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笄完毕,便是“醴礼”。丫鬟端来一爵醴酒,玉芍双手接过,先拜天地,再拜祖父父母,最后将酒一饮而尽这杯酒,象征着她从此“成人可饮酒”,也标志着从“女”到“妇”的身份转变。
礼官随后唱名,宣告赐字。老太爷沉吟片刻,道:“玉芍性柔而有骨,如兰草生于幽涧,不改其芳,便取字‘纫兰’吧。”
“谢祖父赐字!”玉芍再次下拜,声音清亮。从此,她便有了“字”,可被正式纳入宗族名册,具备了议亲的资格。
仪式的最后是“拜见”。玉芍先向老太爷、范光、沈兰芝行三叩首礼,再转身向白姨娘福身按规矩,生母不得受全礼,白姨娘连忙扶起她,攥着她的手哽咽道:“往后……好好的。”
接着,玉菱、玉茉、玉荣依次上前道贺,玉荣抱着她的胳膊撒娇:“二姐成大人了!以后是不是能像大姐那样管事儿了?”惹得众人发笑。
礼毕后,府中设了“及笄宴”,只请了族中亲眷和几位相熟的世家女眷,菜式以素净为主,却也摆了“四碟八碗”,比寻常家宴丰盛。席间,有相熟的夫人笑着向沈兰芝道贺:“二姑娘及笄后,更显端庄了,往后定能寻个好人家。”
沈兰芝笑着应下,目光看向席间的玉芍她正与玉菱轻声说话,鬓边的碧玉簪在烛火下泛着温润的光,举止有度,已褪去往日的娇纵,有了几分大家闺秀的模样。
白姨娘看着女儿被众人围着道贺,悄悄抹了把泪。她知道,这样的规格,在京中庶女里已是难得没有嫡庶的苛待,有主母的周全,有祖父的看重,玉芍的福气,比她当年好太多了。
宴罢,玉芍回到院中,卸下钗簪,换上常服,却仍握着那支赐字时用的碧玉簪。丫鬟进来禀报:“姑娘,霍将军派人送来了贺礼,是支白玉簪,说是……祝姑娘‘德容兼备’。”
玉芍捏着簪子的手微微一顿,窗外的月光照进来,落在她及笄后的脸上,褪去了稚气,多了几分说不清的情愫。
第30章 围猎
皇家狩猎的消息像一阵暖风,吹散了京城冬日的沉闷。范府接到鎏金请柬时,正厅里满是喜色能得陛下邀请参与皇家狩猎,是极大的荣耀。
范光拿着请柬,对沈兰芝道:“陛下说此次狩猎意在‘扬军威,庆太平’,让咱们带孩子们也去见见世面。”沈兰芝笑着应下:“我这就让人备些御寒的衣物,山里寒气重。”
白姨娘近来偶感风寒,玉菱和玉茉便主动留府照看,玉荣听说能去猎场,早缠着范光要弓箭玩,被沈兰芝笑着拍了下手:“你个小姑娘家,凑什么热闹,到时候跟着看便是。”
出发那日,天还没亮,范府的马车就候在了门口。范鸿、范泊穿着利落的骑射装,腰里别着短剑,精神抖擞;玉芍穿了件湖蓝色的袄裙,外面罩着件银狐坎肩,显得既轻便又不失雅致;玉荣裹得像个小团子,怀里还揣着给小黄猫留的肉干,念叨着回来要讲狩猎的趣事。
车队行至京郊的皇家猎场,远远就见旌旗招展,禁军甲胄鲜明地守在入口。各家勋贵陆续抵达,马蹄声、说笑声混在一起,热闹非凡。
范光带着儿子们去拜见陛下和宗室亲王,沈兰芝则领着玉芍、玉荣到女眷歇息的营帐区等候。玉荣扒着营帐的毡帘往外瞧,眼睛瞪得溜圆:“娘,你看那猎场好大!还有好多马!”
玉芍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猎场里松柏苍翠,远处的山坡上隐约有鹿群跑过,空气中弥漫着草木与皮革的气息。她拢了拢坎肩,心里有些莫名的期待听说霍将军也会随行护驾,不知今日能否见到。
正想着,外面传来号角声,是狩猎即将开始的信号。范光回来时,身后跟着范鸿、范泊,两个少年脸上满是兴奋。“陛下说,孩子们也可随队,射中猎物有赏。”范光笑着对玉荣道,“要不要跟你哥哥们去试试?”
玉荣立刻摇头:“我跟二姐待着,等爹爹射只大狐狸回来!”惹得众人都笑。
沈兰芝叮嘱道:“你们去吧,注意安全,别跑太远。”又转向玉芍,“咱们在观景台等着,那里能看见全场。”
玉荣就拉着玉芍往人多的地方钻,眼睛亮晶晶地扫过人群她听说大姐玉苒和七王爷也会来。
“荣儿慢点!”沈兰芝在后面叮嘱,被范光笑着拉住:“让她去,难得出来撒欢。”
果然没走多远,就见端王府的营帐前,玉苒正和一位锦衣男子说话,正是七王爷萧景琰。“大姐!”玉荣像只小炮弹似的冲过去,撞进玉苒怀里。
“你这丫头,还是这么冒失。”玉苒笑着捏她的脸,看见身后的玉芍,眼睛亮了亮,“芍儿也来了,快过来让我瞧瞧。”
七王爷萧景琰站在一旁,一身月白骑射装,腰间悬着玉带,气质温润,见了玉荣开心的摸了摸她的头。
七王爷刚要说话,就被玉荣拽着胳膊晃:“七王爷,我能骑你的马吗?我听说你的‘踏雪’跑得最快!”
