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兰被人群挤得退到一旁,她踮起脚,远远望去,只见灰黑江面上,那泅渡的人儿只露出个脑袋,漂在壮阔波涛间,也被压在灰青的天下,像一颗渺小的黑点。
一个浪头打来,那个黑点顿时就不见了。
新鲜的,热乎的ヾ(??ヮ??)?”
没错!(づ ̄3 ̄)づ╭?~
感觉这船最后会在一把大火中化为灰烬,连同船上所有罪恶
第三十六章
葛妙登指尖轻抚乐伎递来的古琴,神色中满是赞叹:“登船后总听你们抚琴,心中早已跃跃欲试,这果然是把好琴。”
“娘子过奖,我们乐师所用器具均是老船主在长安城定制,就这把神农琴来说,五名匠人花费近一年时间才得以完成。”说话的是位名唤宠鹤的乐师,他是俊美的,但眼眸中的淡漠与疏远令他瞳孔发灰,好像隔着丛林中化不开的浓雾,叫人瞧不清楚。
“很好,你叫他们坐下,与我合奏一曲试试。”葛妙登高兴道,侧过身体吩咐身后的婢女:“双喜,去庖厨端些甜点果子来给乐师。”
乐师们和胡姬一样,都饿了一天的肚子,个个面如死灰,一听有吃又都高兴起来。
“登妹,不想你现在还有这样的兴致。”轩厅走进两人,说话的是何季辅,身后跟着大病初愈的宋之问。
“反正现在也别无它法。”葛妙登放下古琴,倚在垫子上淡然道:“听说白天有人想泅渡岸边,中途就淹死了。现在这日子不如得过且过,等婢女们缝好风帆再看是否有转机。”说罢她看了一眼何季辅身后的人,笑道:“宋郎难得露脸,身子可是大好了?”
宋之问微微行了一礼:“劳娘子记挂,现在已好多了。”说罢他与何季辅找了处相邻的软塌坐下。
不多时,婢女双喜空着手回来。
葛妙登一看,问道:“甜点呢?”
双喜红脸道:“娘子,我说拿甜点给乐师,被侍卫拦下,说魏郎有令,只有客人才能享用庖房中的食物,娘子若要用就自己去取。各府带上船的丫鬟小厮,由侍奉统一安排用膳。画舫上的人,自有画舫的去安排。”
堂下几位乐师一听,顿时拉下了脸,不知所措地面面相觑。为首的宠鹤更是草草行了一礼,将葛妙登手中古琴抱了过来,负气道:“娘子,我们已整整一日半不曾用饭,实在无力伺候,还容小的们先行退下,自行去找些吃的吧。”
“这人”葛妙登满脸的不悦,看轩厅里还有其他人也不再多说什么。
魏寻山却拉着崔知越进了庖房,几名侍卫在地上正在用木条与麻绳编制木排,他高兴道:“越妹,我想到一个法子带你泅渡。”
“魏郎是想叫我坐着这些木头过去?”崔知越面色有些犹疑。
“你身体瘦小,我们用这些木头加上麻绳编成一只三尺见方的木排,你一人盘腿勉强能坐,到时我也能扶着木排游过去。”他看上去似乎有十足的把握。
崔知越一听,又道:“可是魏郎,今日白天,这船上才淹死一名泅渡的好手,我们这样做实在太冒险。”
“越妹你放心,昨日没走是因为江面实在太广阔,我已向人打听过,今晚这船会飘进大江的窄道,到时就算我们不走,船上也会有别人跳水泅渡过去。”
“可我完全不会游水。”
“放心,有我。”魏寻山安慰道:“你现在就回房准备,切勿告诉其他人。待我们平安上岸,雇得马匹,自然会通知附近水师漕船前来营救。我定会全力保你平安,你知道的在我心中对你一直”他没有将话说完,只从案上拿了一碟酥糖递给她:“这些你带回去,待到出发前吃,以免中途没了体力误了大事。”
这厢的崔知越被他说得早已红了脸,接过那碟酥糖,独自回到房中。
到了子夜,魏寻山派人前来传信,崔知越重新收拾了些细软,又仔细交代了婢女玲珑几句,这才出门。
“此时船正在窄湾。”
两人走出船舱,江面却乌沉沉的,没有月光,也望不到对岸,眼前好像挡着块乌黑的幕布似的,平添几分深不可测的诡意。
“我不敢。”崔知越小退两步,颤声道:“为何我却看不到岸?”她连连摇头后退。
“天太黑,因此你才看不清楚,有我在。”魏寻山柔声道:“你相信我就是。”他叮嘱崔知越:“木排我已经叫人绑在下面。我先下去,在下面接你可你好?”
崔知越白着一张脸,什么都不说。
“这江面我只消一刻钟就可带你上岸。”魏寻山继续劝道:“你若是害怕,闭上眼睛就好。”
她眼看无论如何也躲不过,终于咬牙,微微点头。魏寻山将竹杖丢到一边,攀着船舷边的绳梯爬了下去,在船底喊:“越妹,木排已放好了,你现在就可以下来。”
崔知越想了想,硬着头皮,也顺着绳梯爬了下去。
魏寻山已泡在水中扶着木排的边缘等她,那木排虽小,倒也无比结实,崔知越盘坐下去时能感到上面一个个牢靠的绳结隔着丝裙压在肌肤上。
“我们走。”他在水中低声道,双腿一蹬,水花四溅。崔知越感到臀下木排剧烈的晃动,差些就掉进了江里。但转眼,她的身子又渐渐地离江月楼而去。
“害怕的话,就闭上眼。”他轻声叮嘱。
魏寻山的水性果真一流,不消片刻那巨大的画舫变作江面上一方更为晦暗的黑影。
四下无光,只有风声呼啸,水声激荡,还有身边郎君在游水时口鼻发出低声的喘息他听上去并不太累。
“我们还有多久?”崔知越小声地问。
“快了。”一句简短的回答。
崔知越睁眼,却见四野空茫,仍是江心。他并未朝岸边游去,而是执意推着她,顺着江流漂行。
“你是不是游错了方向?”
“越妹,你可知我这一年找你找得好苦。”魏寻山突然停下来,将一双手趴在木排上说道:“我想尽办法向崔府求娶,你和你阿耶居然看不上我魏家,春宴你不肯露面,我四下寻你无门,只得仿了李玉发了那封请柬。果然,你还是肯赏县主面子的。”他的脸露出一抹满意的笑。
“你告诉我那是李玉亲笔写的!”崔知越惊道。
“你只是小小工部侍郎侄女,她平日使唤你就如同你是郡王府的婢女那般,怎么会想到要亲自给你请柬?”魏寻山泡在水中不耐烦地说:“这船上,也就只有我与郑无咎那个倒霉鬼是真心将你放在眼里的。”
崔知越微微一怔,猛然意识到,他们始终紧紧跟在江月楼后,不进不退,似乎被什么绳索牵引。她一个惊惧瘫在木排上,手中摸到一条被绷直的麻绳,原来这木排始终是绑在船上的。
看来这魏寻山为自己早留了退路。
“你,你到底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