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姑娘我对也有些恩情,本督又怎会恩将仇报让她跟我这个阉人混作一堆。我所求之事,是想请殿下荣登大宝之后,敕封姜姑娘为公主,放她出?宫寻配良缘。”陆晏和?面?容平静道。
赵麟有些狐疑地打量起他?来:“陆督公,你是不是......”
陆晏和?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开出?条件:“只要殿下答应,我定?会全力支持殿下,待您登基稳住朝廷形势之后,仆便交出?东厂权柄,辞去厂督之职,退守金陵了此残生,非召绝不入京,殿下意下如何?”
赵麟松了口气道:“此事倒也不难,只要让我母妃认宝瓷姐姐做干女儿,我登基后册封母妃为太后,再封宝瓷姐姐为公主,也是顺理成?章之事,只是督公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些。”
“无妨。”陆晏和?淡淡笑着站起身,向?赵麟行礼道,“时辰不早,殿下该用?午膳了,仆就先告退了,我已同陆家兄长只会过,明日开始便正式讲学。”
“督公慢走。”赵麟起身相送。
两人走至院中,陆晏和?扫了一眼四?周,除了方吉,只有几个洒扫的小太监:“我瞧着咸福宫中冷清了许多,是不是内府那些人见风使舵苛待殿下?”
赵麟摇头?道:“那倒不曾,年后经筵那几个月,宫里乌泱泱每天都是人,这个博士那个学士的,整日摇头?晃脑的教训人,我十分不耐烦。好在后来二?皇兄去内阁观政之后,嫌来回路途远,便搬去前头?住了。我看那些老学究都盼着去给二?皇兄上课,心思不在这儿,索性就不让他?们来了,我自己每日读书,反倒清净。”
“如此正好,我跟陆长卿大人说,让他?再给殿下另物色几个老师。”陆晏和?说着请赵麟留步,自己转身往外走。
从咸福宫出?来,陆晏和?乘小轿出?宫,又换坐马车去了东厂,在值房略吃了点?东西,便处理起一干事务,直至日薄西山,这才放下笔。
唤来银玄、银良,吩咐道:“我一会儿去趟纸马巷,你们不必跟着,先回宫去吧,到长春宫去瞧瞧姜姑娘在做什么,若她无事,就请她到杏园来。”
银玄道:“让银良回去,我还是跟着督公吧,宫外人多眼杂,纸马巷虽是卖古玩字画的清雅地方,但到底不安全。 ”
“不必了。”陆晏和?神色有些异样,把自己的手牌扔给银玄,“你少?聒噪,拿了手牌回去请人吧。”
说罢将二?人晾在原地,起身回了值房。银玄和?银良面?面?相觑,总觉得自家督公怪怪的,但主上的命令他?们不敢违背,只好揣起手牌,先行回宫。
陆晏和?在值房换了身衣裳,披上斗篷系好帷帽,将面?容遮住,乘马车来到纸马巷口,命赶车的小厮在原地等着,一个人走了进去。
纸马巷也挨着丹水河,巷子只有三丈多宽,外头?看着不起眼,里面?却另有乾坤。
整条街都是做古玩字画生意的,上好的文房四?宝,前朝的名人真迹,杨贵妃摆过的床瓶儿,秦太子抗过的大鼎,只要你想要,女娲补天的五彩石都能给你搬来几筐。
平日来这里的,也多是文人墨客,而?且夜里比白日更热闹,因为很?多古玩摊主都是白日打烊,黄昏才开门。
为了给隆安帝淘腾珍奇异宝,这地方陆晏和?也常来,对纸马巷的布局很?是熟悉。
他?径直穿过长街,无视两旁吆喝叫卖的摊主,来到拐角一家叫“惜春阁”的字画坊,这家画坊,明里是卖名人字画,实际那掌柜的是个画春.宫图的,在京城文人中也算小有名气。
陆晏和?抬脚进去,里面?的掌柜是个二?十多岁的白面?书生,正立在一幅仕女画前,拿着支朱砂笔,描那画中女子的绛唇。
听见动静也没回头?,向?隔间指了指:“客官走错门了,要买字画,请E去那屋。”
陆晏和?瞧了眼隔壁,果然有几个长衫书生在挑选中意的书法画作。
“店家,我想买的东西,那屋没有。”陆晏和?立在男子身后,开口道。
白面?书生一听,立马放下笔,回过头?来,一双眼睛贼亮,见陆晏和?全身裹得严实,会心一笑,抚掌道:“好好,客官有眼光,知道那都是些附庸风雅的俗物,好东西我都收在楼上了,客官请随我来。”
那人把陆晏和?请到二?楼一个雅间,掌灯点?烛,请陆晏和?落座,热心介绍道:“我这里有才子佳人、后宫春帷、山林野趣、妖精鬼怪,很?多个品目,不知客官和?您家夫人喜欢哪种?”
