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扮演保洁,一肚子气没法撒,只能憋着。金岱渊开始翻行李箱,看看有没有能当保洁的衣服。包不能再用珑骧,正好金星有个帆布袋,放把伞放个水杯,像模像样。倒腾包时,金岱渊把一片随身带着当成召唤例假吉祥物的姨妈巾也放了进去。姨妈已超期两个月了,姨妈巾的外包装都不支棱了,金岱渊的卵巢也不支棱了。背后是所剩无几的亲人,窗外是温柔的长夜,而她并不想温驯地进入,活了半辈子,她第一次不想听话。每个人这辈子总要听话,小时候要听家长和老师的话,长大了要听老板的话,可人又不是 AI。

临睡前,金岱渊突然想到最关键的问题,可以不去做保洁,那就是她没有保洁带的那套工具,好几种抹布,擦窗户的擦桌子的;好几种清洁剂,洗厕所的擦窗户的;还有折叠桶、垃圾袋、鞋套、拖把。现在下单也来不及了,这么多东西不可能一夜之间全部送到。但金玉衡说没问题,她早就想到了,明天一早这些就都有了。

次日一早,上门做保洁的阿姨敲响房门。阿姨奇怪酒店都管打扫的,要她来干吗呢?金岱渊说,只要借用她的工具包,活儿不用干,钱照付。金岱渊望着那个货真价实的保洁包,清楚自己被姐姐安排得明明白白。

苏瑞没安排上瑜伽课,连着练了两天,浑身痛得厉害。但为了给儿子上免费的英语私教课,她还是带着笑容打开了家的大门,让金玉衡和金星进了门。此时,金岱渊已经打扫了半个小时的卫生,正在擦电视柜。

临出门前,究竟穿裙子还是穿裤子,让金星思考良久。她很想穿上裙子出门,可如果穿得太好看,会不会让苏女士认为自己家庭条件没那么差,不像是需要勤工俭学的孩子?为了更符合金玉衡收入微薄单亲妈妈的人设,她还是选了牛仔裤和 T 恤。至少最近,漂亮的娃娃裙都不适合出场。

金星的良苦用心没有白费,果然苏瑞看到她怯怯地打招呼,没有任何怀疑,还热情地去切了盘西瓜,让金星不要客气。

苏瑞招呼儿子出来见人,这个小学一年级的男孩长得很像妈,圆脸大眼睛,穿着小短裤的腿细长笔直,见人就笑,眼睛弯弯的,“嬢嬢好,姐姐好”。

金玉衡见识过各种男人,但这么小的男人还是第一次打交道,但他身上的味道太令人熟悉了。笑起来大胆看人的眼睛,毫不拘谨自然舒展的坐姿,还有声音里透着的自信,甚至略显凌乱实则刚在卫生间里用手抓水打湿的头发,就是个幼态渣男。

金玉衡忍不住说,“他一定很招小姑娘喜欢。”

苏瑞一听就笑开了,完全是得意和欣赏,“从幼儿园到小学,女同学和女老师没有不喜欢他的。幼儿园老师发水果,好多女同学都留着给他吃,昨天还有个女同学跟他表白呢,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吴梓晨我喜欢你。”

金星惊呆了,“这么小呢,那他怎么说的?”

“他说可以。”苏瑞说完笑着摸摸儿子的头,满是欣赏。

“天呐,他可太聪明了!”金星从没听过还能这样接受表白,好像答应了,但又好像没有授权更多权利,只是一个态度而已。她好像学到了很重要的社交技巧,虽然并没有什么能用上的机会。

金玉衡的雷达响了,敏感地看了一眼正在擦桌子的金岱渊。

“他呀,对女性很友好。前几天来了个擦窗户的嬢嬢,长得多漂亮的,戴着口罩那长睫毛也忽闪忽闪。他偷偷跟我说,让我多给人家一百块小费。我不答应,结果人家收工要走的时候,他从攒的零花钱里边拿了一百块,硬要塞给人家。”苏瑞说是嫌弃的口吻,脸上却全是欣赏和高兴。

吴梓晨得到了妈妈的表扬,假装害羞地躲在妈妈身后,其实偷偷观察众人的表情,“嬢嬢那么好看还辛苦做工,是好人嘛,老师说好孩子就该得到奖励。”

金星开始上课,金岱渊打扫的时间已经结束,得到苏瑞的认可后,拿到转账工钱走了。回到酒店,只有她一个人,好久没有这样认真地打扫了,但她并不感觉累。躺在床上,脑子里只有一件事,吴梓晨天生招女人喜欢,跟李长庚一模一样。所以这孩子,会不会是私生子?

