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7

钟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薄薄的几页资料，白纸黑字甚至还有彩色图片作为补充，告诉他都书迹过去的经历。

以往没有深究的蛛丝马迹顺着线索连络起来，怪不得都书迹作为贫困地区出来的穷苦人身上居然有股矜持的贵气，会弹钢琴、懂西餐礼节、举止仪态甚至品味都和他的身份格格不入。一切让他感到奇怪和突兀的点都有了源头。那就是：

都书迹曾经被包养过。

资料上显示，他大二时期结缘一位很有地位的企业家，被对方包养三年，期间所有的学费和生活费都由对方承担，甚至还让他去学钢琴、礼仪、以及其他一系列能够提升自我的课程。不仅如此，那位企业家还经常带他参加各种商业活动，将他介绍给其他老板。

左上角有一张照片，是都书迹和金主出席活动的照片。从照片上看，他的金主很年轻，大概三十岁左右，戴着一副细黑框眼镜，身着正式西装，从上到下透露出一股儒雅斯文气息。都书迹的身高比金主高一寸，同样身穿西装，头发用发胶固定住，露出额头，完全看不出是在读的大学生，倒像位社会精英人士。

照片里，他将透明的高脚杯递给自己的金主，处于交接的瞬间，两人的手同时捏住杯脚，目光对视，缠绵感呼之欲出。

至于都书迹为什么会和金主决裂，独自来到他们的城市，资料上面没有写，只写了他们闹掰的时间，也就是钟阳遇见都书迹的一个月前。

细想一番也能理解，金主如此招摇，毫不避讳地带都书迹出席活动，让他在他们那个商圈成为小有名气的人。而都书迹如果想在事业上发展得更好，不可避免会和一些老板接触，但是商业界的人脉资源互相连通，离开了他的金主，别人能否看得起他暂且不说，恐怕就连聘用他也要先看金主的脸色。所以他离开了原先生活的城市，来到这边发展。

资料的最后，有两张照片，左边是都书迹刚上大学的模样，穿得寒酸土气、不修边幅，但耐不住他长得好，再加上他警惕、厌世的表情，整体呈现出一种不羁的帅。而右边是他即将毕业的照片，整个人仿佛脱胎换骨，就连气质也焕然一新，脸上是他惯有的得体笑容，桃花眼微翘难以分辨真情或假意。

钟阳看着都书迹的照片，觉得极为陌生。

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们曾经就恋爱这个话题聊天，都书迹说没有谈过恋爱，他信以为真，以为对方和他一样在感情方面一片空白。可却没想到，都书迹被人包养了三年。

包养是一个很亲密的词，再加上三年的时长，也就意味着什么都有可能发生。牵手、亲吻、做爱全都发生过了。只有他自己才是真的一片空白，连手都没有牵过。

三年，就算是温水煮青蛙也该煮熟了。

单凭那位企业家对都书迹的用心程度，不难想他花了多大的心思塑造出一个全新的都书迹。而且看他们的合照，对视时的会心一笑，完全看不出是没有感情基础的。至少都书迹是愿意的。

钟明硕的几番劝阻都没能熄灭钟阳情窦初开的火苗，而此刻，薄薄的几张纸，将他的激情彻底浇灭，心底满是苍凉。回想起前段时间对都书迹的痴迷，只觉得丢人和可笑。甚至还在感慨，幸好他没有冲动向对方坦白，现在纠正还来得及。

“明白我为什么不让你和他往来了吗？”钟明硕的眸色幽深。看着他说。

“哥哥，我错了。”

这一次，他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不该否认哥哥的看法。他暗自下定决心要单方面断掉和都书迹的关系，不再回复他的信息，冷淡他。可都书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每天依旧与他分享自己的日常。看他那么热心，钟阳有些于心不忍，想会不会都书迹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者资料上面的内容是假的呢？

与其瞎猜，不如打电话找当事人质问。

都书迹似乎对他的电话有些意外，询问：“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

钟阳没有直奔主题，反而先寒暄问他最近在做什么，累不累。题外话很快说完，双方一阵沉默，钟阳在内心做了很久的挣扎，总归是要说清楚的，不然每想起这件事，好像有根刺扎在心头肉上。

