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母亲也不在这里，咱们背地里，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千万别和我生分……”清姿握住刘宛卿的小手，“不然叫我清姿就好！”

“其实，就算母亲知道了，也不会怎么严责我。阿三哥的养父、养母都对我可好了，从未说我一句重话！”刘宛卿眼里荡漾着幸福的笑意。

她提到养父，清姿心里一动，本想说：你代我向大太保说一声谢谢，那日晚宴上大太保为我求情，我还没有机会谢他。

但是不知为何，这个想法只是一闪而过就被清姿下意识摁住了。

她觉得还是不提为妙，遂笑道：“那也是因为从珂疼你啊！谁不知道，你家从珂把你捧在手心里疼爱呢！”

提到李从珂，刘宛卿的小圆脸立时散发出一层绚丽的光彩，连这夏日炽热的阳光，都比不上她自内而外发出的光芒耀眼。

她见清姿绝美面庞似染轻愁，忙稍稍收敛自己的喜悦，亲热地挽了清姿的手臂：“亚子叔也疼你啊，出征之前特特地叮嘱我照顾你呢！”

“嗯……”清姿唇际泛起一抹凄婉浅笑，低垂了浓长睫毛，“只是，他疼的人太多了，哪像你家从珂只疼你一人……”

“男人嘛，三妻六妾太常见了，阿三哥这样的，才是世间罕有呢！我啊，一早就看准了，我家阿三哥是世上最好的男儿。八九岁的时候，我就决定非他不嫁了！”刘宛卿一双眼睛笑得像月牙，脸上散发着幸福的红光。

“八九岁你就想着嫁人了？！”清姿不禁开怀大笑，疼爱地捏了捏刘宛卿圆嘟嘟的小脸。

刘宛卿轻灵地蹦起来，小鹿般躲了开去：“哎，别捏我脸，会捏大的！”

078章 谁是真凶（一）

又过了两天，清姿去向韩灵芸请安，这是韩灵芸被确立为李存勖的王妃以来，清姿第一次去向她请安。

去之前，清姿颇费了一番心思梳妆，一头乌亮青丝绾成百合髻，发髻一侧簪了三枚小梅花簪，发髻另一侧插着银色的流苏步摇。

身穿白色薄罗衫，印染荷花的粉纱裙，臂间搭一条水红色披帛，淡扫蛾眉，胭脂轻匀，显得格外清丽淡雅，仿佛一朵盛开在晨雾中的木芙蓉。

与众妾一起行礼毕，刚刚落座，韩灵芸冷冰冰的目光，便如一把冰锥刺了过来，把清姿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刮了一遍。

清姿深吸一口气，尽量镇定地坐着，低垂眉睫，盯着地面浮雕海棠花的玉砖。

“夏夫人……”韩灵芸终于拖长了音调，极慢地开口，“我听说，侯夫人的外号‘夹寨夫人’是你取的？”

清姿一怔，“夹寨夫人”的确是她跟亚子哥哥吃醋时随口叫出来的，当时亚子哥哥还大笑说：“也好，以后府里就叫她‘夹寨夫人’吧！”

清姿忙向侯夫人投去一瞥。

侯夫人静静地垂着螓首，只能看见她光洁如象牙般的额头、低垂的纤长睫毛，以及轻薄杏红衣衫掩映下，绯红抹胸束缚着的高耸丰盈，雪沟隐隐，风情万种。

清姿心中暗道：好一个美艳少妇，难怪亚子哥哥迷恋她。

摁住心中的凄楚与疼痛，清姿站起身，走到侯夫人面前，深深地屈膝：“我的确这样叫过姐姐，我错了，请姐姐原谅，以后我绝不再这样叫姐姐了。”

“妹妹请起，我知道妹妹不是有心的……”侯夫人扶了清姿起来，当她从刘妙筠那里得知“夹寨夫人”这个外号，是清姿给她取的。

心中对清姿是有过怨恨的，但此刻清姿如此真诚地道歉认错，侯夫人也不好再计较。

正在此时，忽听伊萍发出银铃般的笑声，道：“咱们都这么叫过侯夫人，因为王爷就这么叫嘛。不过没想到这个外号是夏夫人取的，夏夫人太有才华了！难怪王爷总是赞夏夫人是才女呢！”