金岱渊去干活时,开门的是苏瑞老公,一个长相过得去的四川男人,他话不多,耷拉着头,看起来没睡醒,叫来老婆后,就穿着拖鞋独自出门了。这两口子看起来非常不对劲,老婆太美太骚太张扬,老公太怂太低调太窝囊。日子过久了,可能夫妻间会有各自的变化,也可能越来越少交流,但像他俩差异如此巨大,一定有问题。

晚上,观棋是最晚回酒店的,他一直跟着苏瑞老公。这家伙下午去麻将馆玩了会儿,方言听不太懂,只能听懂他名字是耀祖,在麻将馆是在帮忙替打和陪打,客人来了就换一桌。麻将馆好像是苏瑞妈妈开的,也就是丈母娘,甚至他在这里除了陪打还得帮忙烧茶倒茶,一直忙到做完晚餐,又打包些回家。观棋不会打麻将,身为外地人,还是聋哑人,无法上桌交流,就假装在麻将馆旁边的大排档吃饭,丈母娘对勤快女婿脸色相当一般。

观棋把下午点的菜全部打包带回酒店,并带回了下午的观察。四个人边吃饭边开会,可以判断这是一个女强男弱的家庭,金玉衡在等待试课结果时,跟苏瑞聊了会儿,得知她现在的工作竟然是卖保险。一提到工作,她就眼睛放光,她所在的公司是一家国内很大的保险公司,一切都很正规,而她现在只做高客。

“高客,就是高净值客户群体,亲爱的,你懂不?如果你有那种家里条件很好的客人,欢迎推荐给我。如果能谈成合作会给你返点,我保证!”

“条件得多好呀?”

“至少一单是五百万以上吧,我们现在一千万到三千万的客人最多,最高的还有上亿,我的老板,上个月签的,奖金都拿了七位数。”

“这么能赚呢,好厉害。你干这行多久了?”

“我干了五六年吧,刚起步也很艰难,还好遇到的客人都不错,很愿意帮忙。我们公司大力发展这方面的业务,现在有不同档次的家族信托,除了稳定收益,持续多年的安心保障,每年都还有类似海外医疗服务之类的多项福利。我以把资料发给你,你先了解一下。你人好,客人肯定信任你,你也可以考虑转行。”

金玉衡立刻掏出手机,接收苏瑞发来的 PDF 文件,“没问题,我一定留心,你要是有什么资料都发给我,我当你小妹帮你扩散信息。但我的客户都是女的,没什么男的,所以有钱的程度可能没有男客户高。我感觉男客户比较麻烦。你懂的,还是女客户省心。但我有点好奇,你的高客群体性别比例。”

“这个嘛……”苏瑞意味深长地望着金玉衡。

终于等到更新了,加油!

终于更新了,好看!

为嘛调查者和被调查者都可可爱爱的感觉。。。就像《七武士》里的农民,坐在地上的每个人的背影都那么可爱,WHY~~

尺度多大?可以展开说说

可以继续看看??

最近更新的不够看??

哇,看得人好激动,这个“意味深长”真是引人遐思

妈妈的人物弧光在这一章愈发立体了,她一直在奉献一直在牺牲 缺爱缺关怀 她是被生活反复折叠的纸,折痕里压着不甘。是辞去工作的妥协、是家庭主妇身份的不甘,她不是天生就喜欢做家务的。

太会比喻了!

26 保险

金玉衡的问题,既是针对苏瑞对自己提出的需求,也是对自己完不成任务的解释,更是直指自己来的目的。

苏瑞的回答模棱两可,有些客人是姐妹介绍来的男朋友或者老公,或者客户,但很显然最后买单的人,在合同上签字的人,几乎都是男性。这是否意味着,李长庚曾是苏瑞的客户?或者跟她的客户有交集?金玉衡带着这个问题,跟大家讨论。

一套在成都绝对拿得出手的房子,一个没有正经工作的丈夫,一个聪明得过分的儿子,一个明艳性感的女保险推销员妻子,能接触到高客群体,能长期雇佣钟点工,娘家是开麻将馆的小个体户.这样的组合背后,很难不联想到苏瑞的背后有众多有钱男性的支持。而一旦有这样的妻子,如果丈夫还能继续维持婚姻,要么是他能为妻子的婚外不正当关系打掩护,要么是离开这个家,他没有更好的去处。

