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季松就?得到了消息,说沈妙真愿意和他见面,还把见面的地方都给?定下了那地方离沈妙真很近,却要季松跑很远的地方。

季松心里有了些异样。

姐夫与小姨子?毕竟不好听,如今沈妙真这么轻易地就?愿意和他见面……有问題,一定有问題。

偏偏这问题牵扯到沈禾,别说只是有问题了,即便是单刀赴会,季松也得去,他便应了。

见面是在下午,太?阳不留情面地炙烤着大地,树叶都被?太?阳晒得打了卷儿,蝉藏在树上不住地叫唤,路上只有两三个神色匆忙的行?人,嘴里不时咒骂这见鬼的天气;季松策马而去,到地方后衣裳都被?汗湿透了。

他径直进了约定好的房间,瞧了沈妙真一眼后就?确定了她的身份:“堂妹。”

虽说堂姐妹俩姿色相差甚远,但只看面容眉眼,一眼就?能够看出?两人的相似来?。

“是……”沈妙真怯生生地起身,对自己这位传说中战功赫赫又强势霸道的姐夫很有几分害怕。她有些磕巴:“姐夫、坐。”

季松果?然?坐下。因着见沈妙真这事不好太?张扬,季松特意换了身寻常衣裳;可他是武将,平素最爱穿窄袖衣裳。他腕上有护腕、腰间革带实束、长筒靴又紧紧地贴在小腿上,正好将伟岸英挺的身形完全勾勒出?来?;即便不说他那张肖似其父、威严俊美的面容,只说那高大结实的身体?,都够让人害怕的。

何?况季松有意要吓唬吓唬沈妙真。

坐下后,季松露出?个和善的笑:“堂妹不要害怕,虽说我在边境杀了不少?敌寇,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不会动咱们?自己人;至于外头的那些传言……”

季松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他笑了几声掩饰尴尬:“虽说锦衣卫恶名在外,可动手都在诏狱里头,什么弹琵琶、贴加官……那都是对待犯人的,咱们?是亲戚,我当然?不会将这些东西用在堂妹身上。”

“……是,”妙真低低应了一声,身形有些颤抖。想了想,她鼓足勇气望着季松的眼睛:“姐夫找我……是不是有什么吩咐?”

“这话怎么说?”季松先是笑着,可这笑容越来?越淡,最后被?担忧所?取代,他忍不住叹息了一声:“昨天你回去后,苗苗就?病倒了。她先是好几顿都没有吃饭,到了晚上又烧了起来?,满嘴说着胡话,哭着说害怕、说要回苏州,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想着来?问问堂妹。”

“她在苏州有没有什么喜歡的东西?我想着,要是有就?给?她弄过来?”

“她那么瘦,整夜整夜地做噩梦,怪可怜的。”

季松这话真假参半。沈禾确实好几顿没有吃饭,昨天说到伯父时,她眼中确实有厌恶,也直白地说沈长生被?欺负;父亲都被?欺负,她一个女孩儿,又长成那样,想来?日子?也不好过。

但季松什么确切的话都没有说出?来?,也不怕露了怯。

沈妙真听着听着就?沉默起来?,眼里也渐渐有了泪光。季松静静等着她,最后终于听到了妙真带着哭腔的声音:“堂姐她……过得不太?好。”

“她长得好看,好多夫人都来?看她,好多公子?都想要娶她……有一回,巡抚家的公子?看上了她,我家的铺子?外头就?多了具尸体?……”

“堂姐身体?弱……请姐夫好好照顾她,别让她让她带着遗憾去了。”

“……”季松一听“带着遗憾去了”几个字就?沉了脸。他立刻前倾了身子?,声音又急又痛:“这话怎么说?苗儿身体?有那么弱?”

