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他睡得很不安稳, 时常会被梦惊醒,睡得断断续续,但醒来后梦里的一切也记不清。
生物?钟尽职尽责, 清晨第一缕阳光打到脸上时,宴雪然从梦中苏醒。
今日外头的天气很好,暖阳高?照, 温度好像也升高?了,春天似乎再度回归。
宴雪然坐在床上低着头出神, 回想起昨日发生的事情, 慢吞吞捏住鼻梁。这几天对他来讲过得都太浑噩, 太突然,一切像打了个措手不及...
被窝里还很热,他又忍不住想到与沈朝相处时的一些?细节。
沈朝喜欢钻进他怀里睡,有?时候身上还带着水汽, 就毫不讲究地上|床去抱他, 手臂被他挡开一次, 青年?也不会气馁,直到他放弃抵抗, 人便团团地缠过来。
沈朝的视线也永远会停留在他身上,有?时他半夜醒来, 察觉到身旁人没有?入睡,只是?在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那视线绵绵入骨, 像一道被织得密密麻麻的网,将他笼罩住。
宴雪然会感到很安心。
可是?现在身边没有?人,宴雪然思索了一会儿,才想起沈朝已经走了。
走得不太体面, 甚至是?很痛苦。
脑海似乎被针扎了一下,头皮又在突突发麻,像在提醒他不要再去深想这件事。
叹出一口气,宴雪然翻出手机,消息列表里最?上面是?是?助理发给?他的信息,他昨天回来后也统统没有?理,再往下翻,是?白瑜年?日常发过来的辱骂,略过最?外面那句话,宴雪然点进去:【他的骨灰在你那?】
那头信息回得很快:【?去死】
【我今天去拿骨灰】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宴雪然不理会,又发:【还我。】
【那你去死吧,你现在就去陪哥哥的话我就把哥哥给?你看一看】
那头又发:【而且要我提醒你吗,哥哥的骨灰已经被你撒了?】
宴雪然又想起来了,回避似的绷紧脸,沉默在原地。
他没有?再问,找秦朔打听了白瑜年?的住处,开车过去。
白瑜年?窝在家?中已经好些?时日没出来,要不是?佣人有?时会趁主人洗澡时偷偷进去打扫卫生,怕是?也要怀疑白瑜年?忧郁之下要跟着沈朝走了。
宴雪然毫不客气进了门?,没有?管佣人的阻拦。
屋子里静悄悄,窗帘拉了大?半透不出什么光,还弥漫着一股熟悉的香水味,宴雪然辨别出是?沈朝常用的那一款。
房间很暗,宴雪然不知道白瑜年?在不在里面。
但有?窸窸窣窣的动静响起,随即对方?的声音传出来:“你还真的有?脸来?”
宴雪然不想和他吵架,口舌之争不是?他的长处,他现在也不是?要与白瑜年?争辩讥讽个高?低的少年?,况且,他此?次前来,也只是?想拿回沈朝的骨灰。
白瑜年?走出来,身上衣服松松垮垮,眼下乌青,头发也凌乱,没有?平日里的半点风采。
宴雪然拧起眉,眼神轻飘飘扫过去,“看到你过得不好,我就放心了...他的骨灰呢?”
白瑜年?略过那句招呼,挤出一点笑:“都说撒了,撒臭水沟了,你去捞?”
“你要是?真舍得下心去撒,那就不是?你了,”宴雪然浑不在意?,状似无意?地探问:“沈朝临死前有?给?你通过电话吗?”
对面的男人不说话了,眼里涌出怨毒,阴恻恻地看过来:“有?什么意?义?哥哥只给?你打过...结局呢?”
宴雪然想也没想就回答:“说这些?已经没有?用了。”
“没有?用?”白瑜年?笑他痴人说梦,“哥哥怎么会看到你这种?徒有?其表的货色,你这种?没有?良心的东西,晚上真的会睡得了安稳觉吗?”
他的确做了一夜的梦。
宴雪然压着情绪,由着他骂,或者是?陈述事实,重复问道:“他骨灰呢?”
白瑜年?恨恨盯着眼前男人,宴雪然的眼和从前数年?没有?两样,冷得像深井里的水,也平淡得像水,仿佛什么都不会入他的眼。
这种?冷淡的、不以?为意?的目光,让他的恼怒顿时如野火般燎原,直冲冲到脑顶,可眼前人又静静地开口:
“所?有?人提起沈朝,都知道他和我的关系,对外我和他也是?未婚夫的关系,没有?脸皮的明明是?你,总是?三番两次地试图插足,不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吗,你到底能不能认清自己?”
白瑜年?听着他的话没有?吱声,心里恨得咬牙切齿,如果他是?一头豺狼野兽,他会将眼前的白眼狼咬死!
宴雪然:“况且对不起他的又不只是?我一个,你要是?埋怨,不如自己先下去?”
白瑜年?浑身气得发抖,手背上也浮起分明的黛色青筋,但几秒之后他居然平静下来,嘴角甚至勾起笑,“我给不出哥哥的骨灰来,但倒是?有?个遗物?,我倒是?可以?给?你。”
自进入这个空间以?来始终游刃有余的男人眼神侧了侧,与其对视。
“什么?”
“哥哥的手机,你想要吗?”
这样裹挟着恶意?的带笑语气,想必不是?什么好东西。
宴雪然闭上眼睛,放缓呼吸,再睁眼,他又恢复之前状态。
白瑜年?犹在笑着,戏谑的目光落在男人隐隐起伏的胸口:“你要看吗,你要知道吗?”
这样恐吓的态度,内里必是?什么潘多拉的魔盒。
宴雪然努力平静下来,不去细想这份胜券在握的恶意?后面是?什么在给?予白瑜年?莫大?的保障,让他以?此?有?这样的信心。
“能有?什么?”他轻轻发问,像是?在问自己,更像是?在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