成年人的世界,不是少男少女能够理解的复杂,这些探讨,只能在阳台上,两位中年姐妹单独进行。

“你说那孩子是不是长庚的?我看着像,那个招女人喜欢的劲儿是天生的,怕不是随了他。”金岱渊在深夜里叹了口气。

金玉衡不想回答,跟苏瑞的三次接触令她脑子很乱,突然很想抽支烟。同样都是跟许多男性打过交道,他们或许同样优秀,她得到的只有无结果的故事,或伍迪艾伦式的都市小品故事,或《爱在黎明破晓前》式的通篇都是对话的故事,或《花样年华》式的 BE 爱情故事。

仅就故事而言,金玉衡的人生太乏味了,除了爱情片没有其他主题。而苏瑞,得到了她没有的一切,钱、丈夫、儿子,这三样东西如恒星般稳定地环绕着她,令她有安全感。未来,唯一可能令苏瑞烦恼的事就是儿子长大后太渣,伤害了太多小姑娘,一个个美少女哭着来家里找麻烦。放眼望去,不出意外,金玉衡的未来肉眼可见贫穷苍白孤独,直至告别人世。她曾评价某位被采访者的状态,拼命挣扎又无法自拔,此刻的她,何尝不是呢。虽然心情很糟,但金玉衡女士并不会崩溃,因为崩溃是绝望的衍生品,世上的希望跟绝望一样多。她更不会自责,因为责备意味着不打算付诸行动解决问题。

这个晚上,四个人睡前都在想吴梓晨到底是不是李长庚的私生子,都打算在下一次能接触到吴梓晨时,更仔细地观察他。金岱渊甚至想过,从梳子上弄一根头发,拿回去做 DNA 鉴定。她躺在床上完善计划的细节,要不要告诉姐姐?如何不被发现,如何带走头发,她翻了个身在脑海中不断试演,这并无难度的任务变成了噩梦,不断循环,无法入眠。最后她干脆掏出手机查询鉴定中心的收费,这一夜气血翻涌直至天亮,她疲惫地爬起来,好像已经身体力行完成了这一切。

第二天,因为苏瑞要参加业务培训,没时间安排瑜伽课,但她对金星比较满意,吴梓晨也对这个清秀小姐姐有好感,不抗拒继续上英语课,所以金星得以再次有机会进入苏家,另外苏瑞还约了金岱渊继续做上门保洁。金玉衡并不打算浪费这一天,她起了个大早,在租车软件上订了辆车,早早开到苏瑞家小区附近潜伏,决定跟她一天的行程。

八点半,苏瑞开车出门,金玉衡也立刻跟上。苏瑞并没骗人,她的确去了保险公司大楼,金玉衡跟着进去。因为没预约,也不想暴露身份,她并不能随便绕过前台。说巧不巧,虽然这栋大楼并不是只有保险公司,一楼的大厅里却放着招募保险经纪人的大幅易拉宝广告。金玉衡索性冒充来应聘的,在前台登记时,还打听做到高客级别的经纪,大概会有多少收入。前台得意地告诉金玉衡,她们公司的苏经理去年拿了大区销冠,光是提成就拿了两百多万。

等待业务经理面试的时间,金玉衡又假装要上厕所,在办公区逛了逛,办公区很大,有整整一层楼,大大小小的会议室都有人在开会。苏瑞也在其中一间比较大的会议室里。跟金玉衡想的不太一样,她并不是在台下听课的人,而是台上讲课的人。今天的她穿了西装套裙,头发特意卷过,口红是很衬肤色的朱红。金玉衡隔着玻璃墙偷瞄,在家里松弛的慵懒的苏瑞只不过换了个背景,竟然像模像样地侃侃而谈,虽然她有着浓重的川普口音,但并不妨碍挥发气场。这是只有在好公司大公司担当重要岗位的气场,是职业女性独有的芳香,一个人有没有用心工作能通过这种气息闻到。很显然,苏瑞非常匹配她的岗位。

在李长庚的人生中,有多少这样的女性?金玉衡不知道,李长庚餐厅的食客中应该有不少这样的人,但她们只是客人,未曾进入过他的生命。这种对工作的热爱本身是自带吸引力的。这个结论,令金玉衡有些堪忧,虽然第一次听到关于苏瑞这件事这个人时简直匪夷所思,但越到后来,越觉得她有好几张不错的底牌:对男性极具吸引力的身材,好公司好岗位好状态,以及疑似私生子。苏瑞身上还有种天然的生命力,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坚定,虽然她只是个看起来过分性感的人妻,这违和的种种,重叠在她身上之后,变成了一个更饱满丰盈的女人。

苏瑞除了白天的工作,晚上还开车去参加一个饭局,地点是在某高档餐厅,因为是包厢,金玉衡无法进去。只是远远地从开门关门的片刻,观察到里边坐了几位中年男。大概是她的高客,或潜在高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