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1)

南宫秋一边大言不惭,一边却在心里吐舌头。皇人月是谁?是男是女?是人是鬼?管他呢!看样子,这仙女定是在找这皇人月,先信口开河,和她搭上话再说。

嘿!这仙女的眼睛为什么长得这么好看,简直像是两泓清泉一样澄澈迷人,南宫秋看得心神荡漾,晕晕乎乎。

瑟瑟一把抓住南宫秋的胳膊,竭力压抑着内心的激动:“他现在在哪里?”

被美人抱住胳膊,南宫秋乐得几乎要长翅膀飞起来,但是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实不相瞒,两天前,小生才和皇人月在玲珑花界饮酒赏乐。但是现在要找他,恐怕不太容易。因为他一向行踪飘忽……”

南宫秋偷瞟瑟瑟的脸色,发现她在听见“行踪飘忽”几个字时,原本怀疑的神情消去大半。他心里暗喜,知道自己蒙对了,仙女已经入彀!

其实,被人这么苦苦地寻觅,那个叫皇人月的家伙,可不就是行踪飘忽?南宫秋一面暗赞自己聪明,一面想着该怎么和瑟瑟进一步套近乎。

瑟瑟却已经急不可待,时间一晃又过去十天,现在每过一秒钟,对她来说,都是一种痛苦煎熬。因此,平日英明理智的她,此时病急乱投医,轻信了南宫秋的鬼话。

瑟瑟焦急地问:“皇人月常去玲珑花界?”

南宫秋一边在脑海中编织后面的谎言,一边随口答道:“可不是,那种天堂般快乐的地方,谁不爱去?”

瑟瑟喜道:“今晚,他会去吗?”

“今晚是花魁盛会之夜,玲珑花界高朋满座,皇人月十之八九也会去。”

是啊,这他可没骗她,今晚是三年一度的花魁盛会之夜,扬州城中十之八九的人都会去玲珑花界凑热闹。这个概率落到皇人月头上,可不就是十之八九?

闻听此言,瑟瑟对南宫秋甜甜一笑,道:“南宫公子,今晚,请你一定要带我去玲珑花界。”

仿佛琼花盛开的美丽笑靥,让南宫秋神魂颠倒,脑中编了一半的谎言,也瞬间不知所踪,只觉得心里甜丝丝的,仿佛打破了一百个蜜罐。

理智告诉他别太得意忘形,否则晚上找不到皇人月,他可怎么收场?但他却被美色冲昏了头脑,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没问题,一切包在小生身上。”

第3章 第三章 榴花不似舞裙红

金海棠是玲珑花界的老板娘,虽然已经年过半百,但除了身体有些发福外,仍旧算得上风韵犹存,妖娆迷人。

此刻,金海棠在后台忙得不可开交,她一会儿招呼嫣红上场,一会儿安排冶绿梳妆,还得不时抽空去前台,和贵宾席上的重要客人寒暄。

马上就要到压轴的节目,天香玉,相思蝶,水风月都已经在梳妆了,却惟独不见广陵花的身影。金海棠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尖着嗓子嚷道:“阿桃呢?这蹄子到哪里挺尸去了?!”

众女都说一整天都没见到阿桃,金海棠又把尖锐的声音提高八度,破口骂道:“阿桃这作死的丫头片子,让她好好地服侍小姐,她却尽会偷懒,等她回来,看我不打断她的腿!”

“棠姨,您别生气,当心气坏了身子。”清爽的声音突然响起,干净得如同来自云层之上,同时,一只线条优美的手搭上了金海棠丰腴的背,轻轻地拍着,替她顺气。

一听到这声音,金海棠的无名火气都消散无踪,笑眯眯地回头,对着来人道:“我的姑奶奶哟,为什么每次只要一见到你,我就什么火气也没有了呢?”

广陵花笑眯眯地答道:“那是因为棠姨你最好,最疼广陵花。”

听着如此顺耳的话,又看到一身盛装华服,已经穿戴妥当的广陵花,金海棠更是笑得脸上堆起了两团肉。果然还是广陵花让她省心啊,虽然来得最晚,但是已经打扮停当,直接就可以上场。天香玉,相思蝶,水风月三个来的虽早,怕这会儿才梳好发式吧?

