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一吹便更阴森了些,昏暗同刺目的红连做一片,阴婚似的,只有纪霄的呼吸在耳边幽幽扫过。

第19章 嫂嫂又如何

四周静得离奇,隔着布料隐约能窥见烛火照亮的纪霄轮廓。他站得很近,顺着手上那根红绸依旧能感觉到他施在上面牵引她的力度,牵着她一步步往前。

明明是同样的场景再演一次而已,纪霄却同上一次完全不同。没有那种漠不关心的冷漠,靠近擦过的衣袖总像沾上他气息刻意越界,存在感太强的堵在一旁,令人难以忽视。

阮杳为打破这无边际蔓延的怪异,主动开口问:“只要走完这条路进去点香就可以了吧?”

纪霄听到了但没回答,反而说起无关的事来,衣袖挤到阮杳手边:“嫂嫂,你觉得如果纪临明回来看见这一幕,他会想些什么?”

看见自己未谋面的妻子站在他身边,会说些什么?

阮杳眉心猛得一跳,不知道纪霄为什么说这些。

“你我是事出有因,他看见了又如何,你我堂堂正正又未逾越。”

堂堂正正,纪霄垂眼唇勾得无声,触目惊心的红和囍字里,影子压得更近。

“既然如此,嫂嫂为何看也不看我。走得这么快,是很不愿走这条路?”

“因为不是和纪临明走吗。但就算没有今日,你和他也未曾这样并肩前行过。”

“你要说什么?”

她只是想快点完成这个儿戏的仪式而已,纪霄突然提及这些做什么。阮杳眉头有点皱起,隔着那块喜帕看纪霄,看不清他的脸,只能感到他咄咄逼人的态度。

“我要说什么?嫂嫂,你嫁进纪家是这样一模一样的走进来。”

“也是一模一样的人牵着。”

“那嫁给谁,又有什么区别。”

他抬手勾住喜帕一角,极缓极慢的往上撩,眼看她颈项若隐若现在眼前,轻慢问:“如出一辙的红里,嫂嫂难道就没有过一秒分不清嫁给的到底是我,还是从未露面的纪临明?”

阮杳仰起的脸被违背仪式剥离喜帕,明晃晃陷进红烛交织的艳光里,交错间那样柔软明艳,只是眼瞳里全是错愕:“纪霄,你疯了?”

他有什么好疯的,只不过是抓住他想要的而已。

纪家从他手中拿走那么多,他回握他的嫂嫂,那又如何?

还好四周无人,否则这话被旁人听见了还不知要生出什么样的波澜来。

阮杳压低声音,有意遮掩纪霄的疯话:“还不快点把喜帕放下?我们今日只不过是为了完成仪式,只是想要纪临明早些回来而已,纪霄,别做多余的事。”

纪霄不放,反而握得更紧靠得更近。

“遥遥相望里你能这样虚空爱慕上纪临明,假扮也假扮的称职。报复阮家也好,引起两家争夺你隔岸看戏也罢,你做戏要拿捏在手中的权势也都能摘渡给你。

如今我比他更好靠近更好掌控,那么为何不能多看我一眼?”

做什么叮铃哐啷的把她坏事都抖落出来了,阮杳捏住那半截帕子暗暗使力要把脸重新遮回去,和纪霄僵持间忽然听到外面匆忙脚步声阵阵。

“夫人,夫人!”

守在院外的采荷顾不上那不合规矩的喜帕,喜极而泣道:“夫人,公子回来了,大公子回来了!”

阮杳极其诧异的回头,捏着喜帕的那只手也自然松开,想也没想转过身去:“谁回来了?”

“大公子回来了,人好好的回来了。说是受了些伤但没出大事,就在前厅里坐着!夫人,您要去看看吗?”

阮杳看眼自己这身喜服,都要怀疑那看风水的老先生是不是真有两把刷子了。怎的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这么巧在她跟纪霄“成婚”的时候回来,打她这么一个措手不及。

她要是就穿这么一身赶过去还不知要怎么解释,但听闻纪临明消息不第一时间赶去又不符合她人设,阮杳吸了口气,当机立断就要走。

衣袖被攥了下,阮杳回头见纪霄捏着那块喜帕站在原地,就这么垂头于阴影中睨她,红烛将他神色映得阴恻,他问:“你还是要选他?”

“仪式还没完。”

“没有什么选不选的,我本来便是纪临明的妻。”

“纪临明已经回来了,仪式当然不需要继续。”阮杳一点点把自己的袖子抽出来,走得干净,“纪霄,你最好也是早点换了衣服,准备去前厅见人。”

“采荷,我们走。”

怎么了?怎么这两位主子说话得语气忽然变得这么怪?大公子回来应是好事才对。

采荷回头看眼站在原地连手都没收回去,一动不动的二公子,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咬咬牙先跟着自家主子走了。

人影很快都散完,四周重回寂静,只剩红烛幽幽照着喜字。纪霄晦涩瞳仁缄默,攥着那喜帕表情很淡。

阮杳走得果断,不知是不是保持那般欣喜换过这身衣服去迎接纪临明,两眼弯弯明媚柔软的看向纪临明了。

这次的礼没行完,阮杳也还没说出纪霄想听到的话,那这满园的红纸喜烛,花了这些时日筹备的喜服洞房,也都是无所谓了。

纪霄没有表情的抽出腰间匕首,挥刀将那些花烛跃动的火斩断,身形隐没进黑暗中。

纪霄对纪临明没有许多的恨,他知晓即使因纪临明被牵扯进局,对方无非也是偌大纪府中同样被裹挟着,地位比他高些的棋子而已。

他不如何恨纪临明,也不如何在乎纪临明。

但这一刻纪霄却难免不想纪临明若是明日回来,若是晚一刻回来就好了。

即使有冲喜的名头在前,阮杳也那样匆忙的离开,只怕是不想纪临明窥见分毫他们这样并肩站在一起的痕迹。

不论纪临明会对阮杳生出如何的愧疚和珍重,谁能不在意自己的妻子成婚是同旁人成的,甚至在他归家这晚还再“二嫁”一次呢?

纪霄掸了掸肩头的絮,漠不关心的抬头,就穿着这么一身浓艳的红,直勾勾朝前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