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书迹沉默几秒，他那边的背景音有些嘈杂，陌生人的声音通过信号传到钟阳耳边，他隐约听到拍照、逛街的关键词，猜测都书迹现在应该在公众场所。

对面的人轻轻问：“是你哥不让你出来吗？”

“你上次去我家是不是被他发现了，然后他不准你再找我。”

都书迹的语调很凉，同时又很平静，好像已经认定了自己的猜测。这让钟阳的心脏陡然一惊，惊愕都书迹居然会往这方面猜，脑海甚至浮现出他绝望的心碎表情。钟阳一心只想先打消他的疑虑，扯谎说：“不是啊，我哥没有不准我外出，你不要想多了。”

说来也是事实，钟明硕没有明确禁止他外出，只是对他去找都书迹这件事情很不满，而他为了不惹哥哥生气自愿待在家里。虽身体受到限制，但感情并不因为只言片语而扭曲，受到影响。他不过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等哥哥改变对都书迹的看法。

“真的吗？”都书迹的语气满是怀疑，并不相信他的话。

“真的啦。”通话过程中，钟阳提心吊胆生怕自己一句话没说好，让都书迹发现端倪。他转移话题问：“你现在在外面吗？我听你那边的声音有点吵。”

“嗯我在外面吃饭，等下去上班。”

“哦哦”

他们随后又聊了几句，都是不痛不痒的闲话，维持一种良好的表面关系，遮掩平静海平面下的暗流涌动。

互相道别后，都书迹挂断了电话。

随即，耳边传来声音，“我都跟你说了，你还不信，他现在被他哥关起来了，不可能再出来找你。”

原木风装修的餐厅里，连姜坐在他对面，打扮精致得像一位女明星。餐桌上的饭菜一口未动，都书迹的脸上没有表情，淡淡问：“你怎么知道这些？”

“听说的，我只是好心提醒你。”连姜停顿几秒，露出神秘莫测的笑容，漂亮的眼睛闪烁着狡黠的光，“我还听说钟明硕已经找人调查你了。”

“算时间，他应该早就知道你的底细了吧？”见都书迹反应平平，骨子里的好胜欲望促使她故意问：“你猜距离钟阳知道实情还有多久？”

都书迹不说话，只是盯着她看。

与此同时的钟阳这边，管家突然到来，手指轻叩他的房门，说钟明硕在书房有事找他。

钟阳吓了一跳，下意识以为哥哥在他的手机里装了监控，连他跟谁打电话和发短信都一清二楚。不过他冷静下来后，转念一想，哥哥不是那种人，之前在他的手机装定位都会事先和他说明，征求他的同意，肯定不会私下装监控。

他回应管家说知道了，随后去书房找钟明硕。

钟明硕坐在软椅上，等待的间隙，手指有一搭没一搭轻敲桌面。等钟阳进来时，他的表情很凝重，眉头微蹙。只需一眼，钟阳就在心里敲响了警钟，直觉告诉他不会是好事。

“哥哥？”

钟明硕抬头看他，将一份资料扔到桌面上，说： “看看。”

钟阳疑惑不解，什么事情不能直接说，而是让他自己看资料。他走上前，翻开那份资料的第一面。安静的书房里，只有纸张翻动的脆响。

短暂的沉默，空气中弥漫了一股无声的争斗气息，彼此谁也没有让步。

就在两个小时前，连姜接到都书迹的电话，说想见一面，有事要说。她以为都书迹是想向她要钱，毕竟钟阳已经在父亲面前说自己喜欢都书迹，他们当初的约定基本上实现了。只不过她认为这种程度远远不够，或者说最佳时机还没有到来。她甚至计划好了，先给都书迹一笔钱，让他再保持这种劲头。

可万万没想到都书迹开口便说不想再继续下去了。不仅如此，他对钟阳的心意完全不知，听说钟阳在父亲面前坦白说喜欢他时，他满脸诧异和不可置信，紧接着眼睛流露出一种复杂的神色，像在后悔内疚

连姜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唯一能确定的是，她的盟友都书迹，动摇了。

她以为都书迹是个聪明人，不会浪费身边出现的任何机会，偏偏没料到他会提放弃，看来他还是不够聪明，不然怎么会宁愿做兼职辛辛苦苦赚钱，也不愿意通过她快速发大财？

她甚至不明白钟阳那个蠢货到底有什么魅力，值得让人这么对待。

周围所有人，钟明硕、钟慎都宠着他，几乎把他宠上天。钟慎虽然口头嫌弃说钟阳不上道，骂他是个指望不上的、不争气的家伙。可即便这样，他也没有彻底放弃钟阳，甚至还存了一丝不切实际的希望，想让他去公司上班，将来有能力接管公司。

现在就连都书迹也拒绝了她，凭什么？

她故意告诉都书迹，钟明硕在背后调查他，就是在警告他：他没有退路。如果钟阳得知他以前的事情，还会和他交朋友吗？他还有回头路可以走吗？

半晌，都书迹突然笑了笑，眼睛里却没有笑意，说：“你不也调查了我。”

“我总不能跟不了解底细的陌生人做交易吧？”

左右这件事不是他能决定的，索性也不躲藏和狡辩，坦率说：“随便你们，反正你们有钱。”

“你不怕被钟阳知道？”

“做都做了，有什么好害怕的。”

他说得直率果断，但连姜压根不相信他的话，都书迹这个人跟狐狸一样狡诈，面上一套，心里想的另外一套。他都能为了钟阳拒绝自己，那么他肯定重视他们之间的感情。一旦被揭露，他们的关系绝对无法持续下去。

"值得吗？为了钟阳放弃这么好的机会，感情值几个钱，能当饭吃吗？"

“是不能当饭吃，但快速来钱的方法有很多种，没必要死抠这一个。而且你也知道我的来历，应该明白如果我真的想要钱的话，就不会来这里。”

“说实话，我挺好奇你为什么要来这里。明明可以有更优越的生活，甚至更好的发展空间，偏偏要来这里做小小的兼职生，每个月拿的工资连养活自己都难，”

都书迹耸耸肩说：“谁知道呢，可能想不开吧。”

“好一个想不开，因为想不开就断了自己的路，所以你现在也是因为想不开才跟我说结束的吗？”

“我没有觉得断了自己的路，我跟你不一样。之前答应你，的确有考虑钱的因素，另外就是对我没什么影响，所以我答应你，陪你玩玩。但现在不一样，我认为这件事对我有影响，我也不想让他知道我和你有联系，所以想要结束。”

见他铁了心想要终止，连姜也不想再多劝，冷下心说：“你以为和我没联系就能和他打好关系吗？别妄想了，就凭你以前的身份注定了你跟他无缘。而且你想和他打好关系，恐怕还要先过钟明硕那关吧？”

“你自求多福吧。”连姜拿起手提包，离开了餐厅，留下都书迹和一桌未动的饭菜。

其实他犹豫了燕山停很久，做了很长时间的思想挣扎才决定和连姜说开，不想再继续下去。钱对他固然重要，但也不是只能凭借连姜搞钱。

说不怕被钟阳发现也是掺了假的，他有点担心，害怕后面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但又怀了几分好奇，想知道钟阳会是什么反应。如果把事情的全部真相告诉他，他会理解自己吗？

凭直觉，他知道事态有些严重，但不是完全无解。因为钟阳跟其他人不一样。

怀着复杂的想法和得知钟阳一定会知道的结果，他等来了钟阳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