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

语音消息录不到卢卡的坏笑,“那就给你讲我的初恋吧。”

同样的招数,年少的故事总是听起来更正派一些。

“她是我小学班上的一个中国女生。现在想想,她不是很美,也不是很特别,但她让我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受。那时候我才刚刚活了十一岁,就等不及要跟她过完一生。”

心头有更沉重的事压着,纪忍冬并未生出太多醋意。好奇心盖过了折磨人的恐惧和悲伤,竟生出一丝变态的甜美。

「那她知道吗?」

“当然,我跟她表白了三次呢!第一次表白,我送她一颗巧克力彩蛋,里面提前藏好一枚玩具戒指。她吃完巧克力,把戒指扔了,告诉我说她爸妈不让她谈恋爱。”初通浪漫的少年,偏偏又很执着,“我说好啊,那我就等到你爸妈同意。”

「她这是绕着弯拒绝你呢。」

“我那时候听不懂女人的话呀,当时我又没有你在身边告诉我。”明明在讲初恋,却露出勾人尾巴。

“第二次表白我特意选在情人节,借了一身西装,抱着一束玫瑰去按她家门铃。是她爸爸开的门。我深深鞠一躬,大声说:‘叔叔我喜欢你女儿,请答应我们恋爱。’她爸爸用看小屁孩一样的眼神看我,心里肯定想,‘哪来的臭小子,毛都没长全就想追我女儿!’但他还是进屋把他女儿叫出来。那女孩就躲在门框后面,只露一个脑袋,对我说,我不喜欢你,我不想跟你谈恋爱。”

卢卡将故事讲得像电影《怦然心动》的片段。

年少爱恋没有不清澈的,时光隧道里,站谁都朗朗。

纪忍冬也不知道自己感叹个什么劲,「原来你还这么执着过。」

“喂,我也不是天生下来就是现在这样好不好!”渣男装冤。

所以你也知道自己现在花心又海王?绿茶看破不说破:「好啦好啦,我信你。然后呢?」

“那之后我难过了一阵,但是我不甘心。我跟自己说,最后试一试再放弃吧。等到她过生日那天,我跑到操场上用蜡烛摆出她的名字,当着全班的面大声表白。结果她当场爆哭,骂我毁了她的生日,说她一辈子都不会喜欢我。那时候我还不懂当众表白会让女生尴尬。”

卢卡好心办了坏事,却从伤痛中学会尊重女性。一整套故事下来,即使上了非诚勿扰,也断不会有一位女嘉宾灭灯。

纪忍冬是历史学者,而史书最善掩饰,她比谁都懂得言辞皆有目的。只是卢卡的声音丝丝入耳,初恋故事也毛茸茸的,她竟听得入神。

「人在很小的时候以为世界围着自己转,不明白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是一件多么稀松平常的事。」纪忍冬在黑暗中认真打字,「人长大了,懂得这个道理,就不再有勇气了,恋爱也越来越没意思了。」

“是啊,她骂我以后,我的天都塌了。我开始留长发,头发盖住脸,整个人特别颓废。再过些年,我就开始健身,也谈了几个女朋友。阿根廷没有早恋这个说法,大家很年轻就恋爱了。”

真心错付,遍体鳞伤,然后就变渣了?纪忍冬玩味地摇摇头,「啧,没想到你曾经还是个深情男孩啊。」

“咳咳,我讲完了,该你啦。”卢卡终于拐到正题上,“你的白月光是谁?”

纪忍冬警觉,「我没有白月光。」

卢卡在自家客厅里穿着皇帝的新衣,右手举着哑铃,左手把手机放在嘴边,说话带着撩人喘息,“要是不说,那你的白月光就是我咯~”

「什么啊!」纪忍冬在黑暗中拧着眉毛。

“那你好好交代,你初恋是什么时候的事?”卢卡宠溺逼问。

飞机正飞跃太平洋,纪忍冬从舷窗看下去,一片蔚蓝。她对着窗外想了想,思绪飘到了大洋对岸。

「我的初恋很无聊的。他是我同学,高二转学到我们班,成绩好,又会打篮球,我们常在一个组做值日。有一天他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我说没有,他说他有。我问他是谁,他说是我。我想了想,说,那我喜欢的人也可以是他。」

“好清纯哦,像你现在一样。”卢卡尝到了好奇心满足后的怅然,“后来呢?”

「后来我们就经常一起放学,自习课上把手机放在作业本下面发短信。紧接着月考,我成绩退步二十名,他成绩退步三十五名。他找到我说,他父母花了那么多钱、托了那么多关系给他转到重点高中,不是让他来早恋耽误学习的。我们就结束了。」

“因为耽误学习就分手,好扯的理由,你好可怜哦。”卢卡心中醋意横生,却偏偏想就着这口醋来一口饺子。想象少女纪忍冬哭得梨花带雨的画面,就是最美味的饺子,“你被甩了,有没有哭哭?”

「学习那么忙,对一个高中生来说,专门花时间为失恋难过太奢侈了吧。」

这么多年过去了,纪忍冬还是第一次想起初恋,竟察觉不到一丝名为“怀念”的感受。

「没关系,反正后来我考上 P 大,他只去了一个 211。他配不上我了。」

第一,从前天看到今天,看完了,期待加更,喜欢看书,我是说喜欢看这本书。

谢谢宝贝的喜欢!

29|今天的雪好大,是送奶奶的

杂乱的客厅灯光温暖,卢卡坐在灯下,努力理解纪忍冬的文字。月考?排名?耽误学习?那是一个很陌生的世界。

花了好一会儿,他确信自己理解了,对着手机认真地说,“你有没有发现,我们两个人完全相反?你以前有些迷茫,本身没那么喜欢那个男生,人家一说喜欢你,你就也喜欢他了。但是你越长大越知道自己要什么,有追求,有目标。”

狭窄的机舱漆黑一团,纪忍冬靠在椅背上,同样认真,并且默契地写道,「你小时候那么执着,明确地喜欢一个人,明确地追求。可是你现在越来越迷失,外人看起来你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其实呢?早就花粉过敏,根本无法好好地赏花。」

卢卡心里一慌,很快又平静下来。纪忍冬看穿他不是一次两次了,她的洞察让他安心,只是嘴硬,“你说的不全对。”

卢卡换了个姿势坐,看着窗外月亮弯弯,像极了纪忍冬的弯弯嘴角,“其实我们玩得花的人非常知道自己爱什么样的人,因为各种关系都尝试过了。就是……很难,很难迈出对的那步。”卢卡一顿。

听上去很像借口:进了漩涡的人,自己是停不下来的。除非有人能拉他出来。这个人,只能是纪忍冬,只有纪忍冬。

算了。

哪怕现在是个很差的时机。

他们两人之间什么时候有过好时机?

「忍冬,我跟安娅分手了。」

这条语音发到纪忍冬手机里时,北京时间上午十点半,晴空万里无云,飞机正开始下降,机上 Wi-Fi 停止服务。

落地后,纪忍冬排队入关,排队取行李,听到首都机场久违的中文广播时差点落泪。她来不及感触,顶着时差打车到北京西站,慌慌张张坐上前往石家庄的高铁。

高铁上,纪忍冬的邻座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妈,看纪忍冬拖着一只大号行李箱,问她是不是刚从国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