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划开屏幕,拨了个语音电话,果然楼下的男人迅速掐灭烟头,掏出手机。

“你…在哪呢?”

“在外面…”

刘羽唯沉默一瞬,为什么不说实话?她没有拆穿,甚至想不起来该有什么情绪,疲惫像湿透的棉被,沉甸甸地压着肺腑。

她想起任以铭嘴角的伤口,“你...没受伤吧?”

“受伤?” 靳朗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哦,你是说上午…”

电话那头传来短促的笑,嗓音因为抽烟有点干涩,“任以铭说我该打,也没错!”

如果一个小时之前,刘羽唯大概还有气力劝解他不要这样想,但此时她已经自顾不暇。硬撑了两天,理智和情绪都绷紧到极限,连维持基本的乐观都已经成了奢望。

穿堂风卷着凉意,灌进她领口,激得她一哆嗦。手机贴在耳边的皮肤冰凉,里面只有他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小羽,”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孤注一掷的恳切,却又失了底气和笃定。

“我们公开好不好?只需要一条微博、几行字,不用费什么力气,那些人就没有了骂你的理由。”

刘羽唯无奈地扯了扯嘴角,肌肉酸涩僵硬,“你怎么这么天真,键盘侠骂人还需要理由吗?发泄情绪罢了!”

“我呢…现在就好像站在悬崖边上,你这时候公开可能不是拉我上来,反而会让别人借力直接把我推下去!”

她的尾音带了点笑意,像是在开玩笑,但落入靳朗耳中,那话语的分量却重逾千斤。

任以铭离开后,靳朗几乎动用了所有能用的资源试图扑灭这场由他而起的火。张翌骂他的法子是“下下策”,差点急了眼。可等刘羽唯被开盒,他决心已定,张翌也没了脾气,只是气呼呼地说“等合约过期就跟他一拍两散!”

他控制不住脚步,想要来见她,可又怕再出现任何意外,所以只能站在楼下,用这种方式缩短物理距离,好像离得近一点就能替她挡住那些看不见却无处不在的恶意。

“对了,我买了明早的火车票回卫城。”

“这么这么突然?” 直觉升起浓重的不安,“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嗯,我妈住院了,我得回去看看!”

“对不起…”

他声音哽咽,这三个字,在夜风里听起来那么单薄、苍白、毫无意义。

“你快回去吧!” 刘羽唯突然打断他,“院子里遛弯的几个阿姨已经是第三次从你身边路过,再不走说不定就被当成可疑人员举报了!”

他猛地抬头,依稀见到四楼窗户边有个熟悉的人影冲着自己挥了挥手。

他很想说“我陪你一起回”,想告诉她“不管发生什么都有我在”,可这些话像浮在水面的油花,又轻又薄。他明明就在楼下,却连光明正大站在她身边的资格都没有。那些无法兑现的空洞承诺,只能徒增她的负担,暴露自己的无能。

难怪……她会对这段感情,对“未来”,毫无信心。

次日天未亮透,刘羽唯已经独自踏上火车。回家的路很熟悉,只是这次却带着狼狈逃离的气息。

靠着表妹提供的“精准情报”,她很顺利地找到了余姚的病房,在护士站先行询问了病情,悬着的心才放回胸膛。

“小唯?”

听到熟悉的女声,刘羽唯回头,果然是大姨,她手里正拎着个暖壶。

“你怎么回来了?今儿不上班吗?”

“大姨,我请假了!这两天辛苦你和小舅了!”

“请什么假啊,你妈这儿不要紧昂!刚她还跟我说别告诉你呢!”

两人一同走进病房里,余姚床位靠窗,听到说话声她扭过头来,神色惊讶又瞬间了然,“我就知道瞒不住,准得有人告诉你!”

大姨连忙摆手表示自己不是那个“叛徒”,三人相视一笑。

“大姨,有我在这儿,您就回吧!”刘羽唯接过暖壶放在墙角,“大姨夫一个人肯定弄不了孩子!”

“没人的时候啥他都能干,我一回家他就跟没了手脚似的!” 虽然嘴上抱怨,可她还是不放心宝贝孙子,又细细嘱咐了几句才离开。

床边只剩下母女俩,刘羽唯先是盯着输液管里的滴答下落的药液,又将视线挪到散发着热气的水杯。自小她和余姚就不如跟刘文军那般亲近,很多话堵在喉咙,不知从何说起,也不知怎么说才合理。

“妈,网上那些你都看到了,是么?”

她像个犯错的小孩,绞着手指,垂眸不敢与母亲对视。

“是,但我知道他们说的肯定都是假的,我自己生养的孩子什么样,我还能不知道吗?!”

余姚重重叹了口气,“可我真是越看越生气,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吃了降压药也没控制住。”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你说什么对不起,又不是你的错!有些人长了张嘴,除了吃饭就是胡说八道。”

刘羽唯完全没料到平时冷静理性的母亲能说出这么“糙”但解恨的话,连日积压的阴霾轻易就被劈了道缝隙。

“不过…你跟那个靳…” 余姚意识到病房里还有其他病人和家属,赶忙改口,“那个高中同学,是怎么回事?”

“嗯…有点复杂…” 刘羽唯含糊应着,避开母亲探究的目光。

见女儿纠结的样子,余姚直起身,“男朋友?”

“算是吧!” 声音细若蚊呐。

“算是?” 余姚音量瞬间拔高,随即又赶紧压下来,“怎么,网上刚起风浪,他就顶不住了?想跟你撇清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