是非法囚禁。” “是拘禁。”他纠正道,“方老师,与其研究法条,不如想办法安抚你面前这个生气中的男人。” 她横眉冷对:“前不久还是‘宝宝’‘小玉’,现在又是‘方老师’了?男人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他不吃她的激将法,启动车子。 到了酒店停车场,门锁“啪”地解开,方群玉后知后觉开始“挣扎求生”:“你带我来这儿干吗?” 谢霁和身高腿长的,几个跨步绕过车头,到了副驾旁,一把扛起她,另只手甩上车门。 “你这是绑架,性骚扰,强奸!” 她胡乱给他扣帽子,直到他往她臀尖拍了一掌。 那块脂肪厚,他又收着力,疼是不疼的,但方群玉实在臊得慌,顿时面红耳赤,一连“你、你、你”地喊了好几声。 好歹也是公共场合,他怎敢如此肆无忌惮? 谢霁和一路扛她上电梯,穿过走廊,刷开房门,把她丢上床。 方群玉还没爬起来,他即俯低身,咬住她的唇,“我还没死呢,就急着找下一任了?” “都,都说了,我是没办法。”她推开他,大口急促攫取新鲜氧气,“我还没说你,你干吗不和我商量,就独行其是,把我们的事捅到宋老师面前?” “我再不说,老婆都要没了。” 他接着封住她的嘴,一手控住她的腕子,一手褪掉她裙下的内裤,半点前戏也没有,干干地插进去。 即便只是两根手指,也叫方群玉蹙紧眉,扭腰欲躲:“出去,出去!谢霁和!” 一喊,金豆子也跟着掉了出来。 宋知兰对她严归严,但从不动手,她的成长过程安稳平顺,没人对她行过粗暴之事,说是温室花朵也不过分。 被朱仁诚钳制的记忆被唤醒,与他调情的心思顷刻烟消云散,只余满心的恐惧。 谢霁和当然没有真的动怒,不过是顺着那点醋劲,跟她玩点 angry sex 的情趣罢了。 她起先还配合他,现在恨不得手脚并用把他踹开。 “不做了,不做了。” 他把她搂进怀里,用密密匝匝的啄吻安抚她。 方群玉在迷蒙的视野中看清他的脸,偎靠上去,“我不喜欢这样……很疼……” 谢霁和在心里叹了口气。 摔得满身泥,她没哭;找陈嘉俊受伤,她没哭;手腕骨折,她没哭。哪一次不比刚才痛?可她只在他面前暴露脆弱,他能如何? 就算温柔乡底下是刀山火海,他也甘心跳了。 他吻吻她的额,“你不喜欢以后就不做了。” 方群玉忽地推开他,他没防备,往后躺倒,她翻身而起,腿跨过去,将他压在底下,粲然一笑:“好哥哥,你是不是忘记了,我很记仇的。” 就算是情趣,那一巴掌可是实实在在地落下来的。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谢霁和眸光闪了闪,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果然是骗子。” “你知道我谎话连篇,不还是上钩了?” 他勾着她的脖子,迫她低下头,同时也仰高脖子,四片唇瓣还有不到一寸距离,他说:“人和心早被你骗了去,我还能剩得了什么?随你骗好了。” 尾音消弭在缠绵悱恻的吻中。 良久后,唇是分开了,下半身却紧密地相连在一起。 方群玉主导,绕圈,研磨,吞吐,吸咬,第一次看谢霁和束手就擒,情绪由她调动的样子,内心深处的征服欲满足谁说女人没有呢。 “我骗你又能有什么目的?” 当初她费尽心思,骗得他心动,她以为是报复,最后不但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反倒把心赔了进去。 一切的源头,不过是 “我只是喜欢你。” 时隔多年,她终于能够直面自己十八岁那年的心意。 彼此都曾以为,他们是在那场爱情骗局里迷失,可他岂会是轻易入网的人,而她又怎甘心以身作诱饵。 他们早已双双入彀。
好看!