“都书迹，我听说你大学的时候遇见了一位老板”

他捏着手机的指骨泛白，小心翼翼说出试探的话，等待对方的回答。都书迹在那边沉默良久，他沉默的时间越长，也就意味着这件事的可信度越高。

想到这，钟阳的心脏为之揪起，他已经预料到了答案。

也不知过了多久，都书迹轻轻问：“你都知道了是吗？”

“你不是跟我说说你没有谈”

“我没有骗你，我确实没有谈过恋爱。”

包养的确不等同于恋爱，但钟阳相信在当时那个氛围，都书迹不会不知道他说的的恋爱是指感情经历，是问他有没有过爱人。

“这不一样吗？恋爱是一种很亲密的关系，你们的关系难道不亲密吗？难道你在那三年里无动于衷，没有对那位老板动过感情吗？”

都书迹再次沉默，他的沉默也即默认。他动过感情，他喜欢过那位金主。

“你说话啊，你怎么不说话了？”

都书迹压低声音说：“我不想骗你。”

“我无法否认我过去的经历，但那些都已经过去了，我跟他现在没有任何关系，他是他，我是我，我们也没有联系。”

钟阳才不相信这种话，他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他又不是没见过别人谈恋爱。他们这种人最喜欢自欺欺人说放下了，说再也不会喜欢对方。可事实是，只要他们再次相遇，他们依旧会心动，眼神会步步紧追，全部的注意力会集中在对方身上，就连心情也会被对方的一言一行所影响。

三年，一千多个日夜，每晚的耳鬓厮磨缠绵悱恻，怎么可能说忘就忘？而且距离他们分手不过三个多月，这百来天能抵消三年产生的情愫？如果感情真这么容易消失，哪还有什么刻骨铭心和魂牵梦萦，也不会有什么生死相随的典故。

他难以接受这件事，都书迹怎么能做到心里装着别人，还跟他暧昧！对，就是暧昧，是那种眼神触碰和言语试探的暧昧，时而逾矩的关心，时而挑逗的言论，他怎么能做到这些！

钟阳觉得自己有被侮辱到，有一种成为别人婚外情的错觉。他甚至对这一段感情上头，以为自己遇到了正缘，这哪里是正缘，分明是孽缘！

而且无论如何，这段感情对他而言极度不公平。都书迹和另外一个男人培养了三年的感情，甚至和对方做爱，他却干净得像张白纸。

都书迹放柔放轻了声音，同时也放低了姿态，在耳边对他解释说：“我们现在都二十多岁了，有喜欢的人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你不能要求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没有感情经历。而且我可以向你保证，我只有那一段经历，比起很多朝三暮四或者到处约炮的人来说要好很多。”

“但是你不应该瞒着我，如果你真的不觉得那段经历丢人的话，就应该大大方方地告诉我，而不是跟我说你也没有谈过恋爱，故意让我误会。如果不是我哥告诉我这件事，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下去？”

“其实我是想告诉你的，但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不，不是这样的，你如果真的想要告诉我，你肯定能找到机会，只有你不打算告诉我的时候，才会找借口说没有合适的机会。”

都书迹还想要解释什么，他截断对方的话说：“你不用再解释了，我已经知道那件事是真的，我们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没等对方回答，他火速挂断电话，气恼都书迹居然对他说，“你不能要求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没有感情经历。”

但是凭什么？凭什么他的初恋要交给一个被包养了三年的男人。

当他还在幻想未来对象是什么模样的时候，他的未来对象正在床上和别的男人翻云覆雨、如胶似漆腻在一起说着海誓山盟。想想就受不了！

而且谁说二十多岁就一定有感情经历了，他就不相信整个世界只有他一个人是母胎单身，他就不信自己找不到一个感情史干净的人谈恋爱！

钟阳越想越气，生都书迹的气，也生自己的气，都怪自己眼瞎，看上这么一个男人。他气到晚饭都没有胃口吃，用筷子不停扒拉碗里的白米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