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带你走……就像我们曾经说过的那样,你,终究还是我的。”他贴近她,对着她,清清楚楚地说,“虽然中间有过一些曲折,虽然你曾经是德妃,但是只要我们都忘记的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疯了?!”盛颜受惊过度,口不择言,居然冲口而出。
他笑了出来,说:“你就当我疯了吧,不过,我想你在这里待下去,也会疯掉的。你真的愿意一辈子就这样守着这座空荡荡的行宫活下去?”
盛颜仰头四顾,空空的楼中回响着外面瀑布的声音,显得更加幽深。
真的,就这样被抛弃在这里,一生一世吗?
一辈子还这样漫长,难道要让这黑暗阴冷的寂寞一点一点渗进自己的身躯,断送这一生吗?
她打了个寒噤,慢慢地回头看着瑞王。
他微笑着,在此时不停颤动的烛光中,面容清俊慑人,叫人心动。
他是她平生第一次喜欢上的人,是她曾经幻想过想要托付一生的人,是今生今世,第一个在她的唇上,印下一个吻的人。
为什么兜兜转转,如今她已经是朝廷的德妃,如今她即将面对一辈子的寂寞孤独,如今两人成了这样,他却愿意对她说出这样的承诺。
看她神情低落,瑞王了然地微笑着,重新又执起她的手,说道:“走吧,我许你一世繁华,终身幸福。”
“你……是故意的。”她低声说。
瑞王稍稍一顿,然后说:“对,我是有意的,不过没想到皇上反应这么迅速。我还以为他会犹豫一下,或者更迟一点才会想好怎么处置你。”他笑了出来,“宫里的消息,果然是传得最快的,连故意散播谣言都不需要。”
盛颜心中一凉,低声问:“若这次圣上不是将我贬到这边,而是让你我身败名裂,或者赐死我呢?”
瑞王微微笑着,他凉薄的唇角上扬,看起来五官尤其动人:“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就是我,我最坏的打算,也就是去尼姑庵中把没有头发的你接出来而已。”
盛颜咬住下唇不说话。
“况且……”他伸手去抱她的肩,低声说,“就算你被赐死,难道我就不能偷天换日?”
盛颜本来仰着头看他,如今被他拥在怀中,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她睫毛浓密,在暗影中,长长地覆盖着眼睛,微微颤抖。在这样的暗夜中,她皮肤异样的白,冰雪一样让人感觉到微凉,而头发又异样浓黑。黑与白之间过渡的,唯有一点淡淡的红色嘴唇,柔软娇艳。
瑞王看着那一点红色的唇,觉得胸口的热气渐渐冒出来,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拥抱她。他将她抵在床头,俯下头去亲吻她的唇,嘴角贴上她柔软如花瓣的双唇,只觉得身下人身躯微微一颤,但是却并没有用力挣扎,她身体柔软,无力地被他压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他伸手,抚入她的衣中,像是渴求自己长久以来的夙愿一般,他从她的下巴一路吻下去,自她的领口探入,顺着她的胸口,慢慢地辗转亲吻下去。
“不……我不能……”她的十指用力地掐着他的背,挣扎着想要推开他。
可他却越发用力地抱着她,抚摸着她的后背,手指隔着薄薄的纱衣,顺着她微凸的脊椎慢慢地滑下去,直到纤细的腰,他用力地抱紧她,像是要将一朵花挤出甘美的汁液。
她根本无法动弹,唯有双手徒劳地想要拆解他拥抱自己的手臂。但他的手已经顺着她的手腕滑了上来,将她的十指紧紧扣住,举过她的头顶,将她压倒在床。
即使纵马北疆,在昏天黑地的沙尘中厮杀时,瑞王也从未觉得自己的血流得像此时这么快,血脉中的血行太急促,让他开始微微喘息起来,他亲吻盛颜的脖颈,感觉到她的血隐隐游走在皮肤下,他心口有莫名其妙的血流涌过,感觉彼此的血脉可以流到一起,像是两个人使用着同一颗心一般,像是连呼吸都可以相通。
盛颜觉得害怕极了,她紧闭上眼不去看,可身体的感觉不能骗人,她的呼吸却依然还是渐渐沉重起来了。
他的手,缓缓顺着她的腰抚摸下来,那摩挲的感觉让她浑身瘫软,身子渐渐灼热起来。
可,就在这时,盛颜眼前,一刹那间闪过了父亲留下的那些混乱字码。
她父亲的冤屈,就在即将揭开的时刻,她却身陷此处,无法再为父亲申冤。
这些年她和母亲的委屈,若现在不能揪出幕后真相,讨回她们所承受的不公,那么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她留在这里,或许皇帝还能想起她来,顾念她曾为此事所做的一切,在揭开她母妃死因的同时,也能为她的父亲平反,洗去他的冤屈。
可如果,她现在跟着瑞王潜逃,她的父亲,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她不会这么天真,认为皇帝会再召她回去。但她也不愿自私孤绝,为了自己的幸福,而让父亲沉冤难雪。
好歹,她得知道,父亲潦倒亡于任上,幕后黑手到底是谁;她与母亲这些年的苦难,又究竟是谁造成的。
她得留在这里,只有这里,才是唯一还能接近皇帝的地方,也是唯一可以知道真相的地方。
她的牙齿狠命一咬舌尖,那腥甜味在口中弥漫的同时,疼痛也刹那间在全身一激。她凭借这一刹那的灵光,用力将瑞王推开一点,低声说:“不要强迫我,我……恨你。”
瑞王身子一僵,没料到她会在这样的时刻,居然说出这样的话。两个人凌乱地喘息着,互相看着对方,却都不发一言。
良久,瑞王才看着她,微微冷笑出来:“恨我?”
她将头偏向一边,不说话,只有胸口起伏,呼吸紊乱。
他将她的肩扳过来,让她正视自己,大怒:“你再说一次试试看?”
“我恨你,你也……不是真的喜欢我,不是吗?”她看到他眼中的怒火,有点惊惧,但依然还是一字一顿地说了下去,“你只是因为,自己想要的东西被自己的弟弟抢走,所以觉得不满,觉得不甘心,固执地想要夺回来即使我不是一个东西,我是一个人!”
像是被猜中了心事,瑞王尚诫暴怒地摔开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夜凉如水,外面瀑布的声音还在哗哗作响,山中水边的夜晚,寒意逼人。她只觉得刚刚的狂热自身上退去,身子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这哗哗的水声,让他们都想起了当初那一场暴雨。也不知那些疾风骤雨,折损了多少娇艳桃花。
绝望的情绪笼罩了盛颜,她明知自己正在摧毁刻骨铭心的那一场春日邂逅,可她依然还是不得不绝望地开口,拒绝他。
“我不会跟你走的。”盛颜喃喃却坚决地说道,“你这次要是将我带了出去,妃嫔私自潜逃是死罪,必定会牵连到我娘,我……不能逃。”
“你不是潜逃,你是死了。”瑞王抬起下巴,示意外面的瀑布,“恩宠有加的德妃,突然被贬到行宫,以后就等同于一个活死人,也没有再回宫的可能了。所以谁也难保你不会因为痛苦悲哀,半夜跳下瀑布自尽……而且,这瀑布一路流出行宫,汇入外面的湍急长河,尸身找不到,那也是很自然的。”
盛颜默然无语。良久,她整好衣服,赤脚下床去,推窗看外面的瀑布。
窗户一开,夜风就夹杂着水雾,骤然飘进来,她全身白色的衣服被风吹得横斜飘飞,直欲飞去。
瑞王看着她沉默凝视着瀑布的侧面,忽然觉得自己有点隐隐的惊惧。
他走过去,将她的手腕握住,说:“这么冷的风,还是别开窗了。”伸手将窗子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