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1 / 1)

她不想看到任何人因为害怕花钱、缺少认知、疏忽大意、失去信心、家人放弃……或者任何一种完全明明可以避免的问题,而白白错失了活下去的希望。

“上肿、东肿、北肿,都是全国最好的肿瘤医院,很多很多外地患者都是在当地治疗复发后赶紧来这里就医,这些医院乳腺癌平均治愈率可以达到 85%以上,汇集了全国最前沿的临床试验,当地治不了的到这里都会有办法……”

程心刻意避开了乳腺癌不同分型和分期治疗和预后的差异,情愿把修饰过的“谎言”扯得更大一点,“癌症领域每年都有新的进展,每年都有新的药物在做研发,像 HER2 阳性乳腺癌,20 年前还被称作‘难治型乳腺癌’,但现在都有效果非常好的靶向药了,生存率大大提高!”

“只要活得足够久,就会有新的机会!”

这不是谎言,是或早或晚必定会发生的未来,也是她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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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病理学完全缓解

顾晓英的手术定在端午节后的第六天,碰上假期,程心有了比较充裕的时间准备入院行李。

入院的前一天,核磁结果出来了,没有翻盘,仍是 4 级,考虑导管内病变可能。

除了专门打电话来询问的徐良风,她没有把这个结果告诉任何人。顾晓英的手术在即,就算天塌下来,她也会顶着,直到手术顺利完成。

由于顾晓英左乳为浸润性癌,右乳为原位癌,左腋淋巴结转移,手术方案确定为“左单侧乳房改良根治术+右单侧乳房单纯切除术+右前哨淋巴活检术”。

用大白话来说,就是双乳全切,左腋窝摘除淋巴结(淋巴清扫),右腋是否也要淋巴清扫,要视术中快速病理是否恶性而定。

淋巴清扫后的手臂,终生不能扎针、量血压、提重物、蚊虫叮咬、受压受热,甚至连乘坐飞机都要穿戴包裹整条手臂的压力袖套,每天都要进行淋巴按摩。

即使做了全方位护理,也仍然会发生不可逆的淋巴水肿。一切预防措施,都只不过是在减缓恶化,随着时间的推移,整条手臂将会像橡胶人一样全部肿胀起来,组织纤维化,变硬变厚。如果继续发展下去,甚至可能无法正常弯曲,反复丹毒,皮肤溃烂。

顾晓英一边扶着双肩包帮程心背上,一边苦笑,“做了手术,就没有办法再帮你扶包了,连个菜都炒不了,跟个废人没什么两样。”

程心颠颠脚,把沉甸甸的双肩包背正了,左手右手两个小行李箱推到门口,“淋巴清扫可以申请《残疾证》的,以后做公交地铁都免费,优先购票登机,助残扶老,国家政策,人人有责,从我做起!”

她一咬牙,两只手提起装得满满当当的行李箱,一齐搬出门外。

手术要求住院至少五天,两个人的洗漱用品、换洗衣物、餐具水杯、电子设备、陪护被子等等七零八碎的东西装了满满两箱,程心硬是半个身子跪坐上去,才堪堪拉上拉链,提起来的一瞬间,心就死了一半。

堂堂一个六尺女儿、健身达人、女性平权者,竟然不争气地恨自己不是个男人,无法拥有男人那样大的力气。

这真是一件极讽刺的事情,程心从搬行李上车,到办理住院手续的时候,都还在为此难过。

入院时,同病房的其他三个床位也先后住进了病人和家属。隔壁 37 床是个小个子的中年女人,床头卡上写着 38 岁,但外貌看着非常年轻,胸型丰满,因为手术要束发,提前扎起两条麻花辫,很是青春。

她来得最早,一看到程心推着行李箱进来,就叽叽喳喳地打招呼:

“小姐姐,你也是来做重建的吗?也找的魏主任做手术吗?”

顾晓英跟在程心后面进来,37 床愣了愣,反应过来自己可能搞错了,“是你做手术,还是你妈妈呀?”

“是我妈要做手术。”程心一边放下双肩包,一边解释,“也是魏主任,但做的是双乳全切。”

“双乳?”

37 床女人瞪大了眼睛,程心只好又耐心描述了一遍顾晓英左乳浸润、右乳原位的特殊病情。

“那你们不做重建吗?就这样……全部切掉?”

顾晓英坐在病床上摆摆手,“都这么大年纪了,有什么好不好看的,又不像你们小姑娘,毕竟还有老公。”

“老公……”37 床女人笑笑,“这个病还不都是老公气出来的。”

她沉默了一会儿,没再说下去,转移了话题,“我真的建议你们考虑一下重建喔!全切的刀疤真的有点吓人,你们看过没有?我之前还听说有个都快七十岁的老奶奶切完六年又后悔了,求着医生再做二期重建呢!”

程心看了看顾晓英,她何尝不希望能让母亲拥有一个崭新、漂亮的胸部,但顾晓英态度很坚决。

“我看过术后的照片了,我可以接受。重建真的太痛苦了,你们年轻女孩子做完都瘫在那里好几天不能动弹,何况我这种年纪,体力真怕支撑不住!”

程心坐在床边,去握她的手,“妈,要不要再考虑一下?现在大医院技术都挺成熟了,安全还是有保障的,万一以后后悔,又要动两次手术,遭两次罪!”

“是呀!”37 床女人也附和,“全国没有几家医院能同时做乳房切除和 DIEP 重建的,魏主任是这方面最顶尖的医生了,机会多难得啊!”

她从床上跳下来,凑到程心跟前,“而且小姐姐,只有一期重建能够报销,以后再做二期重建的话,就算整形手术了,全都要自费,你们一定要想清楚!”

顾晓英赶紧拉程心的手,“妈妈想得非常清楚了!全切还是更保险一点,我不需要什么胸,我只想身体好好的,不要再生病,把复发风险降到最低,我宁愿医生能多割一点!”

“阿姨真勇敢!”

37 床女人叹了口气,“我根本不敢去想没有胸是什么样子,我受不了……有风险就有风险吧,嗐!我无所谓,我倒觉得人生的意义也不在于长短,我就想每天都要漂漂亮亮,自自在在,没白活一回就行!”

“其实很难去评判哪种方案更保险,按现有的一些研究,重建、保乳、全切的复发风险都是差不多的,统计学上没有差异。”程心研究过相关论文,大概了解一些。

话虽这么说,但不同方案还是各有利弊,比如乳房重建需要保留一部分皮肤,也有可能残留微量的癌细胞。

美丽和风险,生存质量和生存长度,是个两难的选择。

她们还在讨论着,新病友刚好进来,是个比顾晓英还年长一些的阿姨,女儿扶着,后面跟着推行李的中年男人,应该是女婿或准女婿。

三个人进来的时候非常沉默,彼此之间一句话也不说。年长女人在 36 号病床上坐下,中年女人撸起袖子,把行李箱放倒在地上,埋着头整理,中年男人茫然地站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地去接她递来的杯子、牙刷、卫生纸……

压抑的气氛也传递到程心这里来,她们都不好再聊天,37 床女人也默默回到自己的床位。

收拾了一会儿,蹲在地上的中年女人终于忍耐不住,低声叱了一句,“就放个东西而已,怎么这么慢!”

中年男人皱着眉头顶了回来,“我昨天加班到半夜,脑子都是乱的好不好!”

两人都没再说什么,争吵突然开始,戛然而止,像从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