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1 / 1)

淡淡的药味儿在屋内很是明显,周安取了刚做好的两粒药递到李谷昌面前。“吃。”对方也不犹豫,捻起药丸就吞进嘴里咽了下去。周安见对方吞下药,便为其搭脉。李谷昌体内血气上涌,脉象紊乱躁动,已是药效发作。可观其面色,却像是什么都没有一样。“别忍着反应,这是新配的毒,迟上一时半刻可都是要命的。”他说着的是要人命的毒药,可却似乎并没有多少对于李谷昌姓名的关切,端得是云淡风轻。

李谷昌也无半分惊慌,他舔了舔嘴唇有些口干舌燥,脑袋也跟着昏昏沉沉起来。反应逐渐迟缓起,连什么时候身子发沉瘫软下去都毫无知觉。一时气血上涌,李谷昌猛地吐出口腥血,星星点点落在周安的竹青长衫上晕开红梅。周安这时才忍不住蹙眉,给对方喂下几粒解毒丹。这药还是没完成,差了那么一丁点。片刻,李谷昌已是缓过来了,只不过心口隐隐作痛,毒素或多或少终归伤身,难免损耗心脉。他却是擦掉了唇下的血渍,“我继续去扫地了。”他垂眸朝周安微微颔首,便勉强扶住一旁的桌子,待站稳后步调迟缓地往外走。

周安眉间皱得更深,如今李谷昌的举止分明已是中规中矩了,可他却还是揣着微妙的焦躁。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不管不顾地总跑来纠缠粘着自己,也不会一天到晚叽叽喳喳吵个不停,现在也只会唤他师兄,不再逾矩地直呼其名他听见微不可闻的振翅声,由远及近。

一小块竹片掷出,簌的一声打下了飞进竹林中的信鸽。这里与世隔绝鲜少与外界来往,唯一会找来的也都是为了找李谷昌的。会写信过来的自然只会是与李谷昌交好的,有很大概率会是黄謦。

这也是叫周安越发烦躁的原因之一,他不免猜测如今李谷昌是做的表面功夫,面上顺从可背地里却还是与黄謦维持着联系。若是那样的话对方是怎么瞒过他的?又有多少封信件在他没有注意到的时候送到李谷昌的手里?他思考的方向是单一的,思维固化地认为李谷昌始终会因为剧情而与黄謦产生交集。

他安心不下,最终还是出了屋去看被自己打下来的信鸽。他这几日已打下四五只来,摘下系在信鸽脚上的信筒拆开,卷在里面的都是写满蝇头小楷的书信,落款皆是黄謦。这一定是因为李谷昌暗自和他联系过了,不然就算是主角又为什么这么频繁地寄来书信?越是想,这种推论就越是感觉合理。

周安满腹心事,自然脸色就不怎好看,最后径直闯进了李谷昌的屋里。男人刚扫完地,正躺在床榻上闭着眼小憩。可他却是立刻被开门声惊醒,足见其神经时刻紧绷的状态。那双眸子对上不请自来进了屋的周安时染上一层警惕的厉色,但须臾间便垂下眸子低顺作态:“……师兄。”

曾几何时,李谷昌是对周安不设防的,即便周安不打招呼直接进了他的屋,李谷昌都能睡得天昏地暗。“你是不是藏了什么不想让我知道的东西?”周安视线在屋内转了一圈,最后微凉的目光落在男人身上。分明以前是从未这般防备过的……如此反常必有古怪。

李谷昌如今对周安起了十分的戒心,这会儿见对方才消停没几日又跑来没事找事,面上更是紧绷。“不敢欺瞒师兄。”他压下思绪,回道。但即便面上顺从,那股警惕却是抹除不掉,忍不住就紧盯着周安的一举一动。对方不过靠近半步,李谷昌就本能地整个人往后躲闪。

“你装得太好了,”周安歪了下头,轻言说着:“几乎让我一点缺点都挑不出来。”他上前两步,忽然掀开了半边床铺,仔仔细细地看过床榻。“这不奇怪吗?你每天起得比我还早,勤于打扫,张口闭口只唤我师兄,若不是为了藏起什么不想让我知道的东西,你何必如此?”周安倒是少见地说了一长段话,“李谷昌,你说呢?”

