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1 / 1)

慧净抿抿嘴,说了句好,侧身让开一条道。伍秋立即如鸟出笼,奔出去。

法事要做七天,日子不算长,可伍秋度日如年。

他再去后院,经过祠堂时,变得小心翼翼,幸而没再碰上慧净。

说起来,柳思烟似乎是将点长明灯的活儿揽去了,伍秋连去三日,屋上皆点灯。其实他觉得柳思烟说的无错,春儿是他害死的,若不是他矫作,徐子庆不会这般兴师动众问罪,也不会令春儿离奇死去。无法为春儿点灯之后,他惶惶不安,总想能为春儿做点什么,可思来想去也无计可施。

做法第四日,伍秋坐在屋里正魂不守舍,有人敲门。

打开门,来者是黄香云。时至今日,他已全然没拉帮结派,争宠斗艳的心,强打着精神招待。黄香云剔透玲珑心,一眼看穿他的萎靡,说是要为他找点事情做,好振奋精神。

伍秋听黄香云巧舌如簧,说得头头是道,便点头应下了。

午后,黄香云带伍秋来到祠堂,伍秋才知原来黄香云说的做事,是同僧人们一并诵经。

这确实算得上是一桩善事,也对春儿大有裨益,可在祠堂诵经,必然免不了碰上慧净,伍秋不得不心生退意。

黄香云看临了祠堂门口踌躇不前的伍秋,问道:“你不愿意为春儿诵经吗?”

伍秋被黄香云说得内疚,摇摇头,最终步入了祠堂。

果不其然,一入正门,伍秋一眼看到慧净。僧人身材欣长壮硕,连跪着也高人一头。

黄香云领着伍秋穿过正殿,偏偏又挑中慧净身旁的拜垫跪下,伍秋张望其他地方,并无虚席,只好硬着头皮一旁跪下。

慧净本是闭目念经,听见两人的动静,睁眼朝两人方向看去,在见到伍秋时,明显愣住了。伍秋被那惊讶的目光灼伤一般,赶紧闭眼合掌,作专心念佛模样。

好在不消多时,他便听到慧净沉声念经的声音,于是松口气,学模学样地跟着声音念,倒也在佛声中慢慢稳住了乱跳的心。又不知过去多久,他睁开眼,惊讶发现身旁的黄香云早已不见身影,只有他和慧净并排跪在地上念经,一时心又乱了,心不在焉地诵了会儿经,天色将才暗下,他就作势要走。

哪知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跟上来。

他走快,后面那人便走快,他走慢,后面那人也慢下脚步。亦步亦趋,紧随不离。他猛地转过身,不出所料,对上了慧净的目光。

僧人又专注又悲切地望着他,欲言又止,那副样子叫伍秋顿生无名火。

“师父,你这又是为何?我今日来诵经,并不是想纠缠你什么,只是为逝者献一份心意。师父无需误会,更不用来劝告我什么。我没有...”伍秋说着,愈发难堪,咬了咬唇,“我还没有厚脸皮到这份上。师父请回吧。”

“对不起。”慧净望着伍秋只说了三个字,但眼里流露出无比真切的歉意。

伍秋无名火似被这眼神浇了盆水,不禁没了脾气,颓然地垂头:“师父从头到尾都没有做错什么,又何必为我道歉呢?是我不守伦理,不知廉耻,我该向师父道歉才是。”

“对不起。”

青石地板拖出一道长长的人影,渐渐掩住自己身影。伍秋抬起头,慧净已经走到他面前,低头相视,一双佛眼竟通红,失了慈,仅有悲。

“请施主莫要这般说自己,我知道你不是。”

慧净的声音也含悲,听得伍秋胸口不由得绞痛起来,他叹了口气:“师父,那日的事你我都忘了吧,就当什么也发生过。我之后只会当你是我的恩人,好吗?”

慧净的喉头滚动一下,沉默点点头。

伍秋也点点头,“谢谢师父。”

气氛沉寂片刻,等那层悲凄散去些,慧净开口:“我听黄施主讲你为逝者伤身颇多,若她有心愿未了,我愿意代为效劳。”

不知为何,今日僧人仿佛不想离去似地,话题一波未落,一波又起。

既然慧净问他,伍秋还是认真地想了想说:“春儿的父母都已过世,她是个孤儿,从小就在徐府长大。不过她跟我同是禾城人,我们那里有为逝者放河灯的习俗。如果师父不嫌麻烦......”

“不嫌麻烦。”慧净不等伍秋说完,便一口应下。

伍秋愣了下,“师父知道放河灯?”

慧净并没有放过河灯,面露窘色地摇摇头:“我只听说过,但是...应该不难吧?”

“不难是不难......”伍秋像是自言自语地喃喃,“唉,要是我能亲自为春儿放河灯就好了。”

“施主想去放河灯吗?”

伍秋看了慧净一眼,点头道:“嗯,但是我出不去的。算了吧,师父尽力而为就好,春儿知道我们的心意也会......”

伍秋本想说,春儿知道他们的心意也会开心,可突然觉得这番话是如此道貌岸然,他并不是春儿,无权替逝去的春儿发声。人死不能复生,其实他再做什么都不过是徒劳,或许生者为逝者放河灯也不过是求取内心安宁的自私行为。

他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

而另一边,慧净目光流连伍秋消瘦许多的脸,和郁郁的神情,莫名地心痛不已。

此时此刻,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只要伍秋开心,无论要他做什么,他都愿意去做。

第15章 十五 惩戒

黄巧云照旧拉伍秋去念佛,念到一半,自己不见了。

比之前日静心许多的伍秋没太在意,自顾自跟随其他僧人喃喃佛语,直到日落西山,才从拜垫起身,恍然觉得双膝酸胀,精疲力尽,于是回到房中,早早地沐浴睡下了。

夜里,半梦半醒间,他听见有人敲门。以为是徐子庆回来,迷迷糊糊地披件中衣开门,待看清来人之后,登时清醒,手忙脚乱地整理衣襟。

门外的人似乎也没想到他这般衣衫不整地来开门,吓得扭过头去,嘴里还念着罪过。

“慧净师父,你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伍秋系好腰带,尴尬地问。

慧净不敢马上回头,就着别扭的姿势,怀里掏出一只小小的莲花模样东西。

伍秋定睛一看,发现是河灯的莲花托,刹那间喜上眉梢。

“师父从哪里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