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棠梨瞥了?他一眼,眼角嫣红,带着一点泪光盈盈,又软软地?戳了?他一下?。
赵上钧这才起身,拾起衣裳,施施然?走到碧纱橱后去。
少顷,玄安领着严氏进来。
傅棠梨待要站起相迎,才一着力,就“嘶”的一声,软了?下?去,扶着腰,皱着眉头,直抽气。
严氏慌忙上前:“哎呦,你这怎么了?,可是伤到哪儿?了??”
傅棠梨也不用装,这会儿?说?起话来,声音软绵绵的,还打?着颤儿?:“今儿?早上观里出了?点事,乱哄哄的,我被人?撞了?一下?,闪着腰了?,就这会儿?有?些?疼,不打?紧,养两天就好,只是大?伯母要恕我失礼,不能起身。”
“不必、不必,你坐着,可别动了?。”严氏摆了?摆手,念了?一声“福生无量天尊”,她的脸上刚刚还带着焦虑之色,这下?子?倒像是松了?一口气的神态。
“我这趟过来,可不就是担心这个吗,今儿?大?早上起,京城中?就到处戒备,不许人?走动,到晚上才除了?禁令,你大?伯从官署回来,说?是有?反贼杀上元真宫,还炸毁了?许多屋舍,火烧了?半边天,吓人?得很,我就慌慌地?过来了?,如今看?你没大?碍,我心里这块石头才算是放下?了?。”
大?伯母还是如从前一般,噼里啪啦一堆话,傅棠梨听了?莞尔,也不怪她来得不是时候,抬手请她坐下?慢慢说?话。
玄安出去端茶。
严氏坐下?,这才打?量了?一下?四?周的情形,还算满意,点了?点头:“你这住处,倒是合宜,就是太素净了?些?,你青春年少的,不必如此守成,依我看?,家具摆设多少添置些?,往后住着呢,心里也舒坦。”
傅棠梨抿嘴,浅浅地?笑了?一下?:“我出家修道,比不得先前人?间富贵,这样就好。”
说?到这个,严氏一拍手,看?了?看?左右,见四?下?无人?,压低了?声音:“幸亏你出家了?,和幽王脱了?干系,知道吗,幽王病故,圣上命幽王妃殉葬。”她啧啧了?两声,面?有?余悸之色,“你说?,多惨。”
傅棠梨这才知道林婉卿竟被勒令殉葬,她记起了?当日赵上钧之言,看?来这个男人?果然?记仇,言出必行?的。
她心里一阵唏嘘,摇了?摇头,也不知该说?什么。
严氏看?傅棠梨的情形,以?为她心绪不佳,当下?凑近了?些?,推心置腹地?安慰道:“所以?我说?,雀娘你福大?命大?,逃过这一劫,是必然?有?后福的,单说?眼下?这光景,你也不必太过忧愁,你韩家的表兄这回立下?大?功,颇得圣上倚重,等过了?这阵子?风头,叫他去圣驾前为你求个情,放你离开这元真宫,往后的日子?我们再核计。”
对于严氏的这一片好心,傅棠梨不好应答,只能含含糊糊地?道:“如今这样也还好。”
“嗐,好什么,你一个年轻轻的女郎,在这道观中?苦熬,我都替你心疼。”严氏是个热心肠的,自己说?着,觉得十分有?理,顺带帮傅棠梨把后头都考虑齐全了?。
“听我的,一准儿?没错,你父亲和母亲都不着调,一点指望不上,你呢,将来若能离开这里,倒不如随你表兄回渭州去,天高?皇帝远,你自还俗去,也没人?拘束你,到时候,找个稳妥的男人?,经过幽王这一事,须知道,什么荣华富贵都是虚的,要紧的是,守本分、真心对你好、能照顾你。”
傅棠梨心道要糟,还来不及阻止,果然?,听得碧纱橱后面?传来“哼”的一声,显得那男人?十分不悦。
严氏惊起:“什么人??”
赵上钧缓缓从碧纱橱后踱步而出,他此时已经披上了?衣裳,道袍的领口微微敞开,头发尚未梳起,如同漆黑的鸦羽一般,随意地?落在肩头,但他身量高?硕,气度清贵,这种慵懒的姿态,反而显得如同谪仙人?一般。
严氏何尝见过这般出色的人?物,一时被唬住了?,惊疑不定:“你、你是何人??”