萧景琰被她逗笑,看向范光夫妇的方向,见他们笑着点头,便对玉荣道:“上来吧,我带你跑一圈,不过得抓稳了。”
他翻身上马,将玉荣稳稳抱到身前,一夹马腹,“踏雪”长嘶一声,四蹄翻飞,像道白色闪电冲了出去。玉荣的笑声在风里飘得老远,玉苒望着他们的背影,对玉芍道:“荣儿这性子,倒比小时候野了。”
正说着,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太子赵珩带着几位皇子驰过,他一身明黄骑装,目光扫过这边,对萧景琰笑道:“七弟倒是会哄孩子。”又看向范光,“范大人,令郎的骑射看来不错,等会儿可要比一比?”
范鸿范泊连忙行礼,范光笑着应下:“小儿岂敢与太子殿下相比,重在参与罢了。”
玉芍站在玉苒身边,看着皇子们纵马的身影,忽然听见身后传来铠甲摩擦的声响,回头一看,霍峥正牵着马走过,他刚与几位将领议完事,铠甲上还沾着些草屑,见了玉芍,脚步顿了顿,拱手行礼,没多说一个字,便转身走向猎场深处。
“那就是霍将军吧?”玉苒轻声问,“果然英武。”玉芍“嗯”了一声,目光追着霍峥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树林里。
日头升至正中,陛下传令开始狩猎。皇子们率先驰入猎场,太子一箭射落大雁,引得众人喝彩;萧景琰虽未多猎,骑术却潇洒飘逸,带着玉荣在林间穿梭,惊起一片飞鸟。
范鸿射中一只狍子,范泊也猎得野兔,范光则陪着陛下说话,偶尔射几只猎物,并不争抢。玉芍和玉苒坐在观景帐里,看着远处飞驰的身影,暖炉里的炭火噼啪作响。
“听说霍将军箭术通神,”玉苒笑着看向玉芍,“方才他入林时,我见他箭囊里的箭矢都是特制的,想必今日会有收获。”
玉芍捧着热茶,没接话,心里却想起猎场入口处,霍峥转身时,铠甲反射的阳光那光芒,比皇子们的锦衣更刺眼,也更让人难忘。
午后,猎场中央燃起篝火,各家将猎物送去烤制,香气四溢。玉荣被萧景琰送回来,小脸冻得通红,手里却攥着支刚摘的野山菊,非要送给玉芍:“二姐你看,这花在冬天还开着呢!”
玉芍接过花,指尖触到花瓣上的寒气,忽然看见霍峥正站在篝火旁,与几位武将说话,他似乎察觉到什么,抬头望过来,目光在她手中的野山菊上停留片刻,随即微微勾起唇角,转身继续谈笑。
玉芍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将山菊别在襟上,暖炉的温度透过衣袖传来,竟觉得比炭火更暖些。
午后的阳光斜斜洒在观景台的毡毯上,女眷们围坐在一起,隔着暖炉的热气看猎场里的动静。忽然有人指着远处欢呼:“看!霍将军射中了一只黑熊!”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霍峥翻身下马,长刀指向倒地的黑熊,身姿挺拔如松。户部尚书的女儿李婉儿眼睛一亮,刚要开口称赞,旁边的丫鬟凑到她耳边低语了几句无非是说霍将军当年落难,是被范府的庶女玉芍救了。
李婉儿顿时撇了撇嘴,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人听见:“原来是靠女人接济过活的,我当是什么真英雄呢。”她斜睨着玉芍的方向,语气尖刻,“不过也是,庶女嘛,最会左右逢迎,见人就想攀附,倒比不得咱们正经嫡女,行事磊落。”
这话一出,周围顿时静了静。玉荣第一个炸了毛,从毡垫上跳起来:“你胡说!我二姐才不是那样的人!当年救霍将军是好心,你怎么能乱编排人!”
玉苒也皱起眉,语气清冷:“李小姐慎言。范府的女儿,行事光明正大,轮不到外人说三道四。何况霍将军如今是护国大将军,你这般言语,是想质疑朝廷的眼光吗?”她是端王世子妃,身份压人,李婉儿的脸色顿时白了白。
玉芍原本没打算理会,可听见“庶女”二字带着刻意的轻蔑,指尖攥紧了暖炉的提手,抬眸看向李婉儿,目光平静却带着锋芒:“李小姐说我左右逢迎,敢问我攀附了谁?是救落难之人算攀附,还是与自家姐妹说话算攀附?”
她顿了顿,声音清晰了几分:“我虽是庶女,却知‘仁善’二字;虽不及李小姐出身显赫,却懂‘尊重’为何物。霍将军是国之栋梁,轮不到你这等只会嚼舌根的人诋毁。倒是李小姐,对着救命恩人说三道四,这就是你口中的‘嫡女风范’?”
一番话不卑不亢,既没自轻自贱,也没失了礼数。周围的夫人们暗暗点头,看向玉芍的眼神多了几分赞赏范家二姑娘,倒是比传闻中更有风骨。
李婉儿被怼得哑口无言,涨红了脸,指着玉芍半天说不出话:“你……你强词夺理!”她见周围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她,知道落了下风,狠狠跺了跺脚,“我不跟你们这些人一般见识!”说着,抓起披风,气冲冲地转身走了。
“二姐说得好!”玉荣扑到玉芍身边,拉着她的手笑,“怼得她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