妙真闪着泪光的眼神微微一凝,慢慢抬头望着季松。

季松这会儿前倾着身子?,自然?拉近了两人间的距离,妙真便将他的容貌看得清清楚楚。

很威严俊美的一张脸,但最引人注目的不是浓墨重彩的五官,而是脸上的汗痕;他出?了一身的汗,脖子?上也满是汗水,衣裳半湿着贴在身上,脸和脖子?瞧着有些脏,像是进了客栈、连脸都没有擦,就?这样急急忙忙地找了过来?。

妙真心中的那点怜惜与愧疚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憑什么,明明她才是官小姐,明明她沈禾就?是个活不了多久的病秧子?,可盛羽也好、季松也好,哪怕是那个谭韬,都只在乎沈禾一个人?

就?憑着她那张脸?就?凭着她那副病病殃殃的狐媚子?作态?

偏偏沈禾那么个卑贱的商人之?女,平素的吃穿用度比她还好,偏偏她攀了高枝嫁入侯府……

妙真抿了抿嘴,越发认真地望着季松。

季松身体?健壮得有些过分了,这会儿又皱着浓眉,活脱脱一个莽夫。

妙真有些想笑,为着盛羽到底归了她,就?连沈禾那个蠢货都把盛羽推给?了她;其实她并不喜欢盛羽,先前父亲问她喜不喜欢盛羽,她说不喜欢,这话不算撒謊。

她只是喜欢抢沈禾的东西,想压过沈禾一头,想让沈禾痛苦。

这会儿见季松对沈禾那么上心,妙真渐渐换了一副慌张的面容:“姐夫、姐夫别误会,堂姐不是因为短命才嫁给?姐夫的……”

说着妙真无措地低下头去,仿佛是撒了謊不敢看季松。

季松眉头挑了挑,一时间微微扬起了右脸,嘴角也微微勾了勾

这是季松不悦的迹象。

季松当然?知?道沈禾为什么会嫁给?自己她不愿意嫁,可季松步步紧逼,就?连不纳姬妾这样的谎话都说出?来?了,才逼得她松了口;季松也知?道他为什么娶沈禾他要回京,最合适的借口就?是成婚,而她恰好住在京城,恰好聪明貌美,季松动了心,忍不住地逗她。

季松利用她不假,动心当然?更不假。

可如今妙真说了这话,季松便皱起了眉头:“堂妹……说得细些。”

他倒要看看,这女人要怎么编排他的苗儿。

第33章 松:堂妹几岁了? 松式锐评:人长得丑……

妙真眼里?又噙了泪。她怯生生抬头望着?季松, 挣扎片刻后低声道:“堂姐身体不好,平素里?只爱读书;偏偏生得一副花容月貌,就时常有夫人们带她去玩, 还送她礼物。”

“堂姐见多识广, 漸漸立下大志,总不願意嫁给凡夫俗子, 慢慢地就长到了十八歲……”

“原先巡抚家?的公?子倒是来提亲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原先说要娶堂姐为妻, 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那回堂姐生了好大的病,之后就来了京城,说是不願意再待在苏州, 想?着?来京城长长见识。”

“后来……堂姐去了辽東,又在王祜王叔的帮助下见到了姐夫……对姐夫一见钟情,又觉得人生苦短,应当?及时行乐……就和姐夫结成了夫妻。”

“姐夫,”妙真忽然蹙眉望着?季松:“堂姐体弱,吃了许多的苦,姐夫一定要好好待她。”

季松抿了抿嘴, 眉头漸漸拧了起来, 一时间低头望着?茶杯,眼中冷嘲几乎要四溢开来。

妙真的意思很好理解:沈禾体弱而貌美,打小被贵夫人们看重?, 时常带她去见人;后来沈禾被见到的贵公?子们养叼了胃口,渐渐自命不凡,只想?着?嫁给权贵子弟,为此不惜一直不嫁人, 直直等成了十八歲的老姑娘;至于巡抚公?子一段,为何原先要娶她为妻、后来却?不了了之?想?来也是她品行败坏,被巡抚给发现了;因着?此事?,沈禾难过到大病一场,又跑到京城来找权贵子弟,直到她去了辽東,遇到了季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