广陵花身着一袭胭脂底色的锦缎宫装,红裙上用火色丝线精心绣着九十九朵或开或闭,花姿各异的芍药,妃色抹胸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姿,半透明云雾状的金色披纱,包裹住雪白细长的胳膊和曲线优美后背。长长拖曳在地的披纱上,以极细的火绒线,绣着无数或飞或停,神秘美丽的蝴蝶。

比这身精致华服更吸引人的,却还是广陵花的脸。这是一张一但注视,就让人移不开眼睛的脸,仿若刀刻的轮廓极有立体感,每一根线条都仿佛是天神酝酿千年的完美杰作。当盛妆描画时,这张脸妖娆勾魂,颠倒众生;淡妆素扫时,它却又清冷高贵,让人肃穆。

“棠姨,听说粉侯来了,他现在在哪里,我想见见他。”

金海棠原本正痴痴地看着广陵花,这时方被惊醒:“哦,粉侯大人在后面的雅室里休息。”

金海棠刚想说粉侯大人旅途劳顿,暂时不要打扰之类的话,广陵花却早已没了踪迹。

雅室中清雅素淡,与外面的浓墨重彩判若云泥,墙角的博山香炉里,燃着淡淡的苏合香。

粉侯坐在水墨屏风前调着琴弦,双眼虽然看不见,动作却娴熟流畅。

突然,香炉上袅袅燃起的烟雾轻轻摇荡,连成细缕的烟线随风断开。

粉侯抬头,茫然无神的眼睛,盯着走进房间的人:“小陵?”

广陵花走近粉侯,伸手在他面前左右晃动,叹道:“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真瞎,还是装瞎,为什么每次你都知道是我呢?”

粉侯神秘一笑,并不回答。

广陵花眯起狭长的凤目,歪头道:“小侯,你两个月没回扬州了吧?这次回来,准备呆多久?”

粉侯沉吟了一下,道:“其实,我早就回来了,只是没回鱼龙馆。”

“你真不够意思,”广陵花噘嘴抱怨:“即使不回鱼龙馆,也该来玲珑花界看看我嘛!”

粉侯沉默不语。

广陵花发现粉侯眉宇紧皱,似乎有很沉重的心事。她安静地坐在粉侯身边,却并不询问。他们是二十余年的挚友,即使只是沉默地坐着,彼此也不会感到尴尬。更何况,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也常常只是沉默地坐着。

良久,粉侯终于开口:“小陵,虽然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但我一直看不见你,也猜不透你。”

“当一个人完全猜透另一个人时,一切不是会很没意思吗?”广陵花淡淡一笑,道:“我即使能看见你,却也猜不透你啊!”

粉侯刚要开口说话,门外响起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金海棠风风火火地赶来,隔着门催促:“前台已经准备好,粉侯大人,请您上场吧!”

粉侯应了一声,携琴走出雅室,广陵花也跟着走了出来。

这是一场盛况空前,足以载进扬州史册的表演。

金陵第一乐师粉侯,端坐于半透明的帷幕后,忘情地挥动七弦。一串串清越的音符破空响起,穿云裂石,乐声上惊神界九天玄宫,下撼魔域九幽黄泉。

“晚云收。正柳塘、烟雨初休。燕子未归,恻恻清寒如秋。小阑外、东风软,透绣帷、花蜜香稠。江南远,人何处,鹧鸪啼破春愁。

长记曾陪燕游。酬妙舞清歌,丽锦缠头。殢酒为花,十载因谁淹留。醉鞭拂面归来晚,望翠楼、帘卷金钩。佳会阻,离情正乱,频梦扬州。”

天籁般的乐声中,四位风华绝代,容姿无双的盛装丽人,踏着节奏翩跹起舞。天香玉雍容华贵,相思蝶艳光照人,水风月明眸善睐,广陵花身轻如燕。