这话说出来,似乎连带着先前几日积攒的焦躁都跟着平缓下来不少。李谷昌后颈却是冒出一股寒气,他思忖几许,觉着周安这是软硬不吃,即便自己怎样在人眼里恐怕都是有问题的。李谷昌实在想不通在周安眼里到底是怎么看的自己,“还请师兄明示。”他太想知道了,到底周安想让他怎么做!

“……你和黄謦是否还有联系?”

李谷昌闭了闭眼,半晌后回道:“没有。”

“为何撒谎?”周安认定了李谷昌说谎,语气更是毫无波澜的寡淡。

“如果你压根就从头到尾都未信过我,又何必问我!”李谷昌怒气横生,积压多日的愤懑还是爆发了出来。只是当下他去路被封,如果再与周安较劲下去,恐怕没什么好下场。三番四次下来,饶是李谷昌也知道忍气吞声这四个字怎么写了。“……师兄,我没有和黄大哥联系。”他压低语气回答。

可无端生事的人却不自知,“空口无凭。”周安这时候只想着李谷昌或许已与黄謦暗中勾结的事,“如果不是你暗中联系黄謦,那人又怎么会无端送来几封信件。”黄謦可是天道之子,是小说的男主角,怎会是这种啰嗦拖沓的性子?想来如今即便是将李谷昌废了武功,拘在竹林中也依旧消不掉对方一心想要攀上黄謦的念头,真是块撕不掉的狗皮膏药。

这种偏见就是植在周安骨子里的,他甚至没有耐心去再听李谷昌那苍白的辩解。等回过神的时候,周安发觉自己已经把男人按着反复抽打对方的屁股了。李谷昌身形高大,臀型浑圆且挺翘,这会儿被不留余力地抽打得颤个不停。几日下来的焦躁舒缓过来,周安舔着唇,死死按着男人的后颈,他下手不留情面,纯粹为了发泄。等扇过几巴掌之后又觉着姿势不大舒服,直接便掐着李谷昌压在了自己大腿上扒了裤子抽打。

他眼睛看着对方的臀肉被抽得充血通红,两瓣肉颤着晃动。啪的一声,周安便狠狠掴下去一掌,另一边掐着人后颈使其动弹不得的手也跟着重了几分力。李谷昌本就忘性大,记吃不记打反正是同门师兄弟,代师尽责也是应当,让对方牢记本分。

真想打得他皮开肉绽。若是那样,估计得有几日下不来床才是。周安心口鼓噪,竟带上几分亢奋。他力气越发不加控制,本已竭力忍耐的李谷昌也禁不住细碎闷哼。垂眸看着趴伏在自己腿上无法挣扎的男人,对方的双手紧攥着拳却毫无作用,沉默又乖顺地任由他惩罚,这不就是他撒谎之后心虚的反应吗?

他足足在对方臀上打了三十下,前几日才刚刚养好的臀肉又不堪折磨地肿起。“应该有话要说吧,嗯?”周安手心覆在李谷昌的臀上揉捏起来,与其说是情色旖旎,不如说是在抚摸一只称心的宠物。

“谢谢、师兄教诲。”李谷昌忍过了这一次,既没有反抗也没有多言,他耳鬓被冷汗浸湿,压抑下的表情漠然地接受了这次无缘由的教训。臀上刺痛的皮肉被反复揉捏令男人寒毛倒竖,可他如今毫无还手之力,无论如何都避不开周安的横加指责。对方就像是在发泄那长年以来积累的不满一样,肆意对他施以折磨。周安就是那种无论好坏都埋在心里的性子,这种日积月累下的成见以如今这种方式爆发出来李谷昌心底发冷,暗暗哂想恐怕周安是早已经对自己看不顺眼到极点了。