66 我很爱他
地毯上繁复的花纹形成一个个漩涡,高速旋转着,注视的时间长了,令人头晕目眩,仿佛要被拖拽进去。 方群玉闭了下眼,再去看,又只不过是重复排列的暗色调的色块与线条。 有一种“盗梦空间”的不真实感。 分不清是现实,是梦,抑或是梦中梦。 她欲翻身,发现被男人从背后拥搂,四肢紧密缠困,动弹不得。 谢霁和像是把她的颈窝当栖息地,脸埋在里面,一动不动,呼吸匀长。 但她知道他没睡。 方群玉扭过头,“话说,你怎么这么快就到霖城了?” 随着她的动作,他高挺的鼻梁挨蹭她的皮肤,轻轻瘙痒。他的嗓音因为缺水,沉沉哑哑,像粗糙砂纸打磨过的金属:“你不记得了吗?今天是我们一百一十六天恋爱纪念日。” 方群玉:“?” 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到这个数字有任何特别之处,值得他专程从禾青跑过来。 谢霁和撩起眼皮,见她当真了,语气愈发不满:“快到我生日了。” “我知道啊。” 他以前过生日不收礼物,嫌麻烦,但他说女朋友的不一样,所以她一早就挑好了,怎么可能忘记他生日。 “我原本是打算陪宋老师几天就找个理由回去。” 他眼神幽怨,“哦,那看来是我不懂事,擅自跑过来,打扰你了。” 接着长长叹气:“爱情就像阵雨,来得快,消散得也快,是我偏要留下你这朵云。” 他们才见完家长,她还背着母亲和他滚床单,这个男人到底在演什么啊。 瞥到床头柜上有纸笔,方群玉起身,抓住他的手腕,在他以前纹身的位置勾勾画画。 “写什么?” “专属标志。”方群玉所有,“比你那个白月光好。” 谢霁和失笑:“傻不傻?哪有什么白月光,我不是只有你么。” 她抬眸,迟疑开口:“我还以为,你是糊弄我妈。” 什么心里一直没放下她,她只当是记恨。 深情不变,矢志不渝,或许真有这样的爱情,可童话般的故事,怎么会降临在她这种普通人身上? 她其实不清楚,在她之前,在她以后,他有没有对别的女生心动过,她也不认为自己是他初恋。他们第一次时,他的表现就不像白纸。 谁会相信他顶着这么张脸搞纯爱,搞笑呢吧。 谢霁和下半张脸肌肉不动,眉心略下压,眸色霎时冷肃几分,“你当我是什么人?” “本来你就”话音猛地一顿。 他放浪形骸,所以叫人以为他的话尽是花言巧语; 而她安分守己,捏造的谎言漏洞百出,仍能骗瞒过所有人。 他只是常把真心话包装得像玩笑,像气话,像信手拈来的戏言,可就像剥洋葱,外面的是他,里面的也是他。 早在去年,在「霁色」重逢,他说他被薄情的女人甩,跑到禾青疗情伤;再到后来的“我有你没有”,他说他没谈过恋爱…… 全是真的。 方群玉趴在他胸膛,一脸稀奇:“谢霁和,你 999 纯恋爱脑啊?” 谢霁和被她调侃得恼羞成怒,作势要把她掀开,她立即八爪鱼似的缠住他:“哥哥哥哥!”她腆脸谄笑,“你这么喜欢我,我还不识好歹,我错了。” 送上一枚吻作赔罪礼。 不是她哄人技艺高超,不过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吃她那套罢了。 两人抱着腻乎地亲了会儿,方群玉写在他腕上的字墨迹蹭花了,谢霁和说:“我再去纹一个。” “别!”她怕他真说到做到,“要是我们之后分手了,你不嫌麻烦啊。” 他吸了口气,“你好像总是习惯把结果设想得最坏,你觉得我们不合适,所以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你怕宋阿姨反对我们,所以不告诉她;现在我们好端端的,你又想着分手怎么办。” 她嘴唇动了动,因为被他说中,连反驳的底气也没有。 人类发展至今,躲避猛兽的生存本能演变成了放大风险的思维陷阱,她很难跳脱出去。 但谢霁和要做那个拉她上来的人。 他认真地看着她,“实际上,你担心的事 99%不会发生。我们无比合拍,身体和灵魂皆是;宋阿姨那关也很容易就过了;所以,我们不会分手,知道吗?” 