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狐活动手腕,麻痹的感觉还在,但不多。现在小将军不在,他必须做点什么。他向军师使了个眼色,向前踏出一步,“如果前辈一定要赶尽杀绝,那就先过我这一关。”

他对人类并不感兴趣,只因为那是小将军的心血,说什么也不能看着他们死去。

“观虚还没教过你吧,每一个仙人有自己的特质,到了时候便会激发。”楼从脚下尸山中捡起一把钢环大刀,“谙练百武,就是我的特质和使命。”

她用刀指着仙狐,“就让我帮帮你吧。”

仙狐怎么也想不到,同样是仙人,楼不管是速度还是力度都比他强出两倍有余。他一拳挥出,被楼轻易躲开,她反手抓住仙狐的腰带,借力甩了出去。

速度太快,仙狐只听见耳边风声啸啸,然后背后一痛,撞断了几棵海碗粗的树才停下来。

“好痛……”仙狐眼冒金星,从出生到现在,还没人能这么打他,连身上的麻痹感都被打散了几分。

不等仙狐站起来,楼一闪身已经来到仙狐面前,举起大刀就往下劈,又快又狠。

仙狐躲闪不及,在地上狼狈翻滚,还是不幸被斩断了半边袖子。他翻身跃起,借着森林的地形避开楼的大刀。他回头看了一眼,被打飞了数百米,军师应该有时间把人都弄走了吧。

他正暗自庆幸自己的小聪明时,刀光又落到了眼前。楼借着密林的树枝,轻而易举地跳至高处,像一片雪花在空中自由地穿梭,只待仙狐停下脚步,这片要命的雪花便会落下来。

怎么可能打赢这家伙啊。仙狐在心里咂嘴,楼看起来比前辈还厉害,这一刀下来是真要命,也不知道军师转移军队要多久,只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了。

“我劝你还是化出原形吧,不然就要被我打烂了。”楼无机质的声音从头上传来,过了会,她改口道:“这样是不是听起来很无情?那我换一下,不化出原形,就要被人家打烂了。”

你只是把“我”换成了“人家”,要做的事根本没变啊!

仙狐跑到一片空地上,一味地躲避也不是办法。虽然同为女娲血脉,但他很清楚,大多数仙人之间连面都没见过,不过是陌生人。

他想起小将军教的,在己方没有胜算的情况下,时间拖得越长越好,于是大声道:“楼前辈,先前看你听到我的名字有些反应,是在哪听过吗?”

楼放缓脚步,似乎在思考,仙狐心中一喜,果然问对了。她眨了眨眼,回答道:“我的朋友,名字也有一个花字,她叫照花。”

“不过你和她比起来,还是差远了,你改个名吧。”她掷出钢刀拦住仙狐去路,身体在空中如游鱼般一翻,把体重集中在肘部,将仙狐压倒在地。

仙狐一口血喷出来,脏器几乎被她压碎。

他扭过头,咧嘴露出满是血污的白牙,朝着楼展颜一笑:“可这名字好得很,我不想改。”

楼看着他挑衅的笑容,既不生气也不焦急,依旧是毫无波澜。她抓起仙狐的头,白金色的眼睛里纯净无暇,像镜子一般反射万物。她淡淡道:“那你就死吧,死人就没有名字了。”

说着,她五指作鹰爪状抡起仙狐,猛地砸向地面!

仙狐在碰到地面的一瞬间,砰地一声化作白雾,消失了。楼冷眼看着,慢慢站起身来。

分身么,被花玉摆了一道,原来早就激发特质了。

仙狐朝着进入森林的反方向狂奔,还好记得前辈教他的方法,在楼把他摔进森林时用了特质。虽然还未完全掌握,但要骗过楼,应该不难。趁她反应过来前,赶回军师那边,防止她找到他们再下杀手。

“处理人类是我的使命。”他想起楼的话,仙人自由自在,哪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再说,“处理”二字听起来怎么那么不对劲。

建木的酸麻感还未完全消失,但已不成大碍。这个建木到底是什么东西,要是军师剂量再大些,恐怕真的要死在他手上了。

谜团太多,仙狐来不及多想,只能等安全了再做打算。

他的速度极快,前方已见到小将军部队的旗帜。他舒了一口气催动法力,正要追上时,背后一痛,大脑还不曾反应,身体便直直地栽向地面。

他呕出一口鲜血,低头一看,一根随处可见的粗树枝穿透了他的前胸。

是楼。

必须快点处理掉,楼会追上来的。

对仙人来说,这不过是小伤。仙狐安慰自己,忍着剧痛,一口气拔出那根手腕粗的长树枝。他跪坐在地上,捂着血淋淋的胸口,冷汗湿透重衣。

站起来,快站起来。

他捡起树枝当做拐杖,慢慢挪到隐蔽处,当他看到地上连续的血迹时,眉头皱得更深了。

血滴在绿草之中太明显了,简直是路标。

仙狐丢开树枝,双手结成一个繁复的手印,默念道:“显化真身,护身保命。”顷刻间身体鼓胀,长出奶金色的绒毛。显出真身还能抵挡一会儿,这是仙狐最后的底牌,他突然有点后悔当初为什么没跟前辈好好学习特质。

仙狐真身巨大,宛如一座矮山,拦在楼和部队之间。

他身上的毛如水草一般柔顺地浮动着,爪子每一次踩到地面都带来一阵仿佛地震的颤动,楼在他面前仿佛一只小猫。他露出獠牙,朝着她长啸一声,质问道:“我等仙人之躯承自女娲,应积功累德,而升天神,为何杀人?”

黑发飞舞,楼一动不动,面对狰狞的仙狐仿佛无知无觉。她手上没有任何武器,双手就是最锋利的刀。她平静地答道:“此身杀人无算,不沾涓滴业障,岂非是一种天降的指引?”

楼看向仙狐,白金双眸中无悲无喜。她出生便丧失情绪,感受不到快乐,同样也感受不到痛苦,仿佛装在瓷罐里的人彘。只有看到别人极端痛苦的神情时,心里才能共情一点点微澜般的感觉,所以她杀人,虐杀。

为了理解人,她开始杀人。

仙狐黄金的眼眸中饱含着决意,那正是楼渴求的东西。

她忍不住抬起手,朝着巨兽张开五指,她紧盯那双金眸,喃喃道:“让我,也感受一下,你的痛苦吧。”

说罢,楼的身体像离弦之箭冲向仙狐,两人缠斗起来。

不知道打了多久,地上全是两个人的血,比一开始楼随手杀的百人流的血还多。

仙狐身上没有一块好肉,一身漂亮的金毛也掉光了,已经凝固的伤口破了又破,血肉模糊。他低伏着身体,嘴里的牙少了几颗,喘着粗气,仍然徘徊在关口,不让楼通过。

对面的仙狐已是强弩之末,而楼只是微微喘气。但她的右手臂被仙狐不要命地一咬,整个给拽下来了,那本就是新接上的,还没长好。她不肯示弱,用这条手臂换了仙狐几颗牙。那只手是照花接的,要是知道楼又弄掉了,肯定会生气。

必须给这个碍事的花玉一点教训。

两人僵持之际,远处有人打马而来。

是军师找来了小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