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
律玦不知如何描述自己?当下?的状态,憋了?半天,最后也只是道:“是我没能保护好他。”
“炽觞说得没错初到西州时?,盛钧儒变着法儿地将我捆绑在?身边,就是怕我因为外地人的身份被欺负、被捉弄,另外也是担心我同那些死在?山神秘境入口的尸骨一样,为山神心脏所蛊惑而送了?命,甚至还带着毫不感兴趣的我,参加各种人情世故的活动,带着我游历全西州,只是想?我能为温暖人情所感化,不再抱有极端的念想?……”
“总之,在?我断了?对山神秘境探索的欲望之前,他几乎对我片刻不离,事事关心,即便我一脸冷漠,他那股热情却丝毫不退。”
律玦回忆着那三年在?西州的点点滴滴,原来他早就将盛钧儒当成了?自己?亲密的弟弟,虽然?他从?来没当着盛钧儒的面儿承认过,但这却是他无法违背自己?的内心而否定的事实。
“他是那样崇拜我、尊重我、疼惜我。”
律玦滴酒未沾,却仿佛喝醉了?一般滔滔不绝,与平常完全不同。
说着说着,少?煊听出?他声音中的哽咽,也看到那倔强的泪珠在?他的眼眶中打转。
她心下?不忍,一掌劈在?了?律玦的肩头,用自己?的力量支撑住被砍晕的律玦,一手牢牢地抓住他的胳膊,一手温柔地抚摸着他披散的长发。
“阿玦,好好睡一觉吧……睡醒了?,就都过去了?。”
云绘宗混战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世间,而盛钧儒身死的噩耗也迅速抵达了?西州,听报信的小鬼说,水墨夫人当即便昏了?过去,沉睡不醒,盛老爷子也难掩哀痛。
可作为盛家的顶梁柱,他又不能为儿子的惨死而倒下?,一边还需照顾虚弱的夫人,一边还要指挥手下?前往中都料理后事,最后还是盛十鸢主动担了?这责任,提出?由她亲自迎回弟弟遗骸。
而那时?赶回西州驱浊的大柯也解决了?手下?的棘手事,回到府中听到少?爷的噩耗,扑通跪倒在?地。
当时?盛钧儒已?经?答应与其回到西州,却在?中途变了?卦。
他的内心实在?不能让他再作逃避的富家小少?爷,这世间的责任也有他一份,即便他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也定有能派上用场的地方。
只是没成想?,他的用处竟是以命换命。
当时?大柯面对盛钧儒的坚持很是为难,再加之前方来报,西州浊气猖獗,盛钧儒恐西州受难,便催促大柯继续赶路,即可离开。
大柯不能违抗少?爷的命令,又确实担心西州被偷袭,便顺了?少?爷的心意,派一部分?人护送他回中都,而自己?则带领剩下?一部分?人快马加鞭赶回西州。
只是没成想?,当日一别,竟是最后一面。
盛十鸢的车架几日后便抵达了?中都,炽觞的耳目早已?将消息回报,只是他日日将自己?闷在?房中,刻意忽视了?一切动态。
而律玦那日醒来后,又被少?煊拎起来切磋了?一番武力,次次被少?煊狠狠踩在?脚下?,身体的疼痛和?挥洒的汗水勉强将他对失去盛钧儒的痛苦分?担了?一些,他也能日渐找回些理智。
盛十鸢抵达时?,是少?煊亲自迎接的,两人相视时?,并没有多说一句话,只不过一个眼神,便表达了?所有感情。
盛十鸢在?少?煊的引路下?,来到盛钧儒的房前,两人微微点头示意,少?煊便转身离开,独留他们姐弟二人。
盛十鸢其实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几天前还在?自己?面前活蹦乱跳,说着外边的世界如何如何有趣云云的弟弟,今日竟已?成为一具冰冷冷的尸体,压抑地掩盖上一块毫无感情的白布,孤独地躺在?这间寒酸的房间。
她的弟弟,可是生性怕冷喜热闹的,可是死后,却一样也不如他的愿。
“那是我的弟弟啊”
盛十鸢失态地扑在?盛钧儒的遗体之上,只是重复着这句话,一遍又一遍。
炽觞站在?房门口,看着她颤抖的瘦弱背影,听着她声嘶力竭的哭喊声,一句一句犹如密密麻麻的利刃狠狠地插在?他的心上,他甚至没有勇气推开房门,将悲痛的盛十鸢抱在?怀里细声安慰着,就像当初在?西州她对自己?敞开心扉时?那般。
想?到她曾经?那样依赖、那样信任过自己?,炽觞就不忍再与她碰面,让她面对着自己?这个没用的男人,再生失望。
“不进去陪陪她吗?”
