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理由没有立场的生气。

纪霄撩起眼皮,视线冷锐得直刺人血肉:“那你是担心纪临明回不来害你落得寡妇名声,还是该担心纪临明快回来了,他开口同你说得那些见面爱慕的事对不上?”

这话一下刺穿平和表面,戳得这样利落,阮杳禁不住后退步,从没想过纪霄一下会说这么直白的话。

他不应该知晓才对,还是说背后去查了她?

“什么对不上,我一人的心事如何能对,你的意思难道是我这些天来对纪临明都只是做样子,都是虚情假意了?”

纪霄步步紧逼,将她推向无人知晓的角落,直到她后背磕碰上门板。

“那难道你的心事是真,眼泪是真?”

那语气倏忽低下来:“我知晓你因阮家被迫替嫁,也知晓你为求自保才一心爱慕向他。其实有他不回来也耽误不到你地位,妨碍不了你的方法。”

“你依旧能摆脱阮家,甚至能过得更好得到更多。”

仅有两人的角落阴影中,纪霄与她相对而立,借擦肩的瞬间压低声音靠近,头垂到她颈前:“你想他活,还是死?”

呼吸若即若离在颈前浮动,他声音喑哑:“嫂嫂?”

眼前大片昏黑全是纪霄落下的影子,阮杳被喊得后颈发麻,手贴在门板上磕碰出声响,从没想过纪霄会对她说出这么大胆的话来。

他不回来也耽误不到她地位的方法,是什么?

还没来得及想清,采荷急急从外头跑进来,只听得她喊:“不好了,纪夫人高热得厉害一直在说胡话,您还是去看眼吧。”

采荷冲近黑白影子交界处,看见二公子和自家夫人站得那么近愣了下:“二公子?”

怎的站在那种摸黑的地方,不知情的还以为是藏了个什么人在门后,不能见光的样子。

阮杳从纪霄阴影中走出来,没让旁人看见他们方才的距离,只说:“再请那位郎中来看,该煎药的煎药该打水的打水,我这就去看。”

她没回头再看纪霄,背影几分匆忙,连带着那条她担忧纪临明,拭泪攥紧攥皱的帕子也被忽视的飘落在地。

纪霄依旧站在门背后的阴影中,垂下的线条分明的脸看不透情绪,只见他抑着眼几息,弯腰将那应该是浸着她真心的泪的手帕捡起。

指腹反复摩挲过,是干燥的。

纪霄手掌陷进去,不知是该为她对纪临明虚情假意的落泪发笑,还是该笑他自己连这点假意都没沾上干系。

不。

手指执拗将那帕子攥住,既然成婚都是他们并行牵过的红线,谁能真的说没有关系?

第16章 和纪霄假成婚

纪夫人高热到半夜人才重新安稳下来,阮杳守了整晚天亮后才眯了会,醒了又得先接过纪夫人手上的担子,将院里的日常运作维持下去。

原先众人对阮杳的印象少,仅停留在冲喜替嫁的事上,并不如何看重她的地位。

甚至有人私下议论她怎么能担得上大公子夫人的位置, 几个有异心爱嚼舌根的丫鬟婆婆说是阮杳冲喜把大公子命数冲走了,她八字克夫,都被阮杳打发出去了。

短短十几日,院里在她手下服服帖帖的,旁人意外她的沉稳和手段。其他院里有怀疑阮杳是不是在趁火打劫揽权的,但有阮杳庶女被迫替嫁的传言在,怀疑也怀疑不开,更多人只觉得是不是阮家又蠢蠢欲动要有什么小心思来了。

阮杳坐在窗边理账,听采荷转述那些话听得笑眼弯弯的,手压在书角:“她们这样说也没说错。”

纪临明的下落是陛下和纪家博弈的结果,阮杳不知细节和最后结果会如何,她能做的就是在结果波及到自己前尽量筑起防线。

与其处于弱势靠单薄的妻子人设在角落等着,不如把权利捏在手中,反正现在使坏也有阮家在前面当挡箭牌。

不过回想,纪霄那天说的话,总像是话里有话。听说那位老先生找过纪老爷子后就没让纪霄去冀州了,府上再提及纪临明的声音都小了很多,只怕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外头难得有喧闹声,采荷好奇出去看是什么情况,半晌气喘吁吁跑回来,嗫嚅看向阮杳不知该怎么说。

“怎么了,这么慌张,找到纪临明了?”

“不、不是,”采荷紧张捏住衣摆,“是纪夫人请您去前厅一趟,找到冲喜的法子了。”

无非是什么点香祈福的套路,阮杳并没放在心上,不过走去前厅见纪父纪夫人、风水先生,和纪霄一字排开站在旁,才感到点不寻常的味道。

怎么鸿门宴般都望向她,特别是纪霄的眼神,如有实质的重,从她踏进时就无声环绕在她周身。

纪夫人面色苍白,全然没有刚见面的凌厉之势,见到阮杳也只咳了两下唤她过去,握住她的手拍了拍:“我知晓你是个好孩子,这几日操劳也都辛苦你了。”

怎么突然一下这么好说话,阮杳虽不明白,面上还是乖巧的说都是应该做的。

“临明出事,想来你同我们一般都日夜担忧安稳不了,只想为临明求个平安。”

纪夫人一面说一面看向纪父,奈何对方认为风水先生提出的这个法子太过荒谬,把脸侧过去没有接话。

纪夫人眼神多了几分怨怼,她难道就不知道这法子荒谬吗,可现在求神拜佛调动人马全都试过了,她还有什么办法?难道要她眼睁睁看着临明一去不回,就这么失踪吗?

她就膝下就只有这么一个孩子,若纪临明平安归来,日后仕途不知该会有多坦荡,要她怎么甘心接受这件事?

阮杳猜到纪夫人应该是有事相求,主动道:“母亲,我也只是尽些绵薄之力,要是有什么是我能为临明做到的,您放心直说。”

这话说得纪夫人舒坦些,她眼神多了点欣慰,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你应当也知晓,这么久还没找到临明下落不是个好消息,只怕拖得越久变故越多。”

“我们远在京城能做的有限,但既然先生说你能化开临明这一劫,我总是相信你的。”

“恰好纪霄八字也衬和临明,能担去祸福,我想着依照先生所言择个合适日子,你同纪霄假成婚一场,再冲冲喜。”

阮杳怀疑自己耳朵坏了,不然怎么听到这么荒唐荒谬的字眼,什么叫和纪霄假成婚?这也能叫再冲喜?

纪夫人是急病乱投医,连这种荒谬话都信了?

她下意识看向纪霄,纪霄定不是会同意这种事的人。然而从进来开始就一直冷淡站着的人没有反应,只是侧过头跟她遥遥相对,眼尾往下压得模糊昏暗,揣摩不清他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