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白色T恤湿透了贴在身上,头发上的水,连珠似地落。
进屋后,他冲了澡换好衣服,握着一杯温水,坐在地上从落地窗看外面的大雨。
出国东西已经收拾停当,现在他没有任何事可做。
夜色沉沉,雨雾蔼蔼。窗外其实什么也看不清,但他就那样发着呆看着,眼睛都不怎么眨动。
手机震动,唐应南拉他和孙乃谦三人建了个微信群。
他在里面说:晓帆,明天去机场送你!千万等我呀。
孙乃谦也发了信息来:我开车送你。
两人便都不说话了。
顾晓帆笑了笑,回复:好,明天在我家集合。
群里刚安静,顾晓帆的家门却被人粗暴地敲响。
他被那大力的敲门声惊到,起身时一杯水洒出半杯在右边摩卡色的裤腿上,颜色瞬间变作深褐色。来不及擦拭或更换,他心神不宁地起身开门。
门外,陌生的西装革履的几个男人神情冷酷,可怕的攻击性卷着雨气直扑顾晓帆的面门。
“你们是谁?”顾晓帆故作情绪稳定。
为首的男人不说话就往屋里进。顾晓帆迫不得已往后退,手里捏紧手机随时准备报警。
“你就是顾晓帆。”
几个男人身后突然冒出一个略显沧桑的声音,随着这人进门,顾晓帆看到一个五六十岁头发花白的男人。
“我是顾晓帆,但我并不认识你们……”
“我是程瀚奇的父亲。”
程父身后的人留在屋外把门关上了,余下屋内顾晓帆和程父在内的四个人。
程瀚奇父亲程江径直坐在顾晓帆家的沙发上,朝另外两人使了眼色,那两人便挨着屋子查找起来。
顾晓帆气愤道:“您这是干什么?是程瀚奇的父亲就可以私闯民宅吗?”
程江四下看着这间房子,悠悠地看向顾晓帆:“程瀚奇和你联系过吗?”
顾晓帆听到这个名字心口一紧:“我已经在和您通话后,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那之后我们没有任何联系。”
程江眯了眯眼睛,仔细观察着顾晓帆,以判断他有没有撒谎。随即叹气道:“他辞职了,所有人都找不到他,他胳膊骨折还没恢复……难道他没有联系过你?”
顾晓帆的手攥着刚才被水弄湿的裤腿,用力地从上面竟然挤出些水来。他不知道程瀚奇这些行为是否与他们两人的断联存在直接的、必然的关系,但他理解一个父亲联络不到自己孩子的时候病急乱投医,去询问所有认识的人和玩伴,他孩子下落何在。
此刻,他自己就是人们儿子的那个“玩”伴。
“我不知道他在哪里。”顾晓帆下意识跟着着急,但也只能如实回答:“我明天的航班出国,联系他没有任何意义,”他往房间的方向看了看:“如果您不信,大可以找人盯着我直到我出境。所以,您还是到别处找吧。”
说话间,刚才的两人已经从几间不大的房间里走了出来,立在程江身后。
顾晓帆起身走进房间,拿出一个长条形的首饰盒,放在程江面前。
头发花白的程江单手托着额头,气场一下泄了,看起来很沮丧。
顾晓帆对沙发上的人说:“这个,请您帮我还给程瀚奇。”
程江看着那个盒子一顿,脸上更难看了。
“这是……他给你的?”
“对,麻烦你替我还给他。”顾晓帆认真道。
程江接过盒子,便放在自己的西服内袋里,站起身观察这套房子,挨个转了几个房间,直到书房里,他看到那幅画,狐疑地盯住顾晓帆:“这幅画你哪来的?”
顾晓帆此时也看出这幅画的不简单,便对程江说了画的来历。
程江神色复杂看着顾晓帆:“这是程瀚奇外公的遗作。看样子他没告诉你实情。”他拍拍画框:“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顾晓帆呆愣在原地,脑海里很多事都来不及拼接在一起。当时的程瀚奇并没有告诉自己他和这幅画的关系!
程江向外走的时候扶着门框停了一下,那背影显得颓丧、孤独,但他却说:“顾晓帆,你很聪明,所以有些话我就直说了,瀚奇如果再和你联系,请你坚持自己的原则,即便……”
他转过头来面色不善地看着顾晓帆:“即便是程瀚奇提出要给您补偿,你也该明白,不该要的东西……”
顾晓帆轻蔑地笑了:“你们的任何东西我都不会碰。”他站起身认真和程父对视:“您在一开始说要给我一笔钱,但在我拒绝后,您又反复强调,甚至今天上门来告诉我不应该要你们的钱。实在是有点可笑了,程瀚奇自己都没有怕过呢。”
程江紧抿嘴唇,盯着顾晓帆眯了眯眼睛:“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要不是这几天我派人跟着你,保不齐你能不能平安出国。好自为之吧。”
说罢他利落地带着人离开了。
顾晓帆思考着程父最后那句话。那是什么意思?难道真的是他影响到了程瀚奇的婚约?
当晚顾晓帆失眠了,凌晨短眠,也一直在做梦。
他在梦里不停地寻找程瀚奇,却遍寻不着程瀚奇的踪影。
昨晚的雨不知何时才停,顾晓帆看着窗外清晨还未熄灭的路灯,以及路灯照耀下湿润反光的路面,再无睡意。
程瀚奇不知道在哪里,不过也和自己没关系了。
只是,他明明和程瀚奇有那么深的缘分,原来他们的命运在喀麦隆就曾经拴在一起过。但现在看来又似乎是毫无意义了。
而另一边,程江坐在车里,从西服内袋里拿出那个首饰盒。这盒子他认得,自己母亲挑选的首饰要传给孙媳妇的。当初他在寿宴上给了程瀚奇,如今这孽子却把如此意义重大的东西给了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