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明硕坐在对面，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连饭都不吃了？”

钟阳恹恹地说：“我不饿”

单纯看钟阳蔫头蔫脑、满脸颓废的模样，就知道他在这段关系里用了多少感情，钟明硕收起目光，没再说话，脸色倒是冷了不少。

第28章 28

钟阳耻于说出自己不成熟的感情，但即便他没有说，哥哥对此心知肚明。往后几天，钟明硕经常带他出门，像随身携带的挂件生怕再次弄丢了。

钟阳每天的日程安排，睡到日上三竿起床，由司机接送去哥哥的公司和他共进午餐。下午在办公室陪哥哥办公，刷剧的期间偶尔走神听他的下属汇报工作，撑着下巴看哥哥认真工作的模样，等下班后再一起回家。

这样的日子没过几天，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那天，钟明硕照例带他去离公司不远的餐厅吃午饭。吃到一半时，有位长相打扮偏妖娆的男人走到他们桌旁边，他看见钟明硕的表情很惊喜，问候：“钟总？”

“好久没看见你了，最近是不是很忙呀？”

钟明硕抬头看他，没什么情绪起伏说：“好久不见。”

那人注意到钟阳的视线，转头打量他几秒，眼底闪过一丝疑惑问：“这位是”

钟阳警惕地打量他，也不知道为何，他没缘由地不喜欢面前的人。身上一股甜腻的香水味，不规矩的眼神总是乱瞟，说话刻意收着嗓子，很难不让人觉得是在巴结讨好。

钟明硕回答说弟弟，那人随即展开一番极度热情的夸赞，说钟阳长得很漂亮，眼睛有灵气。钟阳对此感到不适，强忍着没有发作。钟明硕也只当他在吹耳边风，没当回事。

那人见他们兄弟的反应平平，不欲和他搭话，自知不讨喜，讪讪一笑告辞说：“那你们先吃，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等他走后，钟阳转头看见他在不远处的桌位落座，和朋友一起就餐。他询问哥哥对方是谁。

钟明硕眼皮都没有抬，“不熟，不用管。”

听到这话，钟阳当对方是来套近乎的，没放心里。可等他吃完饭，去一趟卫生间再出来时，看见那男人与哥哥面对面而站，身体贴得很近，鞋尖相抵。

那人比哥哥矮了将近半个头，此刻正仰头和钟明硕对视。他也不在乎钟明硕面无表情的冷脸，露出不怀好意狡诈的笑，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模样娇嗔姿势亲昵。

距离太远，钟阳听不到他们的谈话内容，只见哥哥笔直地站着，如同挺拔的松树。他一手插在西装裤兜里，眼神毫不避讳地直视那人，没有任何反应

那人的余光瞥到向他们走来的钟阳，收起手，嘴里吐出几句话便离开了。钟阳走上前问：“哥哥，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没聊什么。”

钟阳才不相信，哥哥明显有事瞒着他。他们的相处方式太奇怪了，哥哥的反应也很奇怪。当一个行为举止不那么正经的男人在身上乱摸，他应该严令制止，或者皱眉警告，但哥哥什么都没有做。这个不作为存在很大的问题，不作为即应允、同意。

自从钟阳和都书迹在电话里闹掰，他的手机就疯狂推送这方面的内容。时不时在社交平台刷到网友匿名投稿，分享各种乱七八糟的感情经历或者见闻，包养、办公室恋情、婚外情、乱伦之恋等等。

他甚至翻到一个本地的八卦帖子，讨论哪家夜店偷偷挂羊头卖狗肉，还说许多老板都喜欢去那里消费，氛围好、安全系数高、员工的服务非常到位。

吸收了那么多杂七杂八的信息，他不免有些敏感，嗅到空气中不寻常的味道。怀疑的眼神不停打量哥哥，脑子不受控制地剑走偏锋，想哥哥在外面不会也

不对不对，他迅速打消这个念头，谁都可能乱来，唯独哥哥不可能。

因为有钟慎作为前车之鉴。

当年，妻子去世后，钟慎的事业迅猛发展，摇身一变成为黄金单身汉。与此同时，失去家庭的束缚后，他的私生活极为混乱。他很少回家，对儿子漠不关心交由管家和保姆去带，自个儿在外面逍遥快活。但是城区就那么大，很难保证两个孩子完全不知情。

有一次，钟阳被哥哥带去游乐园玩。回来的途中，原本还在逗他笑的哥哥突然沉默，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他顺着哥哥的视线看过去，看见马路对面的钟慎搂着陌生女人有说有笑，半亲半摸地上车，随后开着车扬长而去。

他年纪尚小，不知道这种举动意味着什么，只是茫然抬头看哥哥的表情。向来温和的脸上呈现出不符合年龄的冷硬，紧盯着父亲的双眸如同黑色枪口，抿着薄唇一言不发，但那只牵他的手攥得他发疼。

在他还没有发掘出自我意识的时候，哥哥就是他的道德标杆、评判标准，哥哥的喜恶即是他的喜恶，好或者不好，皆由哥哥的表情得知。

他知道哥哥很生气，他对此感到害怕，用另一只柔软的小手覆盖在哥哥手背上，将他的思绪喊回笼说：“哥哥，你不要生气。”

直到后面他进入青春期，懂得男女之事，才明白钟慎在性上的不检点是一种恶劣行为。所以他特别痛恨那些私生活混乱，随随便便说爱的人。

钟阳明白，如果钟明硕不打算跟他说，那么他无论如何也得不到答案，所以他没有刨根问底，反而是瞒着哥哥调查。

次日，司机送他去公司的途中，他假装漫不经心随口一问，问司机以前接哥哥下班时，有没有看见他和别人勾搭在一起。

司机想都没想，很肯定地说没有。

他担心是自己说得抽象，往细了问：“我哥有没有去一些娱乐场所？比如说夜总会这种”

“小少爷，这你可难为我了，我主要的工作是负责你出行。老板那边如果有什么要事，他会自己开车去的。”

没从司机那里得到答案，钟阳有些不甘心，但他也没放弃，警觉性陡然提高几个等级，像领地意识特别强烈的猫咪，嗅着味道不愿意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但凡钟明硕接到一个电话，他总会假装专注于平板的电视剧，实则暗中竖起耳朵，偷听哥哥的谈话内容。

他从一大堆的信息里面捕捉到两个关键词。

明天晚上老地方？

等钟明硕挂断电话，他耐不住性子问：“哥，刚刚谁打来的电话？”

“一个朋友。”

“他找你做什么？”

半躺着的钟阳坐了起来，眼睛直直看着钟明硕。钟明硕放下手机，翻阅桌面的纸质资料随意道：“说要请我吃饭。”

“”钟阳也想去，想知道他们的老地方指哪里，可对方是请他哥吃饭，没说请他。

想起小时候，钟明硕和朋友放假聚餐，他闹着也要去。随随便便撒个娇，钟明硕便同意了。

那天，朋友远远看见一高一矮两个身影牵手过马路，高的刻意放慢脚步，矮的东张西望，迈着小短腿跟随。自行车从旁边经过，人流从身边穿过，周围一切都是急匆匆的，唯独他们不紧不慢的步伐好似构建出一个完整的世界，那个世界里面只有他们兄弟两人。

朋友看着身高才只到自己腰的小不点，嫌弃说：“你怎么还带了个拖油瓶出来。”

钟阳躲在哥哥身后，牵紧了手顶嘴说：“我不是拖油瓶，我是他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