如今只希望周安早日宣泄完对他的那腔不满,在那之前恐怕他也只能屈就忍耐了。“起来吧。”周安心情回缓,手劲稍松,可李谷昌后颈两侧已是烙下三个乌青指印。他盯着那处看了一会儿,一时忘了要拿什么事与男人说教,半晌后才堪堪想起来:“以后记得别再想攀上黄謦,蠢东西。”他见李谷昌蔫头耷脑地自己提上裤子起身站直在离自己大约四五步开外的距离。

“一切听师兄的。”李谷昌答道,“……师弟疲累,想歇息一阵。”他这话到不作假,自与周安撕破脸后他几乎日日身心俱疲。周安看看两人之间被刻意拉开的一段距离,抿了抿唇,便是又生出两分不悦。

“你睡便是。”他又没兴趣对这蠢货做什么事,防备成这样便是叫人不愉。周安这般想着,却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只坐在床榻边上看向李谷昌,“不是要歇息?过来。”十几年下来周安早习惯了李谷昌那般不知规矩的亲近,见到对方酣睡打呼的模样更是数不胜数。他丝毫未觉李谷昌生出的嫌隙,甚至盘算着待对方睡下后,在屋内寻一寻对方可能与黄謦来往的信件。

见劝不动人出去,李谷昌也索性作罢了念头。他已是疲于应对周安,默不作声地上了床榻背朝着周安睡下。而且……他现在这样,怎么可能去找黄大哥……他阖上眼,眉间夹着几分苦涩,略微冲淡了他这年纪该有的冲劲。从原本肆意的少侠成为毫无内力的废人,还有什么资格去……拖累别人?他不自觉陷入昏睡,整个人不自觉贴着床榻里侧,离着周安很远。

周安伸手按下对方昏穴,起身在屋内四处搜查起来。

过度痴迷-7

李谷昌在深夜醒来,他屋内被翻得一团糟乱,连门都未关上。他从床上坐起身,忽然听到了一阵细微的铃响。脖子上想被什么东西箍着,他神情僵硬地伸手去摸,这才发现系在他脖颈上的绳子与串着的拇指大小的铃铛。?他攥紧了手,若是以前这小小的一个铃铛他轻易就能捏烂扯下,可如今……即便是指节生疼,手里的铃铛也依旧纹丝不动。

“醒了?”周安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李谷昌抬起头,牵连出一串叮呤微响。照之前李谷昌的反应,周安想着估计又是一通吵闹反抗,可对方却放下手,摆出低眉顺眼的模样。金色的铃铛挂在李谷昌颈子上晃动不停,大约是李谷昌浑身都在发抖的缘故。周安罕见地主动解释:“是以前那只小黑狗脖子上挂着的,我方才找出来的。”

那是李谷昌年少时去市集上捡回来的一只小黑狗,从母胎带出来的羸弱不堪。只不过因为合眼缘,李谷昌早晚都纠缠着周安让他试试救狗,闹得周安心里不耐,最后胡乱给狗塞了两粒药丸糊弄。可没过几日,小狗逐渐有了食欲,慢慢蹒跚跑跳起来。为了避免小狗跑进林子里找不回来,李谷昌就去买了个铃铛挂在小狗脖子上。

一来二去,倒也生出了些感情。

可惜小黑狗没熬过三个月,最后还是死于患病。

虽说李谷昌把狗埋了,可这一串铃铛却留了下来,刚巧被周安找到。那铃铛不大,晃出的声音实际也十足轻微,可对习武的人却是足够。“往后你若是闷得慌,也可去竹林里逛逛,只不过傍晚就得自己回来,知道吗?”周安的心情似乎平缓不少,大约是李谷昌的听话令他满意了。往日的聒噪销声匿迹,更没有那种惹人厌烦的过度碰触。

