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再没看见纪霄手下人走过她院前了,两人好似断开得干净,如两条平行线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没曾想这一日,随边关捷报传来的却是纪临明出事的消息。

外头雨落得重,丫鬟们端着铜盆进进出出,大气都不敢出。纪夫人当年生纪临明时早产又郁结于心,月子也没好好做,落得阴雨天身子便不爽利的毛病。

纪夫人裹着抹额,再问一次:“你是说归京队伍出了事,临明怎么了?”

那丫鬟小心翼翼觑纪夫人脸色,斟酌语气:“归京队伍路上遇匪,队伍乱了后一时找不到大公子的去向。但大公子身边有许多侍卫护着,应当是暂无大碍的。”

单枪匹马的一旦离了队伍,又在离京千里之外的地方,其中会发生的变故就不好说了。

“在边境没出事,回来的路上如此不设防,侍卫都是些吃干饭的不成。”纪夫人脸色明显不好看了,立刻着人去请纪父派人手接应队伍,去出事的地方寻人。

边关打胜仗是喜事,但从圣上把纪临明身子那么弱的一个人送去边境的命令来说,那位对该赢该怎么赢的态度还真不好说。山高水远的路程中出什么刺杀意外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就算是随归京队伍回来都不一定能保证没有伤病,更何况这般情况。

纪夫人捂住心口,听了这消息后总觉得人慌得不行。外面雨声也落得烦,膝盖处阵阵连绵的痛,纪夫人让人关紧窗户,手撑着头撑了会,叫人把阮杳早晨送来的那些经文拿过来,摸在手里才有几分安心。

“总说那阮杳是个有福的,那她最好是能保得临明平平安安的。”

纪临明消息拖得越久,纪夫人这心里就越是不踏实。三五日后纪府门口多了个风尘仆仆赶回来的侍卫,说是归京队伍里快马加鞭赶回来的人。

纪夫人正因这几日没有消息而心慌,打算将纪霄打发离京去寻人的,一听来人禀报,顾不得让那人休息会,当下就把人唤了进来。

她这几日瘦削不少,脸也没多少气色,身子撑在扶手上问:“怎得就你一人回来?”

那侍卫拱手,露出皲裂手背和干而蜡黄的脸,哑着嗓道:“属下是乱中脱身,队伍在冀州遭遇埋伏,恐是里应外合早有预谋的针对,不希望队伍顺利归京。”

“除却几位将领外,朝中官员也有负伤,大公子在刺杀中滚落山崖,队伍就地整顿属下却没能找到大公子的人影。几日搜查后属下唯恐队伍中还有内应在暗处,一刻也不敢停的赶回京城,就是想要传信希望夫人能加派人手去查。”

纪夫人听得耳边直嗡鸣:“连你也没看见临明的人?”

侍卫艰涩:“并未,直到属下离开前,大公子都没有音讯。”

他不敢说人还活着没有的话,未尽之言却已经清晰。坠落山崖,找了这么些天都杳无音讯,难道

纪夫人站起来,深呼吸两下就这么气急攻心直直晕了过去,旁边丫鬟惊呼着相继过去扶人,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阮杳听到这个消息时还在假模假样给纪临明绣荷包,采荷把那场面说出来,她愣了下放下手中针线:“了无音讯?当真?”

“夫人,千真万确,”采荷人也很慌张,“奴婢刚才领月例从东院里出来,听得清清楚楚。奴婢还看见那侍卫还跪在那请罪,衣摆都灰扑扑的像在泥地里打滚过的,说是护主无力自请受罚。”

阮杳原也略有耳闻,只是之前都以为是些小道传言,毕竟战事大捷谁会想到在回来的时候会出事。

想来是队伍里的内应太过猖狂,连等归京队伍都等不及了,就这么吊着一口气赶了回来。

好歹是她名义上的夫君,是死是活都要影响到她的处境,阮杳把针线收好,定神起身:“我们也去看看。”

第15章 “你想他活还是死?”

