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杳行礼请罪,头垂下:“夫人,并非是记错了,这便是我的八字。”
纪夫人目光锐利起来,采荷趁机顶上来,把采月原本要告状的一番话说出来,说清是阮家逼迫替嫁,刻意糊弄纪家,如今嫁过来的阮杳根本就不是纪家当时选中的阮莹,而是阮家庶女二小姐。
什么?
替嫁?
明知纪家要的是那个八字,纪临明出京的要紧关头他们还敢让人替嫁?
小门小户真以为纪家好糊弄,竟敢在人眼皮底下做出这种事来,就没想过会有什么后果吗;纪夫人听得勃然大怒,将手边茶盏甩出去,瓷片碎裂的狰狞,差些划过阮杳侧脸:“好一个阮家,好一个替姐出家的二小姐,你们如此这般是不把我纪家放在眼里,以次充好?”
“是不是以为把人嫁过来后我纪家就会吞下此事不发作了?真是好大的算盘!”
阮杳不卑不亢应下:“夫人说的是,此举不论如何都是我阮家的过错。长姐有婚约在身却隐瞒不语,父母妄想隐瞒我身份坐实此事,拿够纪家的好处。”
“我别无他法,又听闻嫁得是纪公子后动了私心,顺水推舟犯下的错误,阮杳愿意请罪受罚。”
采荷接道:“回门之时,奴婢还听到阮家老爷责怪纪家隐瞒大公子出城一事,害得阮家被笑话。”
阮家还敢反过来指责他们了,临明就算是不露面阮家又能怎样,他把女儿嫁过来前难道就不知晓临明要走的消息,现在在这里装些什么。
纪夫人冷笑着还没说什么,风水先生骤然言:“此卦象不错,这位夫人八字属水伤官,水生万物恰对上令郎枯木绝处逢生的卦象。相比数月后的劫难也正好顺应得到化解,这比原定的八字要更润令郎。”
纪夫人顿了顿:“先生的意思是,阮杳的八字实则比阮莹的更合适?”
风水先生摸摸胡子,身上配件顶儿啷当的响:“卦象上看是如此,命里有时终须有,这都是命数。”
后面又说些什么冗长复杂的话,纪夫人震怒的面容缓和了些,沉沉盯着还跪着的阮杳。
第11章 趁人之危可占据的位置
阮杳八字还有用,留在府上暂不重罚也无碍。纪夫人掌管中馈后院多年,当然晓得李夫人打的是什么算盘,也知晓阮杳一个庶女大抵是没多少反抗手段的。
看在她主动请罪还对纪临明一片痴心,算得上明事理的情况下,纪夫人可以对她从轻处理。但阮家这口气是必定要出的,纪夫人气得不轻,什么小门小户的,要不是京城中八字相合的适龄女子少,谁会看得上阮家。”
纪夫人压下眼中的狠利,起身高高在上看向阮杳:“你先回去。既然你知晓自己有错,这些天就在院中好好自省,手抄佛经替临明求平安。”
至于阮家,既然又要收纪家的好处又惦记着婚约,那就都别想要了。
采月心心念念要在纪夫人面前告阮杳一状,捅穿阮家干得好事,哪想到被喊出去办完事再回来阮杳都不见踪影了,听说她是被纪夫人禁了足。
采月不明白发生什么也不甘心只是禁足,还跑到纪夫人面前提替嫁这件事,没想到反而被嬷嬷教训了,要她管好自己的嘴莫要再乱声张。
“你要记住,以后纪家一开始看上的就是阮家二小姐,阮家二小姐钟意公子多年夙愿得偿,跟阮家旁的眼高手低不入流的人没有关系,哪来的什么替嫁?”