炽觞摇摇头,什么也没说,也没有看向?靠近的少?煊,只是那样默默地站在?房门口,听着盛十鸢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哭晕过去,他才敢轻手轻脚打开房门,将她抱回床榻之上好生休息。
炽觞半跪在?床沿边,为盛十鸢轻掖了?掖被子,眼神疼惜地定格在?她憔悴的面容上,几行泪痕还清晰可见,长长的睫毛上尚挂着几颗泪珠,眉头间紧缩,神情伤怀,难掩悲痛。
他不由抬了?抬手,想?为盛十鸢拨开凌乱的碎发,却顿在?半空中,最终还是收回了?手。
他不配。
盛钧儒的遗体由盛十鸢带人风风光光地迎回了?西州,少?煊出?面同盛十鸢交谈、送行,而律玦和?炽觞则是连面都没露。
不过盛十鸢也没再问起,似乎她根本不在?意炽觞在?这件事上究竟有何态度,仿佛她从?不与这位鬼君大人熟识,而二人也没有想?到,当日西州一别,竟是最后一面。
“你还真能沉得住气。”律玦和?炽觞站在?客栈二楼的床边,目送着盛家的车马远行,不由感慨道。
“你不也一样吗?”炽觞摸了?摸那颗几乎暗淡的耳坠,叹息道,“我们都没脸见她。”
“祝岚衣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炽觞点了?点头,补充道:“她没有家,如果不回到云绘宗,那么盛钧儒留下?的客栈便是她唯一落脚的地方……你觉得,她会不会躲在?暗处,同我们一样目送十鸢他们离开?”
这一次律玦没有说话,如果是以前,他一定会笃定地否认,毕竟祝岚衣向?来自私,从?不做毫无益处的多余事,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他无法猜测祝岚衣的心思。
此时?的祝岚衣已?然?安顿好婆婆和?邱枫晚的骨灰,连夜赶回了?城中,想?要确定盛钧儒的情况,正好看到浩浩荡荡的盛家队伍离开中都,向?着西州的方向?而去,她便清楚,他总算回家了?。
调整好所有的情绪,理清当下?的状况,祝岚衣便光明?正大地回到了?云绘宗。
此时?的宗内刚经?历了?一场大战,处处都是断壁残垣,一片萧瑟荒凉,弟子们养伤的养伤,逃难的逃难,还有些信仰坚定的,便自发开始修葺残骸,安顿伤员,等待祝岚衣回来。
这些年里,祝岚衣暗中凭借个人魅力和?能力获得了?宗内大部分?弟子的推崇和?尊重,对于有目共睹的魄力,众弟子都赞不绝口且钦佩不已?,若说谁有足够的威望可以继续执掌云绘宗,那必定是非祝岚衣莫属。
“师姐!”
途径的弟子见祝岚衣回来了?,惊喜地大喊了?一声,一边请祝岚衣快去休息,一边将此消息传遍整个云绘宗。
祝岚衣微微点头,语气轻柔却十分?坚定。
“召集众师兄弟们,商议我继任云绘宗宗主之事。”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