方群玉从小丧父,生长在单亲家庭,她的性格是贪安求稳的,她认为自己不像他,不像其他人,有无数试错机会。 可就如他所说,世上根本没有那么多不可挽回的糟糕事。 人生就像翻山,在山脚时,被险峻山势吓到,等翻过去了,回头再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然而未来还有重重山峦。 人人如此,无人能幸免。 方群玉圈住他的脖子,瓮瓮地“嗯”了声:“知道了,不会分手。” 过了会儿,她又小声地问:“我们第一次之前,你是不是偷偷预习了?” “……咳。” 他双手掐她的腰肢,翻身压住她,“方老师,我还有些不懂的,你再帮我补补课呗。” …… 反正和宋知兰摊牌了,方群玉第二天就和谢霁和回禾青了。 不全是为了给他过生日,她还要参加暑假教师培训。 宋知兰纵然颇有微词,到底放方群玉走了她也是自由恋爱过来的,自然知道小情侣想腻在一起。 不久后,方群玉得知了一个消息:周善考到市里的学校,近期要将档案转走,顺便和他们道别。 周善把聚餐地方定在「霁色」,请了几个相熟的老师和朋友。 方群玉见庄飞不在,问:“你回市里,你和庄飞怎么办?” 周善耸耸肩,“分了。他没能力没背景,未来几年估计都离不开这里,我接受不了长期的异地恋。” “不单单是因为异地吧?” 霖城到禾青说远也没有多远,每个周末开车来回,也不算难事。 周善笑了笑:“发展前景也是一方面。” 市里待遇会好许多,她的择偶标准自然随之高了。她很现实,不合适就果断结束,绝不拖泥带水。 方群玉有些欷歔,可她没资格指责周善什么,不是人人都有情饮水饱的。 周善托着下巴,往另一边看:“话说起来,你和谢老板明明还在热恋期,不应该时时刻刻黏在一起么,他怎么去那儿喝酒了?” 说到这个,方群玉就头疼。 谁知道当初的事过去快半年了,他还吃夏寻文的老醋,非要灌夏寻文酒。 夏寻文不对酒精过敏,相反,他酒量还挺好,和谢霁和两人有来有回,下去几瓶啤的了。 “欸,”周善又说,“你知不知道,夏老师本来只来状元援教一年,按理说,时间到了,他该回原单位了,但他申请留在了这儿。” 方群玉懵了懵:“为什么?” 周善冲她挤眉弄眼,促狭地笑:“你说呢?” 方群玉张口结舌:“不至于吧,我都有男朋友了。” “之前他也以为你有男朋友啊,不还是对你好?我觉得他那人挺轴的,到了黄河也未必死心。” 说罢,周善摇了摇头,“他倒是情根深种。” 静了会儿,方群玉起身走到谢霁和身边,夺过他手里的酒杯,看向夏寻文。 他喝酒上脸,这会儿脸和脖子已经一片通红了,但眼神还是清的,与平时的斯文形象有种强烈的反差感。 “夏老师,听说你为了禾青的孩子们,援教期限已到,却没有回霖城,而是留了下来,我钦佩不已,我敬你一杯。” 周善听得目瞪口呆。 高啊,当着众人的面,把自己和他留在状元的事撇得一干二净,既免得男友吃醋,也打消了其他人的八卦猜测。 “也没有……那么高尚。”夏寻文默默攥紧杯子,低声说,“评职称需要基层工作经历。” 但他已经待了一年,表现凸出,校长、书记对他赞不绝口,不是吗? “不管怎么样,周老师走了,但我们以后还是并肩作战的战友,夏老师,望你多多指教。这杯我先喝,你随意。” 方群玉仰头,一口饮尽。 冰啤酒,冰凉苦涩的刺感扎着喉管,她忍不住咳起来。 谢霁和拍了拍她的背,埋怨说:“喝不了还喝什么?” 方群玉斜眼觑他,“你的胃就禁得起你这么喝?”为了给他留面子,是压着音量的,“你们男人就是好斗的野兽。” “是是是,”他故意扬声,搂着女友的肩,毫不掩饰的亲昵,“老婆教训的是。” 他重新给自己倒满,单手举杯,“最后一杯,我就敬夏老师早日遂愿,晋升顺利。” 夏寻文定了定,也干了。 后半场,他们没有再喝酒,聊兴正酣,谢霁和也有些上头,拿了吉他来,自弹自唱《Space Oddity》。 《白日梦想家》里,沃尔特去寻找尚恩的路上,在最后一刻跳上直升机时响起的音乐。 