陆晏和?拢在袖子里的手握紧,面?上有些发烧,故作镇定?道:“各拿一两本来,我瞧瞧。”
白面?书生笑着抄起手:“客官,您有所不知,咱家的‘绣春图’,可都是小可奇思妙想的心血,若来个客官就要白看,小可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陆晏和?没说话,抬手在桌上搁了一锭银子。
书生眉开眼笑,抓起银子道:“得嘞,客官您稍坐,今儿您要看多少?有多少?。”
陆晏和?坐在桌边等着,不多时,那书生抱了一摞装帧精美的册子回来了:“客官您请过目,喜欢哪种我再去拿。”
陆晏和?吸了口气,随手摸过最?上面?一本,打开瞄了一眼,顿时面?上发烫,“啪”地将册子阖上了。
“呦,小郎君面?薄啊,看来是刚成?亲不久?”书生立在不远处,懒散地靠着博古架,笑嘻嘻道,“要不,我给客官讲解讲解。”
“……”陆晏和?一僵,“大可不必,我自己看。”
说着强迫自己镇定?,重新翻开册子,却是一本狐妖精怪的猎奇之作,乍看着香艳唬人,其实并没什么。
陆晏和?略翻了翻就放下了,重新拿起一本,只见画中一个女子面?容戚戚,塌腰俯身压在桌边,一条腿搭着桌沿,脚尖上还勾着一只红绣鞋。
身后立一男子,手里握着女子一把青丝,脸上神情狠厉狰狞。
陆晏和?心中不喜,蹙起眉,把册子丟在一边。
书生见他?如此,凑过来好为人师道:“小可久观风月,这小娇娘啊,白日里你如何宠她都无妨,但待到床笫间,男子汉大丈夫,就得立起威来,你越是狠着她凶着她,她反而?羊羔似的,敬佩你仰慕你。你若一味软着性子哄她,她却嫌弃你没用?呢。”
陆晏和?想起早间姜宝瓷说的“猫儿喝水似的,哪能尽兴”,语气中便似有嗔怪埋怨之意,将信将疑地问道:“此话当真?”
书生信誓旦旦道:“怎么不真,你当我这些图打哪儿来,坐在屋子里想,想破大天也想不出?来啊,那自然是跟姑娘们厮混得来的灵感?。”
说罢书生昂首挺胸,摆出?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情来,心里却直打鼓,生怕让陆晏和?瞧出?破绽来,若让他?知道自己一身童子纯阳功至今未破,画的画都是临摹、意.淫来的,那生意可就做不成?了。
陆晏和?却着实信了几分,坦然对书生道:“不知你这里有没有男子伺候女子的册子,实不相瞒,鄙人身子有些难以启齿的症候,我家娘子多有不满,我想学学闺中娱人之技,解其烦扰。”
书生眼神扫过陆晏和?腰腹,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咳咳……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客官放心,您要的图册小可这应有尽有,您等等,我这就去给您找。”
等书生再取来画册,陆晏和?打开其中一本,上面?的画作纤毫毕现,的确是个男子在服侍女子,侧旁还有一幅字:
雨打桃蕊娇颤颤,漏断香灰暖;
惊雀莺啼声?泣泣,月明巫山远。
陆晏和?看罢,取出?一百两银票递给书生:“便似这种的,你挑出?来,我全要了。”
书生做成?个大单,喜出?望外,脚底生风般去架子上挑选,最?后搬出?来尺高的一摞,放到一个木箱子里,摆到陆晏和?面?前:“这些东西不轻,客官家住哪里,我打发小厮给您送到府上?”
陆晏和?抱起木箱,起身拒绝道:“不用?了,我驾车来的,自己捎回去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