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以铭带着点怒气,“怎么,舍不得了?”
“这个孙子不该挨打吗?他要是能第一时间站出来说点什么,哪儿还能有后面这些乱七八糟的!”
晓禾从抽屉里找出小镜子和碘伏棉签,塞到任以铭手中,示意他赶紧处理。
“是我不同意他发微博的。”
任以铭自己动手擦着伤口,“我知道,他经纪人说了。”
“其实我本来也没想动手的,但我看他那个不慌不忙的样儿,实在是没忍住!”
晓禾在一旁朝着对面的男人竖了个大拇指,任以铭见有人跟自己统一战线,忍不住咧嘴笑,结果又扯到了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刘羽唯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五味杂陈,事情闹成这样,谁都没有想到。
“伤口别碰水,这两天注意点。” 她叮嘱,“你也别再冲动了,打架解决不了问题。”
任以铭撇撇嘴,算是答应了。
“那你准备怎么办啊?”他随手把棉签丢到垃圾桶,“需要我们做什么?总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吧!”
“我已经在搜集证据了!” 晓禾立刻接话,手指在笔记本电脑上飞快滑动,“你要没事就跟我一起录屏,不能放过这群真孙子,凭什么躲在网络后面随便乱喷!”
没等刘羽唯说话晓禾已经准备给任以铭布置任务了。
“那我需要再找点儿人帮忙不?”
“你们俩别折腾了!” 刘羽唯开口劝阻,声音有些无奈,“我知道你们是替我打抱不平!”
她神色变得严肃,“晓禾,你肯定知道诽谤侮辱罪的标准,浏览 5000 次,转发 500 次!截图录屏之后还要公证,起诉平台拿到这些人的信息,再追加被告...这个过程太漫长了!为了几句不诚心的道歉,没必要把大家都搞得心力交瘁!”
“那就这么算了吗?”晓禾眼睛瞪得浑圆,“凭什么!那些键盘手随随便便几句话,就能毁了别人半生努力,他们自己还理直气壮地让被骂的人学会调整心态!”
刘羽唯知道晓禾是在说去年童律那个案子,女孩儿死后那些辱骂她的人又继续说她心里脆弱、承受能力差、就算没自杀以后干不成大事。
她坐到晓禾旁边,握住她的手腕,“都会改变的,童律说最高院、最高检几个部门已经在起草新的制度了,以后网暴入刑的门槛会降低!我们不如省点力气,事情总会过去的!”
刘羽唯把头轻轻靠在晓禾肩膀上,又故意撒娇似的蹭了蹭。
“而且刚刚我跟领导请过假了,正好赖在你家趁机休息几天!断网、看书、陪小鹿搭积木,多么难得的日子。”
“那我也住这儿,给你们当保安!”
任以铭突然开口,长腿一伸,把自己放平在沙发上。
“你可别添乱了!” 晓禾伸手去拽他胳膊,“这是女生宿舍!留你吃顿午饭已经算给你面子了!”
刘羽唯也走过去帮忙拉人,三人正闹得不可开交时,小鹿从邻居家回来,给加起来快一百岁的三人送了两个字,“幼稚!”
…
凌安集团那份措辞严谨的声明发出后,在网上并没有激起太大水花。吃瓜群众似乎并不买账,评论区里依旧是各种猜测和质疑,觉得这不过是资本的常规操作。
更有意思的是,那位法律圈人士不知什么时候默默删掉了广为传播的爆料微博。本是息事宁人的举动,却反而进一步激起了键盘侠的抗议。他们纷纷跑到这人以前的帖子下留言,痛骂他 “向资本低头”、“收了钱就删帖”。这位博主被骂得不敢出声,只能关掉评论区彻底隐身。
刘羽唯决心不再关心网上的声音,可到了傍晚时分,她的手机突然开始不停地接到骚扰电话,陌生号码一个接一个地打进来,拒接之后,又收到了各种不堪入目的谩骂短信。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应该是被“开盒”了开盒是指被人在网络公开个人信息。。
晓禾在一旁气得浑身发抖,刘羽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两人立即打开电脑寻找最初发布信息之人。
正在密密麻麻的骂声中艰难地搜查线索,童律发来一个压缩包,并留言:【羽唯,截屏和录屏都在里面,已全部上传至云端公证存证通。我们都会支持你的!】
刘羽唯眼眶有些发红发烫。
从网安支队出来时,天光已沉,夜色像一块沉重的幕布压了下来。她用晓禾的手机给靳朗发了个信息,让他不必担心。
被作者的立意感动了
趁机塞一些想表达的东西…
83 他一定恨过我吧
回到家,刘羽唯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关闭了微信所有添加好友的通道,在风暴中心保留了一个只对亲朋好友开放的避难所。外面天崩地裂,但至少还能收到家人的消息。
她靠在玄关柜上盯着手机屏幕,指尖悬在刘文军的头像上方,迟迟没敢点开。她怕家里人看到网上的污言秽语跟着揪心,更怕强装镇定的自己在听到安慰的那刻彻底碎掉。
可越害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晚上,刘羽唯站在镜子前满嘴牙膏泡沫时,表妹打来微信语音,通风报信说余姚因为高血压住院了。挂了电话,她手掌抵着洗脸池,白瓷壁的冰凉触感窜上脊椎,眼底瞬间漫上滚烫的潮气。
晓禾听闻,二话不说开始帮刘羽唯收拾行李。
“你也别太担心,阿姨没告诉你,肯定就是问题不大。”
“嗯,我知道!” 刘羽唯把一条裙子塞入箱角,“我妈高血压好多年了,每年也都按时体检!”
她说得肯定,不知是在试图说服别人还是自己。
“估计就是看到了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一时没缓过来血压才飙高的。”
话音刚落,刘羽唯塞衣服的手猛地僵在半空,低垂眼帘,晓禾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打包完毕,晓禾去哄孩子睡觉,客厅里只剩下刘羽唯一个人。寂静无声,却比窗外的夜色更沉重。她似乎忘记刚刚已经刷完牙,转身从冰箱里掏出一罐啤酒,躲进了阳台。
打开窗,夜风钻进来,吹得她发丝飞舞。起起伏伏的风波仿佛把人丢在无法停止的过山车上,短短两天,比半辈子都要漫长。
冰凉的酒液混着大量气泡直接灌进喉咙,她靠着栏杆,目光空洞地投向窗外。不远处的路灯下,一个颀长身影在徘徊,指间夹着一点猩红,在昏暗中明明灭灭。
倏地,那人抬起头,朝着她阳台的方向望了过来。阴影模糊了他的五官轮廓,但那个姿态太过熟悉。铝罐在刘羽唯骤然收紧的手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