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业沉闷应了声。

他如言背身垂眸,却不知为何,似能看见她提着湿裙走过,地上拖着的?道道水渍,悉悉嗦嗦换衣服时,裸露的?雪白?肤色。

李信业闭上眼?,画面却更?清晰了。

她的?遮掩,于他而言,是透明的?。

月光一样,挡不住春色。

第68章 第68章 解剖尸体

“李信业”, 回去的路上,何年猛然想?起来,“昨日宋居珉,既然是特?意设局伏击, 那跑回去送信的暗卫, 会不会是他故意放行?”

李信业神?色晦暗,“恐怕宋居珉已?经知道了...”

他穿着?沈初明的海青色交领长袍, 腰间佩戴古玉绦环, 儒雅文气的装扮, 硬是叫他穿出英气逼人之感。傲然霜雪的遒劲青松一般, 英挺峻拔。

“不过?普荣达就要来大宁了”, 李信业目光幽深, “他们之间再度合作是必然,就算宋居珉知道是我在背后动手?脚,李仕汝没?有当场抓获我,他明面上也没?有办法...”

李信业深知, 他此前对宋家的算计, 全靠着?攻其不备,出其不虞。一旦宋居珉反应过?来,就失了先机,所以他才会急着?下死手?。

何年咬着?唇, 问了一个李信业没?想?到的问题。

“宋居珉...他私下里养了很多暗卫吗?”

她一直以为李信业有暗卫, 是因为他本就是将军,手?底下有很多追随的将士。没?想?到宋居珉是文臣,暗地里也有这么多可?以调动的暗卫。

但事后想?想?,堂堂宰辅,若是没?有摸黑干脏活的人, 才是怪事。

“确切来说是死侍”,李信业语气平淡,“有妻儿?老小在他手?中,不替他卖命会死的人...”

李信业谈及此事,没?有任何波动,他一直都知道宋家豢养了许多死侍。

“先祖皇帝凭借武力篡权夺位,最忌讳官员手?底下握有兵权,便是寻常官员也按照官阶,制定严格的护卫人数。宋居珉身为宰相,依据律例府中护卫不能超过?五十人,毕竟就连亲王的护卫军也不过?百人而已?...”

何年想?了想?,确实如此,“我家中护卫不过?二?十多人,但身强体壮的男仆很多,其实就是换个方式养护卫而已?。”

“所以,萧太后把持朝政后,见大臣们清减了护卫人数,却大肆畜养私奴,便下令将佃农、奴婢等统一编入户籍,禁令采买官私奴婢,推崇民间雇佣奴婢,大户人家虽然还是采买奴婢,却也只是私底下进行。”

她指了指自?己道,“像我们这样的人家,怎么可?能不豢养私奴私婢?比如那些家生子,你?若是改为雇佣关系,他们倒要闹上一闹,觉得?主家不肯对他们一家老小负责呢!不过?,好?在朝廷对私奴管得?严格,私婢倒不怎么在意,毕竟,他们觉得?一群女婢,能成什么大事?”

“但是,自?我记事开始,倒是没?在高门贵家,看到过?随意打骂、役使、赠送和贱卖奴婢的,否则传出去是笑话不说,也经不起政敌弹劾...这也是宋府挖出这么多尸骨,会激起民愤的缘由,因为家主没?有打杀奴婢的权力...”

李信业视线辗转在她面上,眉宇肃然又松动,他挑帘看着?窗外,眼底都是黯淡。

“皇权和臣子之间,既是相辅相成,也是相互抑制的。天子不许官员养护卫,宋居珉这种权臣,怎会老老实实就范?许多亲王和大臣,都会在暗地里豢养死侍,昨日刺杀徐翁的幕后主使,若当真?是宋居珉,那便是他豢养的死侍所为...”

他见女娘蹙眉不语,宽慰道,“承影心思?细腻,他提前回了将军府,自?然会处理这些事,你?不必过?于忧心。至于你?我二?人,现场的痕迹已?经尽数抹去,大氅烧了,追影暂时藏在汤屋...”

“李信业”,何年眸光微挑,不等他说完,露出促狭的笑,“你?平日怎么吩咐手?下暗卫做事情?”

想?到这是机密之事,她也不为难他,提出自?己的布局。

“无论宋居珉有没?有发现,这都是我们最后一次利用他和北梁的罅隙,制造他们之间的矛盾...”

她坐在颠簸的马车上,靠近他道,“所以,你?通知承影,让他去找我的侍女暗香,要她以研制新菜式为由,差遣赛风去一趟云梦楼,采买一批云梦楼的美酒佳肴...”

李信业与她目光交接,立刻心领神?会。

何年重复道,“切记要暗香以自?己的名义,吩咐赛风做这些事。这样,就算我们昨夜仓促出府,惊动了赛风和狸奴,他们也不会怀疑遣赛风去云梦楼的目的...”

“还有...”,她想?起要给黑娘找女儿?的事情,“让承影通知黑娘来大理寺等我,我带她去仵作那里找人...”

李信业点了点头,出去安排事情前,不忘点评一句,“秋娘...我发现你有做坏事的天赋...”

许多事情,李信业需要动脑子谋划许久,她几乎随机应变,立刻想?出杀人诛心的法子。

就算她是什么精怪附体,李信业也没?有听?说过?,有精怪能熟谙人事,操纵权术至此,而不是靠着?美色惑人。”

迎着?他的打量,何年坦诚道,“我度过?了非常无趣的前半生...”

回忆过?往学术生涯,她连牙龈都是麻的。

“我每天关在书房里研读资料和史书,古往今来,上下千年,我通读了许多理论和知识...”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像猛虎出柙,擦拳磨掌,急需实操和验证...

李信业却唇角轻牵,拆台道,“我怎么听?闻,沈娘子素来爱热闹,点茶、焚香、投壶、挂画、玩双陆、打马球,凡京城贵女宴饮诗会,结社团行,沈娘子无一缺席...不仅盛装出席,还要艳惊四座,出尽风头...”

他低落半日的神?色,展开挖苦的笑意,“我从未听?过?沈娘子,是醉心书斋衔胆栖冰,沉迷于学问,追求澹泊宁静之人...难道传闻有假?”

“传闻不假...”

何年听?出了他的不怀好?意,黑黢黢的眼睛,直视着?李信业,真?诚极了。

“只是我如今嫁做人妇,改心性了。都说男子喜爱温柔娴静的女子,料想?将军也是如此...”

李信业未曾想?过?她会这般回答,连连闷咳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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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挪开了视线。

一直到出了马车,交待完暗卫要做的事情后,李信业泛红的耳根热潮褪去

他才意识到,‘温柔’和‘娴静’,她到底和哪一项沾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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