Ground Control to Major Tom. Ground Control to Major Tom. Take your protein pills and put your helmet on. …… “他的确很有魅力。” 方群玉扭头望向声源。 夏寻文不知何时坐在了她身边,酒意退了些,脸还是红。 她笑了笑,轻声答道:“是啊,从小到大,他始终是人群中的焦点。他太张扬了,光芒耀眼得让人看不见其他。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我的目光也总是被他吸引。” “他是一个……无所顾忌的人。有时候我很厌恶,有时候又羡慕。可也正是因为他,我有了更多迈向未知的勇气。” 夏寻文喉头滚了滚,夏末夜晚的风依然灼热,他攥紧的手心却觉出凉意。 “你是不是,很爱他?” “爱?” 她的生活里,似乎从来没有需要表达这个概念的场景,对亲人,对朋友,对恋人。或许只有在小的时候,老师布置命题为母爱的作文,会写到它。仿佛这是一个说出口,会羞耻得颜面尽失的字眼。 …… This is Ground Control to Major Tom. You've really made the grade. And the papers want to know whose shirts you wear. Now it's time to leave the capsule if you dare. …… 谢霁和看过来,双眸眯起。 这个心眼比针眼小的男人,又在计较对她有企图的男人靠近她了。 她恍惚想起,距离第一次在「霁色」见到他,恰好一年了。 他打扮还是很骚包;有人犹在,比如周善,有人不在,比如冯见山、庄飞;院子的布置没怎么改动。 最不同的,大抵是他们望向彼此的眼神。 方群玉柔柔一笑,眸光流转,为某人定格。 这次,她的回答则变得万分笃定:“是,我很爱他。”
群玉坚定表白,坚定选择了哥,哥心里得乐开花
67 最后一堂课
周善离开禾青,奔赴更好前程的那天,天气晴朗,无风也无云,没有悲情故事里该有的离愁氛围。 留下的人也没有多余的心思为分别感怀。 时间仍沿着轨道向前行进着。 赵雨婷参加征文比赛的奖状下来了,省赛拿一等奖的才能进入全国总决赛,她只得了三等奖,不过她也很高兴,因为她向母亲证明了她写小说不是不务正业。 学校又招入了一批新老师,大多是师大的应届毕业生,青涩,又对未来充满茫然和希望。 小云成考成绩出乎意料的不错,上了分数线,她打算在霖读修旅游管理学,毕业后回禾青帮父亲管理茶山。 她拎着一大袋子东西感谢方群玉对她的帮助。 第二年,夏寻文援教结束,返回原单位。 后来方群玉听宋知兰无意间说起,朱阿姨忧虑他年近三十还没成家,给他安排了不少相亲,不到几个月,就定下婚期了。 方群玉在朋友圈看到,周善新交了男朋友,似乎挺有钱,长相倒是平平。 庄飞依然单身,不好说是因为没遇到合适的,还是忘不掉周善,只是见过几次他在「霁色」和不同的女孩尴尬相对。 年底,冯见山和齐瑜的孩子出生了,是女孩儿,认了谢霁和和方群玉做干爹干妈。 谢霁和原本对小孩没有感觉,见方群玉欢喜,也就应了,还冤大头地被冯见山坑了一笔。 方群玉不知道的是,她逗孩子玩时,冯见山把谢霁和拉到一边。 “你们俩谈了这么久,咋还没动静?”冯见山看了眼笑眼弯弯的方群玉,“感觉方老师还挺喜欢小孩的。” “我老婆那是心地善良,一只鸽子飞过,她都乐意停下脚步喂点面包屑。” 冯见山翻了个白眼,“你这人真是。” 谢霁和说:“你的意思无非就是,我们应该按照世俗的流程,恋爱、结婚、生子,一步一步走。” “俗是俗了点,知道你谢老板生性自由,不爱受约束,但你总要考虑人家姑娘。” 冯见山苦口婆心地劝。 谢霁和轻描淡写道:“我们领证了啊。” 冯见山眼睛瞪得快掉出来:“什么时候的事?你俩又不是明星,还玩隐婚呢?” 是的,他们领证了。 