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1 / 1)

最好的方式是保持沉默,在暗中一个个地将她们全数解决。

“每一处敲起来都是空的,这崔知越也不说明白要如何识得个中机巧。”隔着门板,模模糊糊听庄上鹰抱怨道。

“她既然说在船尾,那还不简单么,将船尾船舱所有的隔板都砸开,瞧瞧便知。”说话的人是武景昭。

“有道理!”庄上鹰喜道,随手推开舱门。

包大妹听着隔壁木壁哐哐敲砸之声,声势愈发喧嚣,连带着墙板与甲板俱如雷震。她暗自咒骂,抬头看了看上面,若现在就砸开此处木壁,自己就只能先躲上去混在一帮婢女当中,保不准会被人怀疑。只可惜她没找到从船上抽身离去的方法,否则现在就能凿穿此船,叫她们溺死在大江中。

想到此处,她不敢迟疑,赶忙踏上木箱,推开那门板,猫身从通道爬了出去。

宋之问自以为可明哲保身,哪知那些力夫看士族被驱赶到船底之后,果真不敢再向下去,掉头回来又折辱他。一番羞辱之后,这名大唐才子已是奄奄一息,被绑了手脚随意丢在轩厅角落。

灯油近乎用尽,因此轩厅无人点灯,只有银白明亮的月色从雕花窗户中落入,弥漫在数张如云似雾的纱帐之间。

朦胧中,突然听到了细碎的脚步声,朝着这边奔来。宋之问微微地睁开眼,又见到那噩梦中所窥见的女鬼,十粒珠圆玉润的脚趾,柔软的芒鞋。她迟疑着走过来停在他身边半响,宋之问浑身颤栗,紧闭双眼期望这女鬼赶紧离去。

但过了半响,她终于蹲下身来,伸手抚摸他的额头,那双手冰凉而潮湿,软软的,像是一条阴冷的蛇。

宋之问微微睁开眼,看到眼前那张颧宽眉利的,又无比熟悉的脸。

李玉。

“你以为,你与庄上真的事,我当真不知么?”包大妹,或亦是李玉柔声道:“因此,我才带你来这船上送死啊。可惜我太过惜才,对你与他人又有所不同,迟迟下不了手。”她脸上莫名地浮出一些痛楚来,那痛楚似乎只有在小娘子因爱失魂之时才会见到的那般空洞与寂寥。

宋之问咽了口唾沫,呢喃着张嘴,却在惊悚间突然失去了声音。

“你是不是故意的?你知我素来珍惜不易得到之物,因此你才演给我看。”李玉继续道:“你故意激起我对你的”她突然停下来:“不不,你原本就该死。我应该一早就杀了那庄上真,看看你会如何痛哭流涕,只可惜她那聒噪妹妹一直在她身边,我不好得手。好在那蠢货自己摸下了船,这才被我逮住机会拘在船底。”说到此处她停了停:“宋郎,她走了,你可有伤心?”

宋问之凤眼半开,微微地摇头。

她在月光下凄苦地笑了,退后几步,转身朝着自己独居的船头厢房奔去。

李玉真狠,她其实不是真李玉吧

第六十四章

船底,崔知越看向葛妙登,满脸不解:“什么时候开始的?”

那小娘子低下头抽啜道:“底舱被堵住之后,我夜里接难忍,出门找食时撞见了她。我,我还以为是见了鬼”

“她没杀你?”

葛妙登摇摇头:“没有,她叫我帮她在风帆的横撑上做了手脚,将硝石压实再裹住石灰,缠裹在固定横撑的绳下。”

崔知越恍然大悟,那石灰遇水沸腾可点燃油脂,自然也更易点燃埋在灰中的硝石,再加之桅杆涂抹桐油

“可你竟然从了?她杀了那么多人!”

“若不从她连我也会杀!”葛妙登哭道:“你与我一样,从小也不过是这群人的贴身婢女,空有贵女的名头,却处处低人一等。难道你不明白我的难处?”