清姿默默走回座位，低头整理好水红色的披帛，让轻纱披帛宛如一道艳丽霞光绕过她纤细的玉臂，再冉冉垂落地面。

“才女又如何？女子德行才是最重要的。无德的才女，只会成为红颜祸水。”

韩灵芸嘲讽的声音犹如珠玉落在冰面上，溅起泠泠的回音，“王爷志在天下，咱们身为王爷的妻妾，应当和睦相处，辅佐王爷兴复唐室，成就霸业。

“若都像夏夫人这般，嫉妒她人得宠便取外号辱人，妻妾间争风吃醋，内斗不休，岂非给王爷的宏图霸业添乱！”

“王妃教训得是！”众妾忙毕恭毕敬地垂首答道。

唯有清姿只微微垂首，并未回答。

韩灵芸冷冷地逼视她：“夏夫人，你没听见我说什么吗？”

“妾听见了，但是不能赞同王妃。”清姿抬起头，迎视韩灵芸，“妾从未嫉妒侯夫人得宠，也从未想要故意羞辱侯夫人。妾已经向侯夫人认错了，以后不会再这样叫她了。”

韩灵芸涂着檀色口脂的唇泛起冷笑：“哼，你没有嫉妒过吗？我听说你经常因为王爷宠幸她人而跟王爷闹脾气。你听好了，这种事不准再发生在王爷的后院，若让我知道，谁再有吃醋争宠的言行，我必不轻饶！夏夫人，你明白了吗？”

清姿轻咬樱唇，胸口微微起伏，强忍住心中悲愤，轻轻一低粉颈，鬓边银色流苏如烟雨般凄清地飘拂：“妾明白了，妾会谨记王妃教导。”

韩灵芸见清姿到底还是低头了，从胸中吐出一口浊气，也不敢逼人太甚，毕竟夏清姿是李存勖心尖上的人，当下缓了辞色，淡淡道：“你明白就好。”

这时，却听伊萍说道：“王妃有所不知，夏夫人吃醋闹别扭，那都是跟王爷撒娇呢。王妃就是太实诚了，若是王妃也学会夏夫人这套狐媚手段，王爷哪里还会搬出碧梧院去。”

韩灵芸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未置可否。

清姿慢慢朝伊萍侧过脸颊，清冷地笑了，宛如一朵素白莲花从冰雪中盛开，清丽无双，美艳绝伦：“伊夫人，王爷跟我讲过，他搬出碧梧院，不是因为王妃，而是因为你，因为太讨厌你，实在不想看见你。是你连累了王妃，怎么半点愧疚都没有吗？”

伊萍顿时脸色煞白，鲜艳的玫瑰胭脂都掩盖不住，她用力绞着手里的丝帕，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李存勖的确是因为她在他面前说清姿坏话，一怒之下搬出了碧梧院。

韩灵芸冷冷扫了伊萍一眼，觉得清姿这话说得还挺公道。

伊萍见王妃竟然不替自己说话，越发又气又恨，几乎背过气去。

“今日便散了吧！”韩灵芸端庄优雅地一拂袖，妆容精致的脸上，表情十分满意。

她觉得自己今天向夏清姿示威还算成功，只要自己能维持住正妻的权威，小妾之间互相狗咬狗，她才不管呢。

她腰背挺直端坐于高位，孤傲地目送小妾们广袖飘雾，轻裙曳烟，一个个鱼贯而出。

清姿最先走出去，随身跟着两个侍女。

她后面是伊萍，以及两名侍女。

走在伊萍后面的，是身怀六甲的白蝶，她已有五个多月身孕，腹部已经微见隆起，两名侍女一左一右扶着她，小心翼翼地走着。

走在最后的是刘妙筠和侯夫人，两位绝色佳丽手挽手极其亲密，刚走出房门，侯夫人就在妙筠耳畔低低道：“谢谢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