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是哪个宫女?”
“长春宫里,叫姜宝瓷的。”
曹臻听到姜宝瓷的名字,眼皮一跳,想起刘槐的话来,以前刘槐就提过陆晏和?与长春宫一名宫女不清不楚,刘槐还因此曾托他?在万华楼给陆晏和?赔礼。
当时姓陆的面?对万华楼一众美娇娘,一副坐怀不乱的模样,矢口否认与那宫女有关?系。
他?那段时间还一心想拉拢陆晏和?入局,也就没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
可是陆晏和?这人软硬不吃,后来刘槐死得不明不白,陆晏和?却草草结案,虽然他?借隆安帝之手对之惩戒一番,但也致使再无与陆晏和?合作的可能。
而?且,陆晏和?奉命督邮江南税赋案,与李羡之同行同宿好几个月,难保不会勾结。现在,他?又与长春宫李氏的宫女亲近,这其中原委不得不让人深思。
最?大的可能,就是李氏安排姜宝瓷使美人计,献身陆晏和?,已换取其支援。
曹臻沉吟片刻,问吴七道:“消息准么?你从何处听来的?”
“怎么不准,长春宫门前监守太监里,有咱们的人,他?来报给我知道的,说近来长春宫按时有内侍送去吃穿用?度,李才人日子过得舒泰得紧。”吴七不忿道,“这李才人真是不可小觑,连属下的宫女都如此有手段,陆晏和?那种冷心冷情的人,都能笼络住。”
曹臻喟叹一声?:“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这种人,一旦动了情,便是死心塌地的,跟狗似的,只认一个主。若陆晏和?真与那宫女结了对食,倒是不愁没有动手的机会,只是,那姜宝瓷又如何会听咱们的?”
吴七阴笑一声?:“掌印放心,这事不难。您想,哪有女人愿意嫁给太监的,那姜宝瓷定?然也是被李才人逼迫的,她一个小宫女,纵然万般不乐意,也只能从命,平白被个太监占了身子,心里还不知怎么恨呢,巴不得姓陆的狗阉赶快去死。咱们只要承诺,事成?之后送她出?宫,再赏她黄金千两,她必然同意。”
曹臻听他分析的有理,脸色却并不好看,吴七小心觑他?一眼,知道自己的话戳了他?的痛处,忙道:“若是十几二十年相处的情分,小人自然不敢妄加揣测,但他?们俩这境况,必然是没甚感?情的,掌印若同意,这事便由小人出?面?去办,无论成?败,也找不到掌印大人头上。”
曹臻睨着他?道:“你拿我的牙牌,去内库支银子,需要多少?只管拿,事成?之后,空出?来的缺,自然是你的。”
吴七面上一阵欣喜:“多谢掌印,小人一定?将此事办得妥帖。”
他?们在这边商量,一旁的二?皇子赵枢,只端坐着,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入定?一般全当自己不存在,不敢置喙一词。
咸福宫中,陆晏和向三皇子赵麟行过礼,赵麟见是他?来了,赶紧让他?免礼落坐,吩咐贴身内侍方吉去外头?守着,谁也不许进来。
陆晏和?也未客套,坐在下首的太师椅上。
赵麟放下手中的书册,先开口道:“早起母妃就派人来传信,说表兄请陆督公做本皇子的大伴,我正想差方吉去拜望您呢,谁知您竟先一步来了,还请督公受我一礼。”
说着起身踱步到陆晏和面?前,拱手深揖,行了个拜师礼。
陆晏和?忙起身还礼:“仆愧不敢当。”
两人重新归座,方吉奉茶进来,又躬身退了出?去,并把书房的门带上。
室内一时安静下来,两人都不急着说话,陆晏和?端起茶盏,一边撇着上面?的茶沫一边暗中观察这位三皇子。
赵麟年方十一二?岁,比起二?皇子赵枢来,难免稚嫩些,但他?人生得俊美,剑眉星目,唇红齿白,年纪不大,性子却沉稳,此刻正一手挽着袖子,一手拿着块徽墨,有条不紊地在砚台上研磨,静静等着陆晏和?先把茶喝完。
