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我跟你说过,就算没有线索,我也会一查到底,她欠我三条人命。”

张乐看着陈永新,点了点头,说:

“陈警官,你别着急,慢慢查。我觉得总有一天,你能找着她。”

陈永新有些戳心了,攥紧了外卖袋子,说:

“进来坐会儿不?进来吧,跟我一起吃口饭,我一个人吃也没意思。”

张乐冲陈永新摆了摆手,把安全帽戴好,说:

“谢谢你,陈警官,我就不进去了,还有外卖要送。”

陈永新本想再跟张乐唠两句,但张乐刚一说完这话,立即就转身走下了楼。

张乐从陈永新家的小区出来,骑着电瓶车,听着随身听里的第九首歌《无地自容》,行驶在白雪覆盖的马路上。兜里的手机一直在响,张乐知道,一定是杨文耀又打来了电话,但他不想接,接起来怕自己改变主意。

来到一栋刚完工的新小区,张乐把电瓶车停在小区门口,走了进去。

张乐沿着一栋 21 层楼的安全楼梯,爬到楼顶,站在楼顶上,看向远方。目光所及到处都是灯火,在漫天的雪中显得绚烂,温暖。但张乐知道,在这万家灯火中,自己家的那盏灯却是熄灭的,而且永远不会再亮起。

张乐看向中心医院的方向,眼泪不知不觉地就流了出来。

压倒自己的到底是什么?钱?背叛的妻子?生病的儿子?还是这些叠加在一起,让人无法承受的重力呢?张乐承认,自己从小到大就是一个懦弱的人,经受不起太大的打击。否则当年也不会因为父亲张恩富的被害,在心里留下了深重的阴影,从一个学习还不错,本来能考上大学的孩子,堕落到高考全班垫底,最后三十多岁了,混成今天这幅连自己都嫌弃的模样。

磁带里的《无地自容》播放完了,现在播放起了最后一首歌《潇洒走一回》。

这个随身听和里面的磁带,张乐这二十来年一直没碰过,他不敢碰,怕想起父亲,更怕自责。因为他一直觉得,如果那天父亲没有去给自己修随身听,可能一切都不会发生。在外人眼里,父亲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吃喝嫖赌抽一样不落。但在张乐看来,父亲喝多了酒,还能记得自己的生日,给自己买了这个随身听,就算他再混蛋,在自己心里也配得上做一个父亲。

今天下午,张乐终于做了决定后,在家里规整起了自己的东西。人在这个时候,总会想要规整自己的东西,这算是对自己糟糕的人生,最后一次的用心整理。张乐在一个落满灰的皮箱子里,最下面的一个隔层中间,发现了这个随身听和里面的磁带。随身听和磁带都还没坏,这让张乐有些意外,他很想再听一遍这些歌,甚至想到,如果在下落的过程中,有人在耳边唱着歌,自己的死相可能不会那么难看。

张乐向楼下看了一眼,六十多米的楼下,像一个深渊,雪落在里面,没有一点声音。

这时候,手机突然又响了起来,张乐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杨文耀发来了一条微信。

杨文耀:张乐,你咋不接电话呢?我明白,你为了孩子,想多挣点钱。但今天晚上下这么大雪,天还这么冷,你就早点回来吧。孩子跟我说,他想你了,都睡着了还说梦话呢。钱的事儿你别着急,我也在帮你想办法。

在那一瞬间,张乐有些动摇了,他感到很对不起张小旺,也为自己的懦弱感到了极大的羞耻。但他又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谁能真正体会到自己的无力感呢?这操蛋的生活把人快逼疯了,这样糟糕的人生继续活下去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但凡有他妈的一点办法,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跳下去才是最大的解脱。

张乐想到这里,抬起腿,踏上了顶楼的楼沿,只需要再迈出一步,一切就都结束了。

耳边的风声戛然而止,传来磁带的电流声,以及《潇洒走一回》的旋律:

“天地悠悠 过客匆匆

潮起又潮落

恩恩怨怨生死白头

几人能看透”

(第一章完)

感觉那个随身听有点问题。好看,继续支持。

磁带十首歌,要杀十个人?连环凶手工作量有点大啊

哈哈,咱们接着往下看吧,我就不剧透了:)

我们叫豆腐皮,干豆腐是哪里的叫法?

喜欢这种生活化的叙事风格,接地气的悬疑感,真实、凛冽。

豆皮在东北是另一种东西哈哈哈

东北干豆腐是一种食品,豆腐皮也是一种食品,不同的两种豆制品:)

豆腐皮和豆皮是两种东西啊

是的,而且辽宁烧烤里有一种烤豆腐皮,非常好吃。如果去辽宁可以品尝一下:)

好看,今天的推荐票用完了,明天给补上!

第二章 1998 冰河之上(1)

1

“我拿青春赌明天,你用真情换此生。”

饭店厨房里油烟味刺鼻,杨文耀站在灶台前,穿着一件布满油渍的 T 恤衫,上面写着“不到长城非好汉”,一边颠着大勺,一边哼着歌。灶台旁边放着一个小收音机,也在播放着同样的歌曲:

“岁月不知人间,多少的忧伤,何不潇洒走一回。”

杨文耀手边的墙上,挂着各种炒菜用具,上面还挂着一个老式翻页日历,显示着当下日期:1998 年 12 月 12 日。

“老杨,模特大赛六点半就开始了,你到底去不去啊?”

乔灿站在杨文耀身边,手里拿着一根口红,一边往嘴上抹,一边不时瞄一下杨文耀宽阔的后背。她穿着一件黑色毛衣,一条喇叭牛仔裤,外面披着一件红羽绒服,脸上画着淡妆,头发用发卡盘在脑后。

“那傻逼贼矫情,非得让我给他重做一份锅包肉,说他媳妇儿不吃糖醋锅包肉,只吃番茄酱锅包肉。还说啥,糖醋锅包肉是没有灵魂的,番茄酱锅包肉才是真的锅包肉。我差点让他气乐了,吃个锅包肉还净逼事儿,我也真是服了。”

杨文耀又颠了两下大勺,扭头看了乔灿一眼,说:

“要不,你先去吧,我再炒俩菜,然后就过去,指定能看着你精彩的表演。”

杨文耀又拿起灶台上一个装着锅包肉的盘子,把锅包肉倒入大勺里,然后拿着炒菜的铲子,翻炒了几下,让大勺里的番茄酱汁跟锅包肉充分融合。一股火苗窜起,照亮了杨文耀的脸,他的脸线条分明,寸头更显得人很干练,汗顺着后脖梗子往下淌,T 恤衫后面被渍出了一大片汗圈。

“哎我去,你瞅瞅,这番茄酱汁儿让我调的,也太牛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