之前学校有一条针对新婚老师的补贴,加上谢良有一笔理财到期了,想转给他们做婚后的共同财产,他们就领了。 而后,谢良卖了霖城那套旧房子,谢霁和自己再贴一些,换了套更大的,目前还在设计中。 冯见山感慨:“还以为你脱离凡俗,居然这么草率地结婚了。” 谢霁和说:“法律保护的是权利和义务,并不捍卫爱情。婚姻是形式,恋爱才是本质。我们约好,不改变当下的状态,所以没有对外公开。” 方群玉平时仍住在教职工宿舍,节假日有时去找他,有时回霖城陪宋知兰。 两个人都喜欢这种相交而不重合的相处模式,有时候甚至忘了,他们是法律意义上的夫妻。 此外,他们相识快二十年,同一屋檐下共同生活十余年,有着绝大多数年轻夫妻不具备的相知相熟。 总之,他们确实没有什么新婚燕尔的感觉。 结婚完成了,至于生子…… 宋知兰和谢良从昔日的“夫妻”,变成如今的亲家,经历过一段别扭的时期,不过他们是和平分开,又迅速组成统一战线,共同目的只有一个:催生。 方群玉辞职的事还没落听,近几年的生活未必稳定得下来,生育极有可能将她的步调搅得一团乱,比起日日焦虑、无所适从,她宁愿应付长辈偶尔的唠叨。 但其实,更多时候,是谢霁和挡在前面。他那张不着调的嘴着实帮了她不少忙。 眨眼就到了第三年。 虽然方群玉很想开一把金手指,带领她的班级从年级倒数逆袭到年级第一,然而现实终究不是升级流爽文,她费心劳力,他们也只是将将跻身中游。 六月是考试月,复习的课程早已结束,最后一天,老师们也只是不厌其烦地老调重弹。 在离打下课铃还有十来分钟时,方群玉关掉了课件,转身面朝学生,沉下一口气,扬起笑。 告别不要太伤感,因为下次再见,我们都将在更高处这是周善告诉她的。 方群玉说:“我在讲台上站了四年,最开始,跟你们上学一样,抗拒走进教室,慢慢的也就习惯了。习惯了当一名教师,习惯了每天应对你们,习惯了生气、难过、忍而不发。习惯会麻痹人的意志,让你感受不到痛苦,同样的,也丧失了某些感觉,比如,忘记了自己想要什么,喜欢什么。我小时候也有一些幼稚的幻想,当一名行侠仗义的女侠啦,周游世界啦,结果现在天天拔的不是剑鞘,是笔盖;盯着办公室里的世界地图,从北极看到南极,从太平洋看到大西洋。” 他们笑起来。 “我还喜欢写文章,但是因为我妈妈也是语文老师,她总犀利地指出我的不足,我的信心就没了。上了大学,我尝试做各种手工,还摆过摊,但我妈妈认为太耽误功夫,又赚不了几个钱,让我多看点书。久而久之,我变成了一个无趣普通的方群玉。” 赵雨婷喊道:“方老师,你一点也不无趣,你在我眼里是闪闪发光的星星!” 方群玉冲她说:“我可是记得你要当小说家的啊,将来出书了,记得寄给我。” 他们笑得更大声了,觉得这是一件不切实际的事。 出书?赵雨婷一个乡下姑娘,顶多就是作文写得好点,怎么出得了书? 有些梦想搬到台面上讲,会像笑话,赵雨婷赧颜,可方群玉说:“知道我为什么常常对你们失望吗?我教了你们三年,你们还是不懂得尊重。请尊重别人有做梦的权利,也拥有实现梦想的能力。” 他们立即噤声。 赵雨婷鼓起勇气说:“我会的!” “我常常训你们,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些人挺讨厌我的,我也想开了,我只需要尽我所能。但也有一些人很争气,比如陈嘉俊,刚开始他英语才四十来分,最后一次模考还上了一百。还有黄俊弘,成功靠体育特长拿到了县一中的特招名额……” 方群玉如数家珍,毕竟是带了三年的学生,他们的进步,她比谁都清楚。 “看着你们越来越好,我由衷欣慰,更多的是松了口气:我当班主任,当得还不错,对吧?” 他们齐声高喊:“对!” “我就像驯养了一帮小马,旁观你们在草原上撒蹄子狂欢,等你们玩够了,再把你们召回来,防止你们跑丢,走岔路。我时常羡慕你们,年轻,精力充沛,想法天马行空,未来有无限可能。东聊一句,西扯一句地说那么多,其实我就是想说,我不想再做驯马师了,我也要去草原上驰骋。 “今天是你们初中阶段的最后一堂课,也是我的最后一堂课。” 