傅棠梨面?上飞起两片红霞,硬着头皮试图解释:“呃,这、这个是观里的师兄……”
“我是梨花的情郎。”赵上钧神态自若地?截断了?傅棠梨的话。
这个男人?!他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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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棠梨的后半截话都吓没了?,她瞪圆了?眼睛,疑心自己听错了?。
严氏那是相当震惊,她的嘴巴张了?又阖,阖了?又张,半晌,艰难地?转过头,对傅棠梨干巴巴地?笑了?一下?:“雀娘,我知道你一向手脚利索,但这……未免也太过利索了?些?,这、这、这妥当吗?”
“不、不是、我没有?、他瞎说?……”傅棠梨眼角泛起了?一点泪花,水光盈盈的,也不知是气得、还是羞得,说?话都结巴了?。
赵上钧走到傅棠梨身边,扶住她,将手揽在她的肩膀上,无声地?昭示着所有?权,他微笑着,不复半点平日的威严冷肃,确实如同一个情郎,温柔而体贴,轻声道:“事到如今,难道你连个情郎的名分都不愿给我吗?”
这个男人?,困于“名分”二字太久,如今竟连体面?都不顾了?。
傅棠梨一时无语凝噎。
赵上钧的手指不着痕迹地?在傅棠梨的脖颈处轻轻捏了?一下?,语气甚至带着诱惑的意味:“莫不是我哪里做得还不够好?叫你不满意,你说?,我改。”
“你……”,傅棠梨脖颈发酥,打?了?个哆嗦,摇摇欲坠,看?着又要晕过去了?。
赵上钧抬眼看?着严氏,慢条斯理地?道:“我,守本分、真心对她好、能照顾她,渭州路远,不必叫她奔波,留在长安就好,傅夫人?还请放宽心。”
这,哪里看?得出来守本分?
严氏嘴角抽了?一下?,有?心说?两句场面?话,替傅棠梨撑撑娘家人?的脸面?,但这道人?不知是何来路,容姿华贵,宛如天人?一般,即便是语气和蔼,神态间也自有?威仪浓重,扑面?而来,叫人?无法发出一点置疑。
傅棠梨呻吟了?一声,捂住了?脸,气息微弱:“你别说?了?,好吗?”
赵上钧笑而不语。
严氏勉强收拾住心神,战战兢兢地?道:“可是,我们雀娘奉旨出家为女冠,为先帝祈福,这元真宫还是清修之地?,由不得差池,这位道长,你莫要害了?她。”
“道法自然?,一切顺从天意。”赵上钧说?得玄之又玄,他看?了?傅棠梨一眼,目中?含笑,“这普天之下?,再没有?比我更爱护梨花的人?了?,我又怎会害她?至于日后还俗婚嫁之事,不必劳烦西宁伯世子?,我出身世家大?族,朝中?亦有?些?交道,将来自会安排妥当,断无怠慢之处,傅夫人?不必为此忧虑。”
“这……”严氏还待再追问两句。
但傅棠梨此时脸皮儿?烧得“咕噜咕噜”的,要冒泡泡了?,急忙打?断了?严氏的话:“大?伯母,我眼下?真真无碍,您先回吧,改日我去家里头,和您慢慢说?。”
“哦,说?到家里头。”严氏又记了?起来,叮嘱道,“如今我们搬家了?,原先的宅子?被朝廷下?旨查封了?,你大?伯管同僚租借了?一处院子?,在南城的永宁巷,巷子?口进去二十丈,我们一大?家子?这会儿?都住那边,你别走错地?儿?,多早晚回来,打?发人?和我说?一声,我来接你。”
“好。”
傅棠梨尚未回答,赵上钧已经替她应下?了?,他今日心绪颇佳,对严氏和颜悦色:“我记下?了?,得空,带梨花一道过去。”
名不正言不顺,无亲无故的,这个道人?要上门作甚?
严氏心里直犯嘀咕,但慑于赵上钧的气度威势,口中?却不由喏喏,很快就和傅棠梨道别,出去了?。
待严氏走后,傅棠梨想起方才赵上钧的一番言语,怀疑他另有?图谋,不由胆战心惊,待要追问两句,却被赵上钧搂住,一气吻得她七荤八素的,脑瓜子?糊成一团,又问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