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羽曼又惊又怒:“程嘉律,你有本事上法庭说啊,你……你们几个人敢在法院威胁我一个弱女子?”

“弱女子?”卫泽希嗤之以鼻,转而看向程嘉律:“嘉律,可惜你没能早点来,申请当证人,不过现在也不迟,快把东西拿出来,让这个女人开开眼界!”

程嘉律果然不是空手而来,他从手机中调出了一份视频文件,展示在张羽曼面前:“张羽曼,你给我看清楚,颜未染的手上,并不存在那份所谓完善后的配方。我手机上这份视频证据,是我纽约家中的监控视频。记录了当时我和颜未染关于配方归属问题的不同意见。”

手机上播放的内容一一呈现。

首先是颜未染推着坐在轮椅上的程嘉律到书房中,停在书桌前。

程嘉律打开书桌的抽屉,将一张纸取出来,放在书桌上,推给对面的颜未染。颜未染盯着那张纸许久,伸手覆在上面,却并没有拿过来。

两人说了两句话后,颜未染将那张纸推回了程嘉律的面前,摇了摇头,拒绝了。她起身拿起外套,朝他挥手告别,关门离去。

“看到没?视频上是我家书房的监控。当时我要将初步完善的配方交给未染,但她拒绝了。”程嘉律声音冰冷,清清楚楚说道,“你妈妈确实曾经委托我完善配方,我们也确实签过合同。但在你妈妈去世之后,未染就与我断了联系。所以未染手上确实没有配方。旧配方已经交给了你,新配方她谢绝接受,张羽曼,你的控诉根本不成立。”

看了视频后又听到这样的话,张羽曼失控地尖叫出来:“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拒绝这个配方?!我妈这个配方,起码价值百万,而且是百万美元!很多品牌都曾经出价的……”

“在拒绝配方的时候,未染对我说过,老师并没有把这个配方留给她,所以这配方,属于老师,属于我,但不属于她。”程嘉律没理会她的尖叫,继续说了下去,“有些人不顾一切也要抢到的东西,可在另一些人的眼中,不是自己的,哪怕可以轻易得到,也绝不会贪图。”

“我不信!我不信……”张羽曼还企图抗拒真相。

“我既然过来了,就是要站出来原原本本将一切真相展现在众人面前。我带了研究资料和所有的证据过来,到时候真凭实据一摊开,看大家信不信。”程嘉律冷冷地说道。

卫泽希眼睛一亮,笑道:“好啊,就算这回嘉律来迟了,无法申请到证人席,但只要有决定性的证据公开,配方就不需要调查了,二次开庭也会很快开始。张羽曼,你想拖延我们思染上市的时间,没门!”

张羽曼气得眼前发黑,半晌,她撑住身子,又想起最重要的事情,朝着程嘉律大叫:“好,你带了研究资料过来,程嘉律,你有资料,有完美的配方!你把我妈的配方还给我!”

程嘉律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后又赶到这里,他气息虚弱,却凭着一口气坚定地挺立着,他被护工扶着,看着张羽曼冷冷一笑,说:“抱歉,我只说有修改后的配方,至于修改完善到哪个地步,能不能拿出来投入生产,你猜呢?”

张羽曼气疯了,她知道程嘉律是故意的,逼急了可能会拿一份失败的实验配方打发她走。她无凭无据,可以对颜未染胡搅蛮缠,但却绝不可能对有权有势的程家造成任何威胁。甚至,在她闹得太难看的时候,程家还会选择直接收拾掉她。

就算她能用官司拖住颜未染又有何用,她损人不利己,终究什么也得不到。所以她只能绝望地顿足大吼:“人在做,天在看!颜未染,程嘉律,卫泽希!你们这些人统统不得好死!我妈在地下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我要揭露你们,我就不信世上没有讲理的地方,我要打官司到中级,到高级人民法院……”

颜未染早习惯了,只冷冷地看着她喊冤,一言不发。

卫泽希则冷漠地朝张羽曼一笑,晃了晃手中的手机:“赶紧去告吧,我们好怕啊!你看,这个帖子下面又有一大堆人在骂你!”

张羽曼一看,正是那篇《难以置信,张思昭竟然有这样的女儿和弟子》,这帖子跟帖几十万,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看她、骂她,让她像过街老鼠一样,现在连头都抬不起来。

她目眦欲裂,面目狰狞地直扑过来,想要和卫泽希厮打。

卫泽希当然不会和女人打架,他身手矫健,一侧身就避开了她。前方是走廊边沿,张羽曼收势不住,高跟鞋一脚踩空,顿时整个人重重摔趴在了水泥地上。

卫泽希毫无同情心地哈哈大笑出来。

张羽曼气愤地撑着身子大骂:“去死吧,你们这群王八蛋!”

