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秋娘是心疼我,还是心疼死在我手?下的人?”

他俯身凑近,温热的呼吸里带着?铁锈味,冰凉的指尖沿着?她颈侧缓缓游移,最终停在那道跳动?的血脉上。

一柄泛着?寒光的短刀,正抵在她最脆弱的命门上。

“还是秋娘没有心,只在意李信业活着?,无所谓其他人的死活?”

宋檀看向她的眸光,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阴鸷。

“秋娘,你知道今夜多少人,因为你而死吗?”他将刀刃轻轻下压,在她雪白?的肌肤上压出一道浅痕。

何年连睫毛都没颤动?一下,声音清冷似雪,“若今夜当?真有人丧命......”她直视他癫狂的眼睛,“那也该算在持刀人的账上,与我何干?”

“你不杀伯夷,伯夷却?为你而死。”宋檀刀尖轻挑,一缕青丝应声而断。

他将那缕发丝缠绕在染血的指尖,眼中讥诮愈深。

“秋娘为李信业机关算尽,可知他拿下塑雪城后,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他俯身在她耳边,一字一顿道,“他收了部下献给他的十二位美人,如今夜夜笙歌,早把秋娘抛在脑后了。可怜秋娘为了他,不惜害死这么多人......”

见女娘偏过头?,躲避他的触碰,宋檀冷笑道,“秋娘不信我的话?”

他收刀入鞘,将那缕青丝也收入袖中后,放开了对她的桎梏,颓然?跌坐在她方才倚过的矮榻上,苍白?脸上显出连日奔波的疲惫。

“秋娘可知......李信业为何能?抛下你与老夫人,独自逃回北境?”他嘶哑声线里藏着?些幸灾乐祸。

“因为他本就不是大宁人,他身上流着?北粱皇室的血液,他是北粱大公主普荣月的孩子......”

看着?女娘骤然?失色的面容,宋檀眼底闪过一丝病态的满足。他缓缓直起身,指尖抚过矮榻上她残留的体温。

“李老夫人不是他的生母,你也不是他真心挚爱之人,他当?然?不在乎你们的死活,只独自在北境逍遥快活?”

“秋娘若是执迷不悟,还要?痴心帮他祸乱朝纲......”他眼底闪过狠戾,“那就是陷你父兄于不义,那就是大宁的叛国?贼!”

第135章 第135章 岂敢辜负圣恩

龙涎香混着墨锭研磨的苦味, 在殿内沉沉浮浮。

何年跪在沁凉的青玉砖上,心跳震得耳膜生?疼。

“抬起头来。”庆帝的声音从御座上传来。

何年缓缓仰首,正撞上天子深不可?测的目光。

余光里,父亲沈清介僵立在一旁, 郭御史、韩参知、枢密使林牧等, 这些够资格参与君王密议的重臣们,都如泥塑般立在殿侧, 每个人的脸上都凝着未及掩饰的惊悸。

显然, 李信业身负北梁血脉的消息, 如同一道惊雷, 劈碎了这群老臣们的从容。

“李信业的身世, 想必夫人已然知晓。”庆帝把玩着手中的青玉, 声音阴寒道,“身负北梁血脉,却窃据我大宁兵权......”

“陛下,”郭御史适时发声道, “此等传言恰在塑雪城光复之?际流传, 分明是北梁离间之?计!”他重重叩首,“李将军浴血奋战收复河山,岂可?因敌国?谣言寒了将士之?心......”

“郭大人此言差矣。”韩参知冷笑着打断,“就算是谣言, 也未必是空穴来风。而且李将军的出生?年日, 恰好与北粱大公?主沉河时间对得上......这般巧合,岂是‘谣言’二字能轻描淡写??”

他转向御座,声音陡然锐利,“老臣以为,此事关乎社稷安危, 宁可?错斩千钧,不可?漏放一粟!”

郭路根本不信这般荒唐之?事,还想坚持辩驳,庆帝在御座上不耐道,“郭老这般死?保李信业.....莫非愿以九族性?命为他做投名状?”

帝王龙目微眯,指节在扶手上叩出沉闷回响,威压感凌厉。

殿内空气骤然凝固。

郭路官袍后襟已洇出冷汗,他颤巍巍直起腰背,干裂的唇刚吐出‘老臣愿......’三个字,便被一道清越嗓音截断。

“臣妇愚钝。”何年广袖垂落如敛翼之?鹤,清凌凌出声道,“不知陛下宣召,有何示下?”

庆帝眸光微敛,指尖摩挲着龙案上的密折。

“朕数日前便下了八百里加急,召李

椿?日?

信业回京述职。他却以‘塑雪城初定?,需主帅镇守’为由抗旨!”

殿内金兽香炉吞吐着青烟,天子声音陡然转沉,龙目如电直刺向阶下伏跪的身影。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朕念在夫人是李信业的结发妻子,特准你随犒军使团北上探亲,也替朕查清此事。”

何年尚未开?口,沈尚书已疾步出列,满脸担忧道,“陛下,小女蒲柳弱质,且听闻北境王在边关已纳数房美妾......”他喉结滚动,语气艰涩道,“纵使小女前往,恐也难探听任何消息。”

“岳丈多虑了。”庆帝斜睨过来,轻笑道,“那些庸脂俗粉,怎及令爱国?色天香?况且,不过让夫妻叙些体己话,并不会伤及令爱性?命,岳丈何须如此惊惶?”

沈尚书背脊一阵发麻,深深俯首道,“微臣惶恐,和妃娘娘不过是个小小妃嫔,臣怎么当得起陛下的这声岳丈?”

“现在是和妃,往后却未必了。”庆帝忽然倾身,脸上倏然挤出虚浮的笑意?,拉拢沈家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沈尚书闻言,身子猛地一颤。他慌忙伏地叩首,额头抵在冰冷的金砖上,声音里带着几?分不安,“陛下厚爱,老臣...老臣惶恐......”

天子这番话,分明是以中宫之?位相诱。可?天家恩宠如虎,三娘又自幼养在深闺,既无班姬之?才,又无卫女之?貌,这般寻常资质,如何担得起这九重凤阙之?重?

更何况,庆帝此语,显然要她以秋娘涉险,来换三娘恩宠......

沈尚书指尖深深掐入掌心,明知这番推拒形同抗旨,却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

“微臣愚钝,”他斟酌着词句,“和妃娘娘自幼体弱多病,性?子又怯懦,蒙陛下垂怜位列九嫔已是天恩浩荡。若再进一步,只怕...只怕有负圣望,贻笑天下士林。”

庆帝眸光骤冷,龙颜不悦道,“沈卿此言,是在说朕识人不明?还是沈卿觉得朕的恩典配不上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