“明白。”崔知越低头道,她想起魏寻山瘸掉的那条腿。

“她原本想陷害你,叫鹰妹为姐姐报仇,顺便也让你担了这杀人行凶的罪名。”葛妙登拭干眼泪:“哪知武娘子将鹰妹砸晕了过去,因此也救了你一命。”

“那我的婢女呢?”她再次问道:“玲珑去了何处?”

“她捡了李玉的扇子,死了。”葛妙登说。

那一夜,玲珑在隋春风的门口听到响动,想都没想就推门而入,恰好遇到李玉滚下床底,唯独落了扇子在甲板上,她取扇离去。已是将近天亮,她不便再在船上露面,只好叫醒睡梦中的葛妙登,交代她一定要去崔知越的房中寻回扇子。

“因此你到我房中将玲珑叫了出去?”崔知越问。

“是。”葛妙登红着眼道:“你那婢女机灵得很,她知道我连夜寻那扇子肯定要紧,死活不说出下落。我见她猜出我的用意,搜她身时候她又挣扎得厉害,我原本只是想掐晕她绑起来”她伸出手来,手背几道乌黑血痕:“后来,我怕你们怀疑我手背的抓痕,日日都将手埋在衣袖下面,又买通了婢女来抢我与武娘子的吃食,顺手也抓伤了她。”

崔知越愣了愣,话中听不出咸淡:“若是在官府那,就算是私杀你葛府的奴婢,亦是重刑。你我多年姐妹情谊,今天就折在这条人命上了。要有命活到岸上,我再来与你算这笔账。”说罢,她拂袖离开,丢下在黑暗中哭啜不止的娘子。

庄上鹰终于砸开了那处木壁,她将头伸进去环顾一圈,惊喜道:“此处竟存有这么多吃食!”说罢又大力敲砸,终于将木板砍出一个仅容一人进出的门洞来。

“她果真猜对了。”她率先第一个挤进去,从敞开的木箱中取出一只风干的炙羊腿啃了起来,武景昭紧随其后,抓了一只焦干的羊肉胡饼。

“不过想想,据说江月楼是仿的海鹘所制,有几个夹层也不稀罕。不过我们在船上挨饿,有人却在此处大吃大喝。”庄上鹰随意一脚就踢翻墙角的水缸。

“她跑出去了。”武景昭看了看头顶那扇敞开的暗门。

“我不信抓不住她。”庄上鹰道,说罢撩起袍角,作势就要攀上去。

“你不怕上面那些腌臜的歹类了?”

“还有什么比取那人的性命重要?”庄上鹰道:“我阿姐冤死在她手下,若我不亲手为她报仇,只怕武氏一门都会瞧不起我,将我逐出族去。既然有夹层,我现在更信崔知越的话,她说凶手是李玉,搞不好还真是李玉。若是李玉,就更没什么好怕了。”她剑眉一挑:“她斗不过我。”

李玉撇下宋之问之后,径直去了自己在船头的房间。推门而入,漆黑之中,房中除了异香之外,竟混杂着一股莫名的恶臭味。她侧耳听去,竟有人在她床榻上大声打着呼噜。

这些牲畜竟敢霸占了她的卧榻?

她顿时怒意横生,摸着黑也不管有没有灯,便操剑不顾死活朝着床榻处刺过去。很快一人发出嗷嚎,惊动其他人也从床榻上跳了起来,吼道:“出了什么事?”

李玉这才察觉原来房中不止一人在睡,此时想要再跑也是来不及了,黑暗中她被人压住了肩膀,扭打在一块,最终压到了地上。

一人抹黑点了油灯,凑过来一看,面色一变:“又是一名小娘子,难道也是客人?”

“她砍了我的胸骨!”此时丁大在床榻上不起,大喊道,油灯转过去,只见昏黄的光下,尖吐的胸口上一个血洞正淌着血,所幸并非要害,他暂时还活着。

“你又不会死。”掌灯那人不耐烦道,点了屋里的几盏宫灯,这才终于亮堂起来。

“这是你自己送上门来,可别怪我们啊”另一人笑道,要去解自己的裤腰带。

“你敢!”李玉怒道:“你可知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