以前因着李氏的缘故,陆晏和?对三皇子赵麟恨屋及乌,从未正眼瞧过,今日头?一次近距离接触,第?一印象倒是不错。
希望他?不会像李氏那般是非不分、颟顸糊涂,也别像他?父皇那样敏感?多疑、刚愎自用?,能做个开明仁德之君,励精图治,也不枉他?忍辱负重地辅佐一场。
若非为了姜宝瓷,他?是真咽不下这口气。算起来李氏虽要了他?半条命,却也把姜宝瓷从教坊司救了出?来,如此,就相抵了吧。
只要能为姜宝瓷谋一个富贵安稳的前程,他?遭得那些罪,全当是给她积福报了。
想毕,陆晏和?放下茶盏,对赵麟毕恭毕敬道:“殿下既然抬举,尊我一声?大伴,仆定?会尽心竭力辅佐殿下。”
赵麟用?手中的紫狼毫舔了舔墨汁,在宣纸上提下一个“王”字,闻言把笔搁在一旁的笔山上,抬脸微笑道:“督公此言差矣,我知道自己目前的处境,母妃被废,外祖和?舅舅被罢黜,原本支持我的官员都另投新主,当真是我立无援、四?面?楚歌,督公和?陆长卿大人在这样艰难的时候,还愿意选择我,他?日事成?,便是从龙之功,自当封王封侯,世代荫袭。”
陆晏和?失笑道:“兄长那边,殿下如何封赏都好,只是仆一介阉人,哪有子孙要荫庇,便是封侯拜相、富贵泼天,也终是无趣。”
赵麟一怔,随即道:“督公想要什么呢?您只管提,只要我能办到,一定?答应。”
人都是有所求的,他?不信陆晏和?愿意无条件的帮他?,况且此事风险极大,最?后成?王败寇,失败了就是死路一条,若非有所图,何必以身犯险。
而?且,除了他?,陆晏和?还有更好的选择,只要同意和?曹臻联手,共同辅佐二?皇兄,那胜算岂不是更大些?
陆晏和?也没跟他?绕弯子,开门见山道:“仆确有一事相求。”
“督公请讲。”
“长春宫中现有一宫女,不知殿下认识么?”
“你是说宝瓷姐姐?”
“正是。”
赵麟下意识攥了下拳,面?露犹疑,过了半晌终于道:“实不相瞒,宝瓷姐姐在我母妃落难时不离不弃,近些时又为了我和?李家奔波劳苦,可能与您见了几次,但她原和?督公一样,是我的恩人。督公若是想让她做对食,还是免了吧,宫中所有宫女你都可以挑,除了她。”
陆晏和?侧目看向?赵麟,察觉到他?面?上的踌躇不安,如果失去自己这个强援,单凭赵麟和?现在势微的李家,想要翻盘夺嫡难如登天,到时候二?皇子登基,陈皇后上位,莫说姜宝瓷一个小宫女,赵麟连他?自己和?李氏都保不住。
但他?明知如此,还是宁可出?言与陆晏和?谈判,也不愿出?卖对自己有恩之人,足见其仁义。
赵麟说完,有些紧张地对上陆晏和?的视线,谁知他?非但没恼,而?是似笑非笑地问道:“殿下难道要为了一个小宫女,放弃本督这个忠仆么?”
“无论出?身贵贱,于本皇子有恩之人,吾必不负之。”赵麟语气坚定?道。
“殿下可知,成?大事者,仅凭一腔义气是不够的。”
“督公说的我自然知道,这些日子,二?皇兄奉父皇之命入内阁观政,我总在想自己和?他?的差距在哪里,他?背着我学的那些书,《商君书》、《韩非子》、《帝王册》等等,我也寻来看了,但我始终认为,若没了这点?义气,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最?后即便功成?,也不过是个孤家寡人,郁郁终生,想想便叫人胆寒。”
陆晏和?顿了顿,缓声?道:“殿下,帝王之路,终究只能孤身一人,到了那个位置您就会知道,这原是无可奈何之事。”
“无论如何,只要我力所能及,便要护住想护之人。”
陆晏和?闻言点?点?头?:“好,殿下宅心仁厚,日后必是大梁中兴之主,仆愿肝脑涂地追随殿下。”
“那宝瓷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