膝盖钻心地痛,手掌渗出血来,她一时竟爬不起来。但她趴在地上,还在不停咒骂,愤恨至极。

刚过了年,立春已过,但天气依然严寒。

颜未染站在寒风中,却并未感觉到寒冷。她只觉得胸口和额头灼热,烧得她几乎要失控,想对着张羽曼疯狂发泄自己的愤恨。

张羽曼也在死死盯着她,那愤怒中又带着一丝绝望的眼神,让颜未染觉得胸中涌起一种难言的酸涩,心口锐痛。

在遇见老师之后,她原本是有机会成为老师的养女的,但因为张羽曼的反对,老师打消了这个念头。现在想来,可能从那个时候开始,她们两人之间就种下了第一颗不和的种子吧。

在她伤心自己没能得到一个家的时候,大概张羽曼也在怨恨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分走了母亲的宠爱吧。

而矛盾在她们跟着老师来到美国之后彻底激化。为了跟上老师,她拼命地磨炼自己,加上天分,很快她就成了老师最好的助手。而张羽曼虽然很早就跟着母亲学习化妆,但因为天生缺乏灵气,只是个中规中矩跟着潮流行走的普通化妆师而已,更不要提造型和创意领域的进展。

所以老师后来便侧重于培养弟子颜未染,只让女儿张羽曼去做一些简单的工作。颜未染记得就是从那时候起,张羽曼与她们的关系开始疏远,她流连于酒吧和夜店,后来交了男友,更被他带入了街头混混的人群中,从此与她们渐行渐远,再也无法管束,最终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如果自己没有出现,张羽曼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呢?

颜未染想着老师临终时的嘱咐,想着她被感染后面目溃烂、血肉模糊的样子,和始终望着门口等待女儿出现的目光。一瞬间,颜未染只觉得心口尽是无声的哀鸣。

她慢慢地弯下腰,将手伸向张羽曼,示意她握着自己的手站起来。

可张羽曼却只是唾骂着,恶狠狠地用磨破的手掌撑着满是灰尘的地面,强撑着站了起来。

“别给我假惺惺了,颜未染,把你的恶心嘴脸给老娘收起来!这辈子我跟你没完!”

颜未染一动不动地望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站了一会儿后,忽然开口,问:“张羽曼,你为什么要害死你妈?”

张羽曼停下脚步,一动不动地站了两秒,猛然转身,怒骂:“颜未染你胡说八道!明明是你害死了我妈,是你没照顾好她,让她生病感染,莫名其妙地死在美国!我还没有问你呢,是不是你为了贪图我妈的配方,下手害死了她?你说啊,是不是你?!”

颜未染冷冷地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说道:“你调换了老师从实验室中取回的样品。”

“呸!我才没有!”

“老师的样品,从研究所的无菌室取出后,只有你一个人接触过。而她就是因为那份样品,感染了超级细菌,最终导致全身溃烂,器官衰竭去世!”

“放屁!我就是挖了一勺回来,偷偷化验成分,看看能不能搞到配方!”张羽曼破口大骂,“老娘那时候被债主逼得快跳楼了,我妈又不给我钱,我……”她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愣怔在当场顿了许久,才问:“超级细菌?是什么东西?我……我妈不是伤口感染死的?”

“PDR,多重耐药性细菌。老师在试用样品的时候,被一种侵袭力极强的细菌感染,迅速发病。我从剧组赶回来将她送到医院后,因为所有抗生素均完全无效,我只能眼睁睁看着老师全身感染,器官衰竭,最终去世!”颜未染死死盯着她,声音嘶哑,艰难无比地从胸腔间挤出来每一个字,“主治医生告诉我们,这种细菌在自然界中很难存活,最大的可能,是诞生于实验室,被人为传播到老师身上!”

张羽曼脸色惨白,但仍怀着困兽犹斗的疯狂,她转头看向程嘉律:“是不是你?你的研究室中混入了这种细菌!”

程嘉律冷冷说道:“这并不是我的研究方向,我的实验室根本无法制造超级细菌!而且事情发生后,我第一时间去彻底检验了细胞室、无菌室和整个研究室,都没有发现这种细菌。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在样品离开我的无菌室之后,在你母亲试用之前,中途受到了感染!”

张羽曼惨白的面色渐渐转为死灰。她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喃喃:“中途……受到了感染?”

“样品是我看着嘉律在无菌室中,装入严格消毒的密封瓶内交给老师的。老师开车带回家后,将样品放在了家中,外出给金娜夫人化妆。你知道的,那段时间她每天都是那个时间点过去,不然你也不会踩着点,在她出门后五分钟,就带着你从咖啡馆拿到的那个密封瓶,偷偷回家!”

张羽曼脚都软了,她依靠在行道树上,勉强撑住身子,睁大眼睛喃喃地问:“你怎么知道的?你怎么知道Agnes在咖啡馆给了我一个密封瓶,教唆我去偷样品……”

颜未染咬着牙,一把抓住张羽曼的手腕,正要说什么,耳边传来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