“可分明就是”
嬷嬷脸沉下来:“该说的时候不说,现在再乱提我看你这蹄子是不想生了叛心,连夫人的话都不知听了。既然如此明儿就将你的契卖给旁人算了”
采月吓白了脸,哪是她该说的时候不说,分明是要说的时候被莫名叫走了。她抹下脸,被嬷嬷拉到旁耳提面命的叮嘱管好嘴。
府上的消息悄然变了风向,关于院里新嫁来的阮杳一下从冲喜新妇,变作是她爱恋纪临明终成眷属,身份也无形从大小姐传成二小姐,只怕再用不了多久旁人嘴里就只剩下对着新鲜事的好奇,都忘了当初冲喜这个名头了。
何青记着公子的叮嘱,掂量这消息应当是种好消息,没有阻拦。
只在夜里纪霄回来时汇报了此事,道:“公子放心,此事都按照公子吩咐去做了。您让属下注意的那个丫鬟果然是有些问题,她想要在纪夫人面前提及替嫁的事,属下已经拦住她要说的话。”
“只是没想到阮姑娘竟然会主动把这件事说出来,好在公子您先前同那位先生说过几句,有福气和卦象在前,纪夫人只罚阮姑娘在院中禁足,应当也罚不了太久。”
“虽少些自由,但接下来的事应当牵扯不到阮姑娘了。”
“给那位先生的金银放在布衣匣子里,那位先生同往常一般照旧收走了。”
纪霄略有些疲惫,听到这话唇勾得讥讽,眼中嘲意遮不住。
他影子浸在血色中才被捞出似的,整个人没骨头似的靠在暗处。屋里没开灯,只有前些天阮杳成婚时院口布置的红绸红灯笼还没拆,折射出红艳艳的沉光,落在黑夜里喜庆得如血在淌。
整个纪家信服无比的道骨仙貌,不过也只是见钱要用乾坤八卦布装模作样包起,再收下的俗人而已。钱能驱使他说东,自然也能驱使他说西,仅此而已。
“看纪夫人的手笔应当要对阮家下手,已经去查阮家嫡女婚约对象了。属下先一步查清了,那位阮莹小姐的婚约对象王公子今年科举,在学院里风评素日便不大好,稍加打听便能知晓他试图走歪门邪路的消息,只怕这次科举不会让他如愿了。”
“阮家将来要出丑事,纪夫人应该也不止于此,好在没有继续对阮姑娘下手的意思,对外也只传阮夫人从前爱慕大公子说过的那些话。”
“无非是要传成佳话将夫人的位置抬正些,把原是阮大小姐嫁来的消息洗去。左右阮家名声不大,要遮掩也好遮掩,这种好消息属下就没有去阻拦了。”
纪霄捏捏眉心,看向院门摇晃的喜字冷不丁问:“你觉得这是好消息?”
“嗯?”何青有点茫然的抬头,阮夫人既然嫁过来,拉近她同纪家、同大公子关系的话当然是好消息了。这话传出去,冲喜的名头弱化许多,来日大公子归京率先听闻此事,对阮夫人的印象也会好很多。
夫妻感情总是需要机会培养的,有助于夫妻琴瑟和鸣的消息,怎么不算好消息了。
何青有点迟疑:“公子的意思是不是吗?”
“算了。”
纪霄像是觉得他问这个问题很蠢,放弃追问,手握成拳贴在眉心上沉默片刻,不打算再跟进此事。
何青见纪霄这般,自然要退下,退到门口前听见纪霄问:“她还好么?”
“公子您说阮姑娘?”
“属下瞧阮姑娘表情没什么别的,只是进去前总盯着属下脸看,属下也不知是在看什么。纪夫人手下人在门口守着,属下不敢擅作主张多嘴去问。”
阮杳是个聪明人,她不会无缘无故盯着何青看。
那他的嫂嫂盯着何青看什么,是知晓何青是他手下的人,分辨出此事有他的手脚在。是想要见他临时有事找他,还是如在阮家在不安中下意识靠近他一般,只是被禁足的无助中希望他能帮衬一二。
左右她那样爱慕纪临明,为何不提笔写信送往边关,让她高风亮节足智多谋的夫君相助,救她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