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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聪明宝宝!

第三十五章

丁大被几名力夫围在廊下,他像只受惊的老鹌鹑一直被逼到粮仓门前,突出的鸡胸几乎要顶到离他最近的那人身上。昏暗中,他小眼惊恐睁圆,说不清是被吓到歪斜还是原本身形就是斜的,软软靠在门上。

“各位大哥,我也是听包大哥的吩咐,这粮秣储存实在不够”他结结巴巴道:“若是今日开了仓,明日大家,大家都得饿肚子。”

“你这狗日的老鹌鹑,那包三水仗着自己是头桨平时指使吆喝我们的地方还少吗?船主虽没了,但上面的老舵师还没死呢,你们竟敢克扣我们口粮,叫兄弟几人饿了肚子,自己却吃的肥肥胖胖。”

“包,包大哥说现在也无需使力划桨,他说,他说”

“你的包大哥现在在楼上,一时半会儿下不来了。现在就将门打开,让我看看你们藏了多少好东西在舱里。”来人冷笑道:“是你自己开还是需我动手?”

“钟焱你无需与他那么多废话,钥匙一定在这老鹌鹑的身上,我们按下他搜出来就是。”那人说道又向前一步:“虽已有一日没吃饱饭,但按下这厮的力气还是有的。”

丁大还在犹豫,被称为钟焱的人突然伸手按住丁大的鸡胸,将他如同一粒铜钉,钉死在木墙上:“我懒得搜,你将门打开,或者我现在就用力按碎你这恶心畸形的骨头。”

“我开我就开,你倒是先松手。”他被压得无法呼吸,慌慌张张地说,钟焱松开手,丁大蹲下去,从鞋底摸出一把锁匙,嘴里嘟囔道:“最好今儿把吃的都糟蹋了,这船明天就撞上山崖,大家一起死就不用再挨饿。”

船舱打开,走进去一看,四四方方的仓库里,果真只有墙边放着四五只鼓鼓胀胀的麻袋,另有两只竹筐中装着藿菜与瓜。

“刚刚不是说粮秣将尽?怎么现在看着还挺富裕?”有人怒道。

丁大顿时苦着脸:“我的大兄弟,你仔细数一数这船上到底住有多少人?若是按往日那个吃法,这点粮食还不够我们两三日的用度。”

“谁告诉你这些吃食要供全船?”钟焱冷道:“上面的人吃什么我们才不管,眼下填饱底舱几十名兄弟的肚子才是正事。我听说二楼的贵客们将庖房门都锁住,闹到今日只能去船尾甲板生火做饭。”

“只管底下这些兄弟的倒是能拖上几日,难道连二楼的那些婢女小厮们都不管了么?”丁大疑道。

“哼,他们平时跟着贵人们少不了吃香喝辣,你此刻要怜香惜玉,人家可曾把我们放在眼里过?”一人愤然道。

“可是,现在庖房都在船尾甲板做饭,若不分给婢女,又如何说得过去?”

“那就改到这下面来干活,这船底也很是通风,不用担心会被闷死。”钟焱烦躁地说道,语气里透着火气:“听那包三水在上头被人绑着抽打,血流满地,估计也活不了几天。他要是死了倒好,咱们还少张嘴抢饭吃。”

船底如何生火做饭?那两处小小的木门若是被人从上面锁住,大家都得一起死。但丁大低沉默着,将自己皱巴巴的脸贴向尖突的胸骨,他这幅身躯在船底讨口饭吃已是苟且偷生。

这名侏儒也不知该说点什么,从前包三水在时,虽行事粗暴蛮横,但总有道理可讲的。而眼前这些人,个个只顾及自己死活,丁大想到此处,不免气馁,将粮仓锁匙往地上随手一丢,悻悻地走了出去。

魏寻山既然有意要纳阿兰为妾,就安排她就近住在附近的空房,姐妹二人在小厮陪同下回先前房中取些日常的衣物。刚靠近船尾,只见一群人围着船尾通往底舱的入口拉扯争执着什么。

阿兰听不懂官话,阿桑能听懂一些,低声说:“他们好像要将做饭的锅和柴火都送下去,但庖厨们不愿意说是底下生火实在危险。”

“这些力夫,难道是打算自己在下面生火做饭?”

