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宋氏渔具店到张宏伟,再到远郊山那个怪力乱神的张村,这条线上的消息,究竟是怎么传递的?

两人如同陷入迷雾,毫无头绪。

就在一筹莫展之际,吴耀年腰间的 BB 机“嘀嘀嘀”地发出几声急促的响音。他低头一看,屏幕上显示着一个熟悉的号码。是他的警校同学,远郊山派出所的片警杜启岩。

当晚,杜启岩风尘仆仆地敲开了吴耀年家的门。他一身汗味,进门就扯着哑嗓子喊,“水,给口水喝。”

从远郊山那破中巴车颠簸下来,又转了几趟公交才到市区,杜启岩的嗓子早就干得冒烟了。

他接过吴耀年递来的茶杯,猛灌下去几杯凉白开下去才满足地瘫倒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抖了几下,“我说大头啊,我这一路紧赶慢赶,来回得五个多钟头,你今晚不整点硬菜犒劳犒劳兄弟?”

厨房里烟雾缭绕,全靠一道磨砂玻璃移门勉强挡着。一台老式油烟机发出低声的轰鸣,吸力却小得可怜。

吴耀年端着盘子从厨房出来,一股浓重的油烟味瞬间弥漫了整个小客厅。杜启岩被呛得干咳了两声,目光落在桌上。一盘焦黑的炒靑菜,外加飘着葱花的荷包蛋阳春面。

他背着手,嘴角抽了抽,“大头,你就这么招待你十几年不见的兄弟?”

“有菜有汤还有主食,这不算硬菜啥算?”吴耀年边说边从厨房又端了两碗出来。

杜启岩问:“怎么有三碗?你闺女也回来?”

“嗐!甭提闺女了。考上个外地大学,一年到头人影也见不了几回。待会还有孟延,就上次在张村,你见过的那小伙子。”

杜启岩捏了颗碟子里的花生米丢进嘴里,嚼得嘎嘣响,“我说,你小子干脆收他当徒弟得了。”

“我倒是想啊。”吴耀年手里颠着勺 ,厨房里烟雾缭绕,他只得扯着嗓子,“那也得人家乐意啊。”

门铃适时响起。

孟延提着几瓶酒和几个铁皮饭盒进来,熟食店卤味的香气顿时冲淡了屋里的油烟味。三人就着熟菜、面条和那盘焦黑的菜,草草解决了晚饭。收拾完碗筷,吴耀年又端上一盘苔条花生米,开了三瓶冰镇的雪花啤酒。

几杯冰啤下肚,话匣子就打开了。话题自然聚焦在远郊山张村上,吴耀年把之前摸到的情况跟杜启岩详细捋了一遍。

杜启岩嘬着啤酒沫,“大头,你托我查张村那事,我可是费了老大劲了。前前后后跑断腿,嘴皮子都快磨破了,风吹日晒的…”

“行了,你就甭卖关子,扯重点!”吴耀年不耐烦地打断他。

“你上次问那个朱佩林,我查了个七七八八。她不是张村的村民,是从别村嫁过去的。平时就干些笋干批发的买卖,但生意看上去也不太好。哦,对了…她男人早就死了有七八年了。”

“不可能!”孟延斩钉截铁,“我们亲眼所见,她身边围着几个孩子,都管她叫妈,看着也就四、五岁模样。男人死了七八年,孩子哪来的?”

“听说过借种吗?”杜启岩放下酒瓶,脸色凝重起来,“我们在处理一些偏远地区的案子时,碰到过这种陋习。在贫困村县或者宗族观念强烈的地区,有些村民会把嫁进来的女人纯粹当成生育工具,目的就是传宗接代,特别是寡妇。当然,这只是我的推测。”他顿了顿,补充道,“我在查人口登记册时,那几个孩子确实都挂在朱佩林名下,父亲未知。”

“就没人问过?”孟延追问。

杜启岩苦笑的摇头,“要是人人都有小孟同志…你这股子韧劲,凡事多问个为什么,世上也就没那么多糊涂账了。”

“我觉得朱佩林的事暂且先放放。”吴耀年敲了敲桌子,“那个祠堂,查得怎么样?还有常住人口登记有什么蹊跷?”