底下一片哗然。 陈嘉俊问:“方老师,你以后不当老师了吗?” 还当吗? 方群玉给不出回答。也许外面待腻了,重返围城;也许出去后,发现外面没有雨,继续游走。 她说:“我曾看到一段话:‘你现在遇到的每个困境,基本都是针对你性格的弱点而量身定制的,所以命运反复出题,直到你给出新的答案,直到你跨过去。’我只能说,我在寻找新的解题思路,未来的答案对错与否,我不知道。” 铃声此时响起。 像一道锋利的刀锋,划破口袋,放出无数向往自由的灵魂。 方群玉最后说:“你们即将冲往你们的战场,请时刻握紧你们手中的刀,它将为你们开辟出一条新的路。”
End 他们相爱着,才是最重要的
方群玉五月就向学校的人事主任递交了辞职信,几位领导轮流对她做思想工作,劝她多作考虑。 她想,不是因为她的贡献凸出到离开会带来大损失,而是她足够勤恳,其他老师又多找托词拒掉班主任工作。就像趁手的工具没了,再找新的,是件颇为麻烦的事。 但她没有改变主意。 之后的流程走得很慢。 七月初,学校才召开行政会议,甘校长给她的离职材料签字盖章,接着又是漫长的等待。 在这期间,中考成绩和分数线也公布了。 他们最后一次集体回到学校,是领取毕业证和毕业照。 方群玉没想到,他们给她准备了花。 不止一束,一止一个人。 还有许多其他礼物。 她两只手抱不住,哭笑不得地说:“谢谢你们的好意,我第一次感受到被花淹没是什么感觉。” “方老师,以后不管你去哪儿,都祝你前程似锦。” “事业蒸蒸日上,生活幸福美满!” “跟师公长长久久!生个可爱宝宝!” 他们七嘴八舌地嚷嚷着。 方群玉被一群半大的孩子说得脸臊:“什么师公啊,别胡说八道。” 她知道这帮兔崽子爱瞎起哄,所以从来不让谢霁和在上课时间来学校,婚戒也没戴,一直挂在脖子上。 有人“嘿嘿”笑:“我看到过师公接你下班。” “我听到过你跟师公打电话,你叫师公哥哥。” “你们一起去看电影,我隔壁班的朋友碰到了,她说你们一直牵着手,还亲嘴。” “方老师,你谈恋爱好腻歪啊!” 难怪说人生处处是观众。 方群玉连忙叫停:“好了好了,感谢你们的祝福,我们会好好的。” 一个男生说:“方老师,你记得跟师公说,要是他欺负你,我们就揍他。” 方群玉笑着戳戳他的肩膀,“那你可得练扎实点,不然就你这小身板,他一拳就能把你撂倒。” 他“哼”道:“人多力量大,我们班这么多人呢。” “你们师公说,他知道了。” 闻言,方群玉转过头。 男人穿着拼色衬衫,底下一件纯白 T,再配上牛仔裤、白色休闲鞋,非常“男大”的打扮。他半张脸被墨镜遮住,却掩盖不了凌厉的脸部线条,因为帅得太过张扬,给人一种不敢轻易靠近的冷峻。 然而,他手里拿着一大束棉花花束,一蓬蓬柔软纯白如云的花朵,消解了他身上的疏远感。 不是谢霁和是谁? 方群玉回过神:“你怎么来了?” 谢霁和摘下墨镜,挂在衣领上,扬了扬嘴角:“你学生前两天跑到「霁色」找我,说要一起给你办个欢送会。” 陈嘉俊和赵雨婷从他背后探出脑袋,冲方群玉挥了挥手,俏皮地笑。 他们还真是…… 谢霁和走到她面前,献上花束,眸底笑意明亮如灿阳,“方老师,毕业快乐。” 很少有人知道,他喜欢棉花。 她高中升学宴上,他送的就是棉花。她彼时有点没反应过来,他说,祝你未来学业、事业丰收。后来她问起,他解释,他只不过觉得棉花温暖而已。 现在毕业的不是她,但她懂他的意思。 方群玉放下手头的花,接过他的,抿了抿唇,说了声“谢谢”。 他们当然不是需要这么拘谨而客气地道谢的关系,只是…… “师公!你和方老师怎么认识的啊?” “你追的方老师,还是方老师追的你?” 仗着毕业了,他们肆无忌惮起来,把他们团团围住,对他们恋情的八卦之心,盖过了对方群玉即将离开状元中学的伤感。 当不知道谁喊出“亲一个”时,方群玉意识到,她作为老师的威信已然失效。 他们这是要造反。 