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急。”隋春风放下手中茶盏,又对眼前人和颜悦色道:“我就是这家画舫老板,现在叫人去找崔小娘子就是。你衣衫单薄先回房中等,可别染了风寒。”
玲珑一听,立刻欢天喜地地下去,这江月楼实在过于庞大,她若是将每间屋子都推开找,也不知要找到何时。刚下了木梯,走到二层右边的回廊上,就遇见昨夜在码头被小姐撞见的那位郑郎君从一侧通道走窜出来。郑无咎自然也认得她,利索地将她拦下笑问:“你不回去伺候你家娘子,在这里瞎跑什么?”
“我就是在找我主子。”
“怎么说?你家小娘子不见了?”郑无咎疑道。
“是,小娘子不在房中。”
“这画舫上有不少是你家娘子的旧识,许是去了别人的房中谈心了。”他说着,靠近玲珑一步,沉声道:“我听说你家小娘子身患恶疾许久,现在可有了好转?”
“郎君休得胡言。”玲珑急道:“我家娘子身体康健,只是自从龙门山下来后就不爱出门罢了。”
郑无咎盯着玲珑的脸瞧了片刻,突然面色一变,更是上前一步,近乎贴着她的身子,厉声道:“她告诉过你什么?”
玲珑惊惧,被逼得连退好几步,抵靠着雕花围栏,栏黑浪滚滚,深不见底,她哭道:“郎君所言何事?小娘子应该告诉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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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风雪山庄
第二章
隋春风跟着青娘走到船头,画舫此刻已停了浆,顺风慢行,此处已聚有几名力夫,他们从底舱的浆眼处发现了尸首,这才从爬了上来,个个面色慌张异常。
隋春风随众人的示意望向船头水中,手不由得死死拽紧披子,只见乌黑的江水面上飘一具浮尸,青石色的襦裙和浓密的长发均被挂在了船尾一处榫卯上,面容不清,只看得见泡的发青的颈项,也不知就这样被挂在船尾拖行了多久。
“愣着什么,还不快将她打捞上来!”隋春风急道。
几名力夫相互看了看,推脱道:“娘子,这浮尸是今早贸然出现,也不知道从何而来,万一是水鬼缠人我们都怕”
“哪里来的鬼?”青娘呵道:“都是跑船多年的老人了,怎不见过你们被黄河的鬼魅收去?我看你们分明是看隋娘子刚刚接管家业,就想欺辱拿捏新主。”
“青娘”隋春风打断了她的话,从怀中掏出一锭银两,对面前几人朗声道:“第一个下水捞尸的人得我手中这枚银锭,其余人到汴州后逐出画舫,自谋生路去吧。”话音刚落,眼前六人面面相觑,纷纷转身如下馄饨那般同时跃入水中。
隋春风冷眼看着一切。江月楼是她从阿耶手中继承得来,隋庆丰为发妻拒绝纳妾,夫妇俩膝下只有她与小妹隋秋水二人。一个月前家中老父突然重病不起,二十三岁的她硬着头皮将隋家的生意接了过来,她知道自己的余生注定要随这座华丽而庞大的船舫漂泊在江海之间,但这才只是第二日。
“娘子,不值当得与这些人生气。”青娘见她面色不好,在一旁安慰道。
“生气不会。但我担心那水中之人是谁。”
“娘子的意思是,那浮尸是画舫上的人?”青娘面色巨变:“这趟船上都是洛阳士族贵人,若真是画舫上的客人,那可要如何跟官府交代!?”
隋春风默然摇头,见刚刚下水的几名力夫拖着一具女人尸首爬上船舷,放在船板上,又因真的害怕被水鬼缠身,放下尸首之后立刻又退得远远的。
隋春风看那尸身已经泡得些许肿胀,面容被挡在水藻般的青丝之下,上前伸手撩开一看,浑身一僵,只觉得有只无形的手死死掐住了脖子,令她无法呼吸。
青娘也上前细看,脸上顿时失了血色,小声道:“娘子,这可如何是好?”