“这村子确实怪。”杜启岩压低声音,“村里要么是病的残的,要么就是老的老小的小,青年女性极少。”

“有查过张村的失踪人口吗?”吴耀年问。

杜启岩狐疑的看着吴耀年,“你想说啥?你怀疑张村有人口失踪?”

吴耀年把张村“狐仙娶亲”的诡异风俗跟杜启岩一说,他一口啤酒差点喷出来:“这都什么年头了?还有人信这这个?”

“所以…”孟延和吴耀年交换了一个眼神,“我们怀疑张村里头藏着见不得光的东西。不然为什么非得每三个月弄这么一出碍眼法?”

“提起这个,我正想跟你们说个要紧事。”杜启岩灌了口啤酒,驱散心头的寒意,“那张村的祠堂,确实是十年前建的,也就是 1989 年。起初村里反对声不小,主要是钱闹的。可后来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全同意了。我打听出来,是村长自己掏了一大笔钱补窟窿。从设计到施工,全是他儿子一手操办的。”

“在远郊山那种地方造个像样的祠堂,花费可不小。材料都得从山外运,光运费就海了去了。村长哪来那么多钱?”孟延立刻抓住关键。

“问得好!我当时也琢磨这事儿呢。吃力不讨好,还得挨家挨户做工作。这祠堂非建不可?更邪门的是,他们给施工队下了死命令,必须在 1989 年 11 月 9 日那天完工,说是百年难遇的黄道吉日。”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起来,“我后来查了老黄历了。”他找了找自己带来的公文包,从包里掏出一张年历上撕下的纸,纸上写的是【诸事不宜】

“ 你说他们村那么迷信,还能连黄历都看错?我觉得这里头绝对有鬼!就顺着这条线往下摸,你们猜怎么着?”杜启岩故意卖了个关子。

“怎么了?”

吴耀年和孟延不约而同地向前倾身。杜启岩吃了几粒花生米,又慢悠悠地抿了口酒。

“杜大哥,您就别吊胃口了!”孟延急道。

吴耀年见他这慢吞吞的样儿,索性拿起他的酒杯往上一抬,杯里的酒迅速见了底。

杜启岩抹了把嘴,声音压得更低,“我好不容易找到当年参与过这祠堂工程的一个老技术员。他告诉我,图纸是他们公司出的,但诡异的是,所有参与过这个项目的员工,事后不是被莫名其妙开除,就是被调到鸟不拉屎的偏远分公司去了。还有更绝的,按规矩这种建筑的施工图纸都要存档,可偏偏关于这祠堂的图纸,造完后就不翼而飞了!还好…这个老技术员有当年未完成的稿。”

杜启岩快速从包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张折了几折的纸。眼神示意吴耀年把桌上的杂物挪开,纸张轻轻地落在了餐桌上,平整的被铺开。

杜启年说:“老技术员说这个是旧稿,但是很奇怪的是…”他指尖挪向祠堂中央的狐仙像,“这个下面有个巨大的暗室,当时村里给出的答复是存储粮的。”

孟延看着杜启年指的地方,“要说储粮也没什么不妥。”

“储粮确实没有不妥,但可疑的是粮库门窗需要密闭,但这里和这里都做了许多透空的处理。老技术员当时也提出了疑问,改了一版方案却遭到了村里强烈的反对。”他言语顿了顿,着重传达了老技术员的话,“说是村里执意要求的。”

“那公司叫什么?”吴耀年追问。

“永晟建筑。”杜启岩答道。

“永晟?”孟延沾了点杯中洒出的酒水,在饭桌上一笔一划地写下,“是这个永晟吗?”

“对,就这俩字。”杜启岩有些诧异地看着孟延,“你知道这公司?”随即发现孟延的目光与吴耀年紧紧碰在了一起,两人脸色都变了。

孟延的声音带着沉重,“杜大哥,这个永晟建筑就是现在张宏伟上班的地方,这未免太巧了吧?”

“看来线头都缠到一块儿了。”吴耀年“唰”地从茶几抽出一张白纸铺在桌上,拿起圆珠笔,“来,我们重新捋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