去了才知道她那位婆婆已经气病了,倒在床上到现在都还没醒。纪父还未回府,院中乱得不行竟到了要请阮杳去操持的地步。

她先安抚下纪夫人院中丫鬟的情绪,请郎中来施针煎药,再让人将那侍从带下去洗漱,同府中侍卫理清细节后预备调动人手继续去寻人。

再请嬷嬷去纪老爷子书房探口风,该怎么调动人手去寻纪临明。千里之外纪家手总伸不了那么长,若能传信上冀州知府增派人手是再好不过的事。

否则时间拖得越久变故越多,纪临明既然是滚下山崖的,那伤势必定不轻,不知他能坚持多久。

旁边那么多双眼睛看着,阮杳还要装出为纪临明惊惶伤心的模样。不过不知是不是她先前样子做得足,旁人都信纪临明出事抛开纪夫人,她是最担忧伤心的那一个。

采荷忧心忡忡,其余人屏息凝神不敢惊扰到阮杳,就是坐在那没说话的时候,也有丫鬟斗胆过来安慰她,叫夫人别伤心哭坏了身子。

阮杳眼睫垂下,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哭点吧,纪临明杳无音讯倒还真应了那老先生说的有一劫,不知纪夫人会不会把矛头转到她这个冲喜之人的身上。

他若只是蜿蜒曲折些能平安回来还好,若真出事回不来了,阮杳岂不是新妇变寡妇,原先冲喜有福的名头用不上,纪家不一定还能再留她。

难道她的绊脚石人设不是冲喜替嫁,是克夫?归京队伍好端端的为何会有内应,谁的手笔?

越想越头痛,纪霄过来时便见她这一幕,见她眉眼垂得婉约,捏紧手帕拭过眼角,见她细白脖颈如柳枝垂在人眼前,剔透得像一碰就会簌簌碎落一地。

“嫂嫂。”

阮杳循声望来,说不清是被帕子磨得还是哭得,她眼尾鼻尖都泛开脆嫩的红,见到他后稍微有些惊讶,也端出那般长嫂的姿态望他:“你怎么来了。”

她起身站过来,目光扫过纪霄腰间妥帖佩着的平安扣停顿下,圆钝眼眸才看向他。

两人关系不远不近见想绕着什么说不清的东西,无人去戳穿什么,阮杳想着纪霄应是听闻纪夫人病倒的事赶过来的,替他解释:“纪夫人刚施针后安睡下来,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那些他来的路上都已听说,也并不重要。纪霄垂眸看她泛红眼尾,指头动了动没说话。

何青在后面候着,闻言小声说:“公子不是为此事,是纪夫人先前下了命令,要公子离京去把大公子寻回来,公子才来领命的。”

阮杳错愕:“为什么让纪霄去找?府上又不是没有旁人。”

来去的时间那般长,就算纪霄日夜兼程的赶也不一定能赶上,何况是去往冀州那般艰险的地方。寻常人家最多多加派些人手,哪有让自家人去寻的。

何青苦笑:“许是纪家更放心二公子吧。从前也是这般,我家公子总是要为大公子让路备着的。”

纪霄不在乎这些,他只是扫过阮杳那双依旧潮软的眸子:“你很担心纪临明?”

旁边还有这么多人盯着,纪霄就这么直直问出来,也不怕外面传闲话。阮杳让那几个人都下去,有点无奈:“那是我夫君,下落不明又不知安危的,我不担心他该担心谁。”

“纪临明不一定是下落不明,也许是他一贯的计谋手法。”

阮杳眉头皱起,因被质疑和纪临明相关的事而很不高兴似的。在阮家,在她那父母或只会平白无故愤怒的弟弟面前,她都没有过这样的表情。

“纪霄,”她语气有点重的喊他名字,训斥似的,“不要说这种话。没人会用自己的安危去赌,况且我们现在都很担心纪临明。”

只是说一句纪临明而已,她为何这般维护。原本纪临明的筹划计谋没浮上水面,一切只是他推测和其余人无关。随口莫名说的那一句也无所谓她回答什么,但这句话这副语气听得真叫人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