“尽快将尸首移走,不要惊了客人。”隋春风低声道吩咐,顺手扯下尸首身上那块翠绿油亮的玉佩藏入袖中。
“刚捞上来,难道又要叫人丢下去?”青娘低声问。
隋春风叹了口气,看向站得远远的几名力夫,说道:“这大约是某位岸边自寻短见的可怜女子,趁天色未亮起,你们先用油布将她裹了,放进底层杂舱中,杂舱钥匙交给青娘保管,底舱常年阴凉不会传出气味,待几日到开封之后再将她送上岸去埋掉。”
说罢,她将肩上披子撕下一块,绑在女尸脸上:“这脸泡过水后甚是狰狞可怕,你们抬的时候小心一些,不要去看。今日之事若是敢对外透露一言半语,惊了我的客人,江月楼将再无各位立足之地。”
“是。”众人嘴上答应着,走上前来领了隋春风的银锭打算日后再分了,又找来油布将尸首裹了抬下船舱去。
让郑无咎一顿惊吓过后,玲珑抹着泪回到崔知越的厢房,不想那失踪的小娘子已一袭淡黄襦裙,如同只小巧的金丝雀那般端坐铜镜前梳头,见到她嘴上不免责怪几句:“你这个丫头怎能这样贪睡?快去打水帮我梳洗。”
玲珑呆滞片刻,问:“娘子,你刚才就在房中吗?”
“我一直在房中啊。”崔知越不解道:“画舫夜里风大时微微晃动,像摇篮一般,一会儿就睡沉了。”
“那许是我走错了房间,刚刚来找你,你却不在房中。”玲珑走上前去,接过崔知越手中的檀木梳,目光瞥向雕花床榻,烟雨纹的青绸被褥已被掀开乱做一团。
正在此时,房门却被敲响。玲珑打开一看,门前站着一名身着石榴裙的杏眼娘子。“小娘子,请问你找谁?”
“让开!”庄上鹰一把推开玲珑,走进屋内四处张望:“崔知越,我阿姐呢?”
“你阿姐?你阿姐并非我的故友,怎会来我房中?”崔知越疑道。
“你别装蒜,她抢了你的如意郎君,你是不是把我阿姐藏起来啦?”船舱厢房原本就不大,庄上鹰四处翻找,还弯腰去床榻下查看。
“庄二娘子。”崔知越皱眉道:“你阿姐与我的旧事已过许久,我不是爱记恨之人,况且姻缘自有天定,就算我当时强迫萧郎娶我,我与他也不会幸福,今日你这般闯入我闺房中放肆,庄家好歹也算士族高门”
“你少跟我说这些,我昨晚就向县主身边的人打听过,这次寿宴根本没你的份。你并没有收到请柬,是不请自来。我请问你来做甚?”
“那奇了怪了。”崔知越随手从铜镜粉匣下抽出一张请柬:“你说县主不曾邀请我,那我收到的又是什么?”
“你这请柬是假的!”庄上鹰一把将请柬抢过来,丢到地上,抓住崔知越纤细的手腕:“走,你现在就随我去见县主,把话讲清楚。”
船尾厢房,隋春风独居一间,女人将破碎的银灰披子丢到一旁,点那炉安息香时手依然在止不住地在颤抖。李玉县主每年早春都会包下江月楼南下赏花,不想今年自己刚接手画舫就生出这等变故。
那女尸凤眼瞪圆,满目惊愕,隋春风万万想不到李玉竟会抛开众多随侍,独自从画舫醉酒落水中溺亡!现在堂堂的县主被一张油布潦草裹了,如同一张破旧船帆那般,藏在船底阴冷杂舱中。
大唐县主有上百名之多,但李玉最为出名的是出生时身带紫薇星,有昌盛国运之命。若她在此时将李玉的尸首交出去,江月楼又恐担有管理不力,祸国之罪,到时别说她隋家中人,这江月楼上下都难逃责罚。
因此李玉绝不能死,至少不能在江月楼上死。
此时青娘轻轻叩开门,为她端来一碗鱼粥几个小菜。
“娘子,厨房今日熬的鱼粥,你先随意用些,别太忧心,船到桥头自然直,老奴已经打点好那六名力夫,他们绝不会将此事说出去。我刚刚看李玉房间门口还有随侍把守,神色如常,看来她身边无人知晓她已坠亡一事。你只需要在事发之时,假装不知她去了何处就行。拖过今天,晚上老奴与你偷偷将她再丢回江中,一了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