她给谢霁和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快出去,岂料,他故意曲解了她的意思,揽她进怀里,在她额上亲了一口。 他们此起彼伏地怪叫起来。 方群玉气恼地搡他一把,“你别带坏人家未成年小孩。” 谢霁和安抚地拍拍她的发顶,对他们说:“让我说句话,可以吗?” 他们安静下来。 “该教你们的你们方老师都教了,我也不是老师,不会说什么大道理,但我作为你们的师公,应该有资格说两句。 “有些早恋的,别以为方老师不知道,她就是睁只眼闭只眼放过你们了。男生一定要尊重女生,不能把自己的意愿凌驾在她的感受之上,故意欺负女生来吸引女生的注意力,这种手段幼稚又低级,唯一正确的表达喜欢的方式就是对她好。女生呢,也千万别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坏男人很多,不管在什么关系里,爱自己才是最重要的这是你爱别人的前提。” 方群玉听得发怔,不自觉地仰脸看他。 最开始,她对他存在极深的偏见,总认为他吸引别人,就是靠脸和钱。越来越了解他后,就会发现,抛去一切外在,他本人也很有魅力。 谢霁和与她对视片刻,笑着说:“看,提升内在修养,才会获得别人真正由内而外的崇拜。就像你们方老师这样。” 方群玉佯怒地瞪他一眼。 “我开玩笑的,其实是我更崇拜她。她看起来柔软,但她内心十分坚韧。你们和她相处三年,如果有谁不喜欢她,说明你眼瞎,看不到她的好。” 她又急又羞:“喂!” 也就是他,竟然当着一众孩子的面表白。 谢霁和的手机响了,这才放开她,“我订了一些蛋糕,请几个同学帮忙下去拿一下。” 不止蛋糕,还有奶茶和零食。 哄哄闹闹好一阵,阵仗大得别的班学生都跑来看热闹,有多余的,谢霁和就随手发给他们了。 这人败家的毛病至今改不掉。 结束后,学生陆陆续续回家了。 方群玉整理着他们送的堆成小山的礼物和花,其中不乏有信件,她看着看着,眼泪猝不及防断了线。 谢霁和没有带纸,托起她的下巴,用指背替她揩去,“被他们气得食不下咽的是你,现在感动得稀里哗啦的也是你。” 玫瑰色回忆效应,大脑倾向于自动遗忘负面感情,强化美好回忆,她便是被那些美好回忆触动。 而她的感情又像一杯几乎盛满的水,容易晃荡,容易飞洒。 可当他问“后悔吗”时,方群玉摇了摇头。 她的共情感知能力,在这份工作里,变成了以吸食她的精血为生的蚂蟥。她甩不脱它们,只能离开供养它们的水潭。 她是一个做了决定,很少再回过头假设“如果当初如何,会不会如何”的人。 这种性格保证了,她可以坚定地继续往前走。一如宋知兰和谢良分开那年,她的生活动乱了一小段日子,又趋于平静。 不后悔,但会怀念。 怀念这群她为之付出诸多的孩子,也怀念从手忙脚乱,到有条不紊的自己。 他们毕业了。 她也毕业了。 从今往后,她扔掉口中的哨子,他们四散奔逃,她转身走向属于自己的天地。 方群玉把东西带去「霁色」,让小吴她们把鲜花插进瓶里,那束棉花则放在房间的书桌上,她看了一会儿,望向谢霁和。 “你怎么从来没问我,辞职之后,打算做什么。” 两个人在一块的时候,他总是坐得没有正形,这会儿两腿叠着,上半身靠着沙发背,胳膊支在扶手上,撑着脑袋。 他懒懒散散地说:“我倒是不怕你胡来,就怕你收得太紧。我宁愿你什么都不做,而不是急急忙忙找下一个落脚之处。” 所以他没问,不想给她压力。 她说:“我刚毕业那会儿确实很焦虑,大家签工作的签工作,读研的读研,好像就只有我没有一个明确的去处。后来有学校招代课老师,我想也没想,就直接去了,边上班边考编。” 好似海上迷航的船,亟需锚定目的地的方向,无论面临怎样的飓风狂浪,也必须迎上去。 其实她不必如此紧张。 船的使命不是上岸,而是航行。 方群玉坐到谢霁和身边,双臂圈绕他的脖颈,下巴抵在他肩上,“护照拿回来了,我这几年攒了些钱,我想去冰岛。” 之前护照上交给单位了,加上她也没有出国的心力,这个愿望始终没有成行。 还得感谢谢霁和,她本身物欲就低,许多生活开支由他包了,她的工资大部分都存了下来。 他扬眉:“去斯蒂基斯霍尔米?” 她“嗯”了声。 这是《白日梦想家》中那个格陵兰小镇的取景地。 “我怎么感觉,你这个计划里没有我?” 她顿了顿:“你有空?” 短短两年时间,茶山的项目落地了,商业街也建成了,禾青的旅游人数和收入突破新纪录,王寒松的名字再次在禾青人口中成了一种精神象征,一种意义符号,谢霁和作为他的外甥,亦是崭露头角。 他怎么可能走得掉。 谢霁和烦躁地捋了把头发,“我就不该答应我舅舅接手这么一大摊子事。” 她吻吻他的唇角,“我知道你是为了我,谢谢你,哥哥,不过我想挑战一下自己。” 他实在很容易被哄好,一下没了怨气,又问她:“夏季气温没那么低,你这个暑假去吗?” 方群玉摇头,“工作之后我的英语水平退化严重,我得重新捡起来;我的身体机能也跟不上,得锻炼;虽然有驾照,可也没怎么摸过方向盘……” 掐指算算,至少需要半年。 谢霁和听后笑了:“不愧是你啊,方群玉,就算出去旅游,你也给自己安排得满满当当。” 她撇唇:“毕竟我没出过国,更别提自己出国,总得做足准备。” 背上行囊说走就走当然很酷,但她性格使然,不打无准备之仗。 “行。”谢霁和把她抱到腿上,摸摸她的头发,“养在家里的鸽子,终归要放出去让它自己飞行,就是希望它记得归家的。” 方群玉笑道:“怎么,你很怕我不想回来啊?” 他冷冷睨她,“你不想回也得回,你有人质在我手上。” “谁呀?” “你老公。” 她笑得不行,在他嘴上亲了又亲,偎着他的唇轻轻地说:“哥哥,归巢是鸽子的本能,你这只雄鹰飞不出去才憋屈吧。” 谢霁和深深注视她,情难自抑地按着她的后脑勺,加深这个吻。 他说:“守巢也是雄鹰的本能。” 此前,他无枝可栖,奔波流离;此后,她所在之处,就是他的巢穴。 不知接了多久的吻,两个人气息略乱,谢霁和问:“不过你辞职的事是不是还没告诉妈?” 他们结婚了,他指的自然是宋知兰。 方群玉长叹一声,把脸埋进他怀里,“我都不敢想象她会多生气。” “终归是要说的,到时把你先斩后奏和欺瞒的账一起算,你更吃不消。”他扣紧她的手,大拇指摩挲着她的虎口,“如果她要骂你,大不了我和你一起挨骂。” 宋知兰形容她和谢霁和是家鸽和雄鹰真是分毫不差。 她习惯规避冲突的发生,而他的主动攻击性更强;但鸽子应当具备应敌的勇气,雄鹰也不能时时战斗。 在这点上,他们的性格并不对立,而是互补。 方群玉忽然说:“谢霁和,谢谢你。” “你今天都谢我几次了。” “我应该谢你的。谢谢你尊重我,爱护我,支持我。不管是作为哥哥,男朋友,还是老公。” 他说:“道再多遍谢,不如说一句爱我。” “我爱你。” 谢霁和愣住。 他嘴上一贯没个正经,被她翻白眼也是常有的,她这么正儿八经地表白,他才是真不习惯,简直怀疑幻听了。 对以前的方群玉而言,直接剖白内心,坦陈感情是件困难,甚至可谓是艰难的事。 或许是因为,他张开一张巨大的,温柔的网,妥善地接住她坠落的心。 “我爱你,谢霁和。”她又说了一遍,这次更清晰,也更笃定,“是你让我知道被毫无保留地爱着的滋味,也是你让我放下顾忌去爱一个人。” 爱和被爱,是人类千百年来,始终孜孜不倦地探索的命题。 喜欢上他后,她才真正开始书写属于自己的答卷。 至于未来交得出一份怎样的答卷,得分又有几何,已经不重要了。 人活一生,本就是过程,终点无非都是死亡。此时此刻,她爱着他,他爱着她,他们相爱着,才是最重要的。 “方群玉,我也爱你啊。” 谢霁和紧紧拥住她,彼此心脏错位,心跳却不谋而合地交融。 越过她的肩头,他看见被风吹拂的窗帘边,阳光落在那束纯白无暇的棉花上,为其镀上一层金黄的边。 此爱绵绵,心跳翻起的浪潮,终无止息。 完
啊啊啊啊啊大结局了,哥哥和群玉要永久幸福。但之前听大大说会有一些妹心态上的转变,我其实更想知道母女关系这部分,番外会写一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