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留在大理寺外。

何年见黑翠花已?等在那里,她心道李信业的暗卫,果然办事利落,想?要培养自?己人的想?法,在这一刻也达到了顶峰。

黑翠花穿着?家常的便服,走到何年面前,悄声说,“主子,我刚刚找看门的狗脸侍卫搭话,你?猜怎么着??”

她露出惊诧的表情,“大理寺卿死了,一早抬回来就断气了,那狗脸侍卫还赶我走,说今天大理寺不受理任何案子呢...”

何年扫了眼大理寺威严的青铜山门,目光也郑重起来。

山门外两尊气势磅礴的石狮,与门前立着?的黑色大理石,为司衙添上庄严与肃穆。

这合该是王朝最威严的地方,为天下人谋公正的地方,可?内里也烂透了。

她随着?李信业走过?去,那侍卫很快放行。

黑翠花嗤了一声,“果然是狗脸侍卫,我下辈子也要托生个富贵人家。”

何年拍了拍黑翠花的手?,“黑娘好?志气!”

小衙役带着?他们去停尸房,大理寺正贾真?也很快赶了过?来。

只是,停尸房外,衙役进去通传后,愁眉苦脸的走出来。

“将军恐怕进不去,王仵作说了,他验尸的时候,不许旁人打扰。”

李信业正在想?一个小小仵作,怎么敢违逆上峰的命令,就见?贾真?面上都是为难之色。

“将军见谅,王仵作向来脾气古怪,停尸房又都是他说了算...”

寺正声音低了下去,何年却径直朝着?里间走去。

“王晏舟,我有事求你?帮忙!”她声音清脆悦耳。

正在验尸的王晏舟抬头,看见走进来的女娘,却满脸嘲弄道,“你?这是求人的态度?”

何年看见躺在血泊里的李仕汝,才意识到李信业一刀击中的地方,正是他喉骨大动脉。

刀劲凌厉,削掉半个脑袋,以至于他死不瞑目,仰躺在尸床上的样子,实在血腥狰狞...

何年险些没?呕出来。

王晏舟见她难受,神?色软了三分,“你?有什么事,先出去说”,他放下了手?中的酒糟和镊子。

何年连连摆手?道,“不必了,就在这里说...”

她和王晏舟也算自?小相识,毕竟他的长姐,就是何年的亲嫂子。

五大世?家里,萧家爱权,是因为萧太后独揽大权四十年。

而王家爱玩,这个玩可?不是指提笼架鸟,娼楼妓馆,而是指王家的后代不务正业。

有看破红尘做和尚,成了保国寺高僧的。有不喜欢入朝为官,在广陵办开颜书院,供养寒门读书的。

当然,还有王晏舟这种,作为王家寄予厚望,三岁开蒙,五岁入宫陪学的青年才俊,结果要死要活进入大理寺做仵作的。

幼时王晏舟也在沈家住过?,两人气场不合,见面就吵架,关系实在算不上好?。

可?不好?的关系,也是关系。

何年忍着?恶心,挤出温顺谄媚的笑。

王晏舟见不得?她这个样子,不悦道,“你?不是向来喜洁,说我与死人打交道,怕沾染晦气吗?怎么今日巴巴找过?来?”

他常年在暗室工作,皮薄得?能看见血丝,眉眼倒是好?看,可?看人时峰眉轻挑,桃花眼含着?嘲笑,那看向何年的目光,和看狗没?两样。

若是沈初照在这里,估计早炸毛了,但何年是升级版沈初照。

她讪讪笑着?说,“我过?去年纪小,不懂事,若是说了惹阿兄生气的话,阿兄不要放在心上...”

王晏舟俯下高大的身体,凑近一点,改用看鬼的表情看着?她。

“沈小照,你?又要使什么坏?小爷今儿?忙着?,可?没?工夫应付你?...”

“没?有”,何年摇了摇头,“我就是听?说宋府挖出很多侍女的尸体,我想?...”

“你?想?都别想?...”,他冷峻的斜睨着?她,“我只负责给死人验尸,你?想?见宋檀,就去找司狱的人...”

“不过?”,他撩着?分明熬夜的眉眼,散漫嗤笑着?,“若是等他死了,你?想?见他,我或许可?以帮忙...”

饶是何年涵养极好?,也心脏突突冒火。

但她记得?自?己过?来的目的,艰难的忍下了脾气。

“我是为身边下仆来的,我有一个仆从叫黑娘,她找女儿?很多年了,听?说相府挖出许多尸骨,她想?来看一看,有没?有她女儿?...”

她说完回头招手?,李信业和黑娘都走了过?来。

王晏舟目光在李信业身上短暂逡巡,便收回了视线。

“沈小照”,他眼神?里透着?轻傲,“你?一身毛病,也就对待身边的下仆,还算有点人性。”

他指了指身后的尸骨,“就在那边,你?们不要乱翻,我等会带你?们过?去检查。”

又指了指面前的尸体,声音冷寒,“眼下我正急着?给大理寺卿验尸...”

本来利器所伤,又是新鲜的尸体,验尸没?有什么难度,偏偏伤口在喉骨血脉处,需要先用酒精清理掉血污,才能看清伤口。

而清理的过?程中,又怕不小心擦拭掉有价值的痕迹,只能用镊子一点点扒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