“……知道了,师兄。”李谷昌低声回道,乖顺异常。

微妙的不满足感滋生蔓延,周安想着也许是因为这么多年被纠缠惯了而产生的一些反应,可能是因为这样……光是听见李谷昌的声音他就本能地感到厌恶与排斥。周安敷衍得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直到周安离开之后过了好一会儿,李谷昌才堪堪放松下紧攥着被单的手。他怔忪地呆坐在床上半晌,随即表情忍不住扭曲起来,他死死咬住唇才能压下喉咙里滚动的憎恶,双手再次紧攥起来,手背上的青筋鼓起,无法遏制得发颤。

待满腔的不甘被慢慢压抑下去,李谷昌才放松下紧绷的身体,整个人脱力得晃了下。

只有忍耐……李谷昌神情晦暗,家仇未报他也很是惜命,如果就这样被周安磋磨殒命,他不甘也不愿!多年来在外几番打探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那伙贼人的线索,现今却……

李谷昌缓下情绪,慢慢躺回榻上,闭上眼,却彻夜未眠。

之后过去五日,李谷昌几乎成了再挑不出错的小师弟,沉默寡言也恪守礼节,从早晨开始准备好周安要的药材,也会给他带回几份市集上买回来的糕点。每日的早午晚餐也都适时做好,屋内的清扫,衣物的洗晒都是由李谷昌一手包办,事无巨细的周到。可也因为这样,周安与李谷昌之间没了对话,他甚至连点要求都不用对李谷昌提及。

周安回过神,低头看自己捡错分量的药材。素来能让他专注的制药如今却频繁分心,他总是会不自主地去听那阵细微的铃声,或是思忖黄謦不知何时会再寄过来的书信。“李谷昌,进来试药。”他朝外提声说道,没过多久那阵铃响便由远及近。他方才估计是又配错了几味药的计量,也不知道是毒是药,照常拿李谷昌来试。

李谷昌眼皮都不抬一下,接过药丸就吃了下去,而后伸手给周安搭脉。

原本平缓的心跳在片刻后紊乱起来,周安面色不变,“有什么感觉?”

“……热。”李谷昌闭着眼,微微低头,诚实答道。自咽下药之后,他的喉管像是被带着一路烧起来似的,连同肚子里也跟藏了一团火般燥热难忍。但相比之前的毒药,这种反应算是轻微的了。

周安歪了下脑袋,发现没法从李谷昌的脉象中诊出缘由。“哪里热?”

这药像是要把他身上的水分都抽干似的,李谷昌皱起眉,忍着嘴里异常的干涩回道:“肚子。”他腹上冷不丁覆上一片冰凉,李谷昌倏然吃了一惊,整个人本能地往后撤。摸上来的自然是周安的手,这会儿因为李谷昌的动作自然摸了个空。眼看着周安皱起眉,李谷昌只能硬着头皮坐正了姿势,自己主动将肚腹贴上周安的手。

无论是什么动物,肚腹永远是致命的弱点。李谷昌几乎脑袋里都生出下一刻周安就会用手捅穿他肚子,带出一手鲜血的幻觉了。他僵硬得像块石头,腹上的肌肉也跟着紧绷隆起。周安摸了一手硬邦邦的腹肌,神情就有些不耐烦起来。

“放松。”他语气强硬得近乎如同命令。

可是即便李谷昌清楚意识到这个时候该听从周安的话,可身体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放松下来。周安发凉的视线睨了一眼李谷昌,随即便伸手按下男人软穴,强迫性地使李谷昌身子软下来。肚子那块的确是温度偏高了些,周安来回按压几番,却都找不到异处。

再切脉象,也只是心跳过快,似乎并不是什么毒药。他抽回手,“大抵只是暂时旺气血的药吧。”周安看向面色潮红的李谷昌,兀自皱眉,“冲一冲冷水就能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