“阿姐,他们要如何都与我们无关,眼下我们还是赶紧收好东西搬去客房。”

阿兰站在远处又看了一会儿,那几名力夫似乎占了上风,最后将锅与捆捆木材都搬了下去,一同下去的还有两三名庖房的厨子,耷拉着脸,十分不情愿的模样。

砰一声,那通往底舱的木门又被搭上,留下甲板上站着群身穿水绿长裙的年轻婢女们,和年幼的短银袍小厮,仿佛一时间也不知所措。

“他们将这些什物搬下去,是想在下面开火,叫我们挨饿么?”胡唐混血的婢女突然反应过来,面色微怒:“那叫我们怎么办?”

“是啊,那些粮秣就堆在下面。”另一名婢女应声上前,蹲下身去试着掀门板,却发现门已被人从里头锁死。她抬起头,看向那位胡唐混血的婢女,慌道:“铃花姐姐,这可怎么办?”

那名被唤作铃花的小娘子犹疑着上前,也蹲下身去试了试,果然发现门板是被人刻意锁上的。她皱着眉敲了几下,又敲了一阵,直到门下终于传来模糊回应。

“你们作甚将门锁住?”铃花隔着门板问。

“你们别管!”

“做饭的什物都搬下去了,我们吃什么?”

“这可不关我们事。”隔着门板一个声音闷闷的。

铃花又急促地多敲了几下,下面再无响应。

她顿时怒道:“去将我们房中不用的什物都搬来,既然他们不想我们下去,我们也不要叫他们出来!除非他们愿意分享粮秣,否则船底粮秣吃尽,也是个饿死。”

阿兰与阿桑收拾好东西再走出来时,发现那门板上已被堆叠不少木箱子,矮榻,四五名小厮与婢女正费劲地将一只贵妃榻往上挪动,此时只怕下面有十头牛也是撞不开。

她随小厮回到厢房,恰巧魏寻山立即招她前去伺候。那俏脸白净的小厮眼看阿兰有要取代自己的势头,也是无可奈何,满脸不悦地将她带了过去。

平时替主子捏脚的都是自己,现在居然轮到一名胡人?

阿兰也十分懂事,进门之后为即刻他侍茶捏脚,显得十分温顺,又听魏寻山道:“你不会唐话这很好,可你妹妹却会说几句。你要叮嘱她,切不可向外透露我会突厥话一事。”

“郎君放心,阿桑年纪虽小却已明白事理,郎君很快就是我姐妹二人的主子,我早已对她千叮万嘱,她绝不会做出有损主子之事。”说罢又将自己在船尾看到一事讲了出来。

魏寻山一听哈哈大笑:“那武娘子还说要将船舱的粮秣收上来,用饥饿来逼迫船底的人卖主,我看根本无需自己动手,他们下面早晚会乱作一团。”说罢他又吩咐阿兰道:“你现在去船头看看,那里的门板是否也被婢女们封起来,若是没有,去找我的随身小厮,叫他安排随便找些东西先压上去。”

阿兰冰雪聪明,一听便知眼前这男人打的什么主意。她虽被马匪掳来贩卖,却日日莺歌燕舞,美酒佳肴,日夜颠倒地快活着,从不肯把自己与那些出苦力的贱籍相提并论,只是船上幽闭逼仄,总难免被那些力夫和厨子无端地惊扰几回。

若是有人想收拾这群不知深浅的糙汉,她简直求之不得。

她依魏寻山的吩咐走上甲板,果然见众人正弓着腰,将几张沉重的紫檀桌案一张张推来,咚咚堆叠,堵死了通往底舱的入口。

阿兰转身欲回房向魏寻山禀报,无意间却瞥见船舷边立着一名个头矮小的小厮

他孤零零地站在雕花围栏下,不参与,也不围观,只直愣愣地盯着浩荡江面,仿佛在盘算什么。

只是瞬间,那人猛地掀起衣袍扎进腰带,双手一撑围栏,“扑通”一声便跳入江中。

水声惊动了众人,纷纷围拢过来。

“是马三!”有人惊呼,“他想游上岸去?这不是拿命赌吗?”

“他是出